當他口中吐出“殘月”兩個字時,老者機伶伶地一戰,混濁的眼眸裏先是起了一層霧,而後頓閃亮光,掠起一縷興奮,眼睛睜大,瞪在殘月的麵上,倏然來了精神。
“你……你真是……殘月……嗎?”老者顫抖著嗓音,皺巴巴的麵孔裏流露出極其激動的顏色,眸光閃爍,卻也溢流著重重的疑色。
由此,他不相信殘月是真正的殘月,殘月卻相信他就是真正的相無缺。
殘月也激動。
換作是你,也會激動。
因為,相無缺還可以說話,盡管模糊得很難讓人聽清。因為,殘月在證明自己的身份後,馬上就能得知自己做夢都想知道的身世,解開身世之迷。
“我是……我是……我就是殘月,刀魔是我的老師,你看……我的刀,老師留給我的彎刀……”
一直以來,以口舌伶俐,有舌翻金蓮之功的殘月,如今在激動之餘,竟然難能把一句話清清楚楚地說出口,出語不成句,吱吱唔唔,急急忙忙地拿出那把能證明他是刀魔弟子的那把小彎刀,捧在掌上,托到相無缺的麵前。
彎刀,彎如月弓。
彎刀雖小,刀氣卻盛,寒風吹到刀身上,嗡嗡有聲,錚錚震耳。
大地上使刀的人無以算計,然能夠把這種刀玩得順手,揚名立萬的人確是不多。
自古以來,能把這種彎如彎月的彎刀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人,也隻有幾十前的刀魔,傲視宇內,惟他獨尊。
彎刀,特別是殘月手裏所持的這種類型,弧度的刀,要證明他與刀魔的關係,恐是最有說服力。
露兒還在施法,維納詩雪在提醒殘月後也不顧鮮血染手,雙手抵住相無缺的命門大脈,往其肉身輸送能量,增加能量,以保他在短時間內不會死亡。
刀在殘月手裏顫抖。因為,它能證明他的身份,它重要,此時此刻,在他眼裏就象是他的生命一般重要。
相無缺也在顫抖,自他一見到殘月手裏的那把小彎刀的那一瞬,他朽弱的身體就在顫抖。
他大概比殘月還要激動的多……
就連抵在相無缺命脈大穴的維納詩雪的那雙玉手也在顫抖。但見維納詩雪露兒閉目啟口,輕輕地哼唱著魔歌,雖然殘月聽不懂,卻想著她們大概是在對魔神祈禱,一縷縷的光束,從四麵八方飛來,籠罩了相無缺,也將三個人變得模糊不清。
“噢……你果然……是月兒,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一個嬰兒,不想如今已經成人……真是老天有眼,在我……相無缺臨死之前……還能見到我……最想見的人……”
“孩子……你知道嗎,我……我十幾年來,四處……尋找你的下落,隻是未曾……找到……,今日能見到你,死……也能冥目啦……”
相無缺越發的激動,一陣咳嗽,疾吐一口鮮血,奪口而噴出,落射殘月一身。
“不……前輩……你……你不能死啊……不能死……我……”死亡是殘酷的,此情此景更是殘酷無匹,令人心碎神傷,亦然浸沉在激動海洋中的殘月,心濕了,眼也漸漸地起了霧,雖然他明明知道誰恐也是難以挽救他的生命,但是,他還是這般說,算是安慰對方,也算是寬慰自己。
自小孤苦伶仃,與刀魔相信為命,後來連刀魔也死了,浩大宇內,再也找不到一個知親的人,獨身闖蕩,年紀青青便曆盡艱辛,茹苦流浪,終是找到相無缺,就象是找到親人那般,然見到已是垂死之人,心中不免湧起陣陣餘痛,傷懷疼肺,看著前輩的鮮血,縱有那種想哭的感覺,卻是哭不來。
人生,是不是有很多哭不出來的時候?
“月兒……人總是要死的……不要悲傷,一直以來,武皇……那老賊明中暗裏的通緝追捕……最終他們還是找到我……我……我……”言語哽住,隻見相無缺咽喉一陣抽動,又是一口鮮血湧出,在殘月眼前如同紅色的煙火在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