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對?”洪都頭似乎看得蹊蹺,追問老龔頭道,“你可是說縣令的話有誤?”
“不······”老龔頭輕微的搖了搖頭,道,“我說的是這地上的屍體不對!”
此話一出,猶如炸雷,引得幾人不覺齊歎,而後又都齊齊靠近圍攏,聽老龔頭敘說詳委。
“怎個不對法?”縣令問道。
老龔頭並未吭聲,由於他是立在屍體的頭部,與眾人相距不近,且此時又深低頭顱,使得眾人看不清他的麵容變化。
沉默了片刻,老龔頭站起身,盯著眾人道出了一句話,卻引得眾人瞠目結舌。
“這,不是人!”老龔頭聲似洪鍾,成足在胸,雙眼甚是有神。
“什麼?”洪都頭聞言疾邁一步,到了屍體跟前,“你說這不是人?那是什麼?”
“假人唄!”張大嘴似是逞能般搶嘴道,“我就說哪有人長成這個樣子,沒鼻沒眼,這張臉跟被馬踩了一般,哪裏像人嘍。”
縣令聞言眉頭緊皺,厭惡的看了一眼張大嘴,心中頗是不滿,道,“爾等鼠輩,莫要插嘴,且聽仵作說的詳細些。”
卻說這張大嘴聽得縣令訓斥後,撇了撇嘴,心道好個縣令,居然當這麼多人麵訓斥我,回頭告訴我家姐姐,讓他討你些銀兩給我順順氣兒。想罷,不再作聲。張大嘴如此思量,定有緣故,原其平日好吃懶做,可偏偏有個長得甚是風騷的姐姐,嫁夫即寡,獨守空房,這縣令大人表雖道貌,裏則風流,說家有妻小,卻無懼美色誘惑,二話不說,將其姐姐安置在床前,加之其姐甚是乖巧,討得老爺常眉開眼笑,於是這平日裏地痞之流的張大嘴,也搖身一變成為了衙門中的人物。依仗著縣老爺床側之風,無規無距。
縣令嗬斥後,也頗有悔意,想到心肝寶貝定會惱怒,不由得心頭添堵,索性不去再想。
老龔頭看也沒看張大嘴,說,“不是那具,我說的,是這具屍體。”
說完,順手而下,指向了他腳邊第二具屍體——那個穿著深藍色土布衣服,身體僵直緊繃,嘴張眼凸的女屍。
眾人聞言皆驚訝無比,齊齊的再次向那具屍體看去。
“且注意看此屍體的眼珠及眼角部位。”說罷,老龔頭再次俯下身子,手指那屍體雙眼之處。
梁忠遠見事態突變,好奇之心驟起的他,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跟前,探頭看去,但見那屍體灰白色的眼球幾欲凸出眼眶,雖內涵恐懼之色,卻猶如厲鬼雙瞳,觀之甚悚。而在那眼角之處,皮膚平整,卻無異樣。
眾人有心發問,卻念及剛才縣令嗬斥,隱忍於心。
老龔頭像是洞察了眾人心事,慢悠悠的開口道,“常理所言,人死一日,魂飛魄散,眼眸無神,灰暗似汙。而此人雙眼雖似有霧氣所籠,卻無昏暗之色。再者溺水而死之人,雖說眼球略有外凸,但不至於此。”說著老龔頭手指那屍體眼角外緣,隻看那眼球凸出非常,似有暗力於體內相推。
“溺水而死之人全身發白,眼瞼尤甚。而此人隻有唇開裂地方顯露浸泡後的白色······其他地方卻都似這般暗黑膚色,眼瞼之處也無起皺,其色更無變化。”
老龔頭似乎越說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不覺間一掃之前的陰霾氣色,往日沉穩之風漸歸。
“那萬一他不是溺水而死的呢?”洪都頭追問道。“先殺,而後墜屍於池塘內·······”
“先死之人,入水後,水不入屍,其麵雖因浸泡而腫,卻不如此全身虛浮。關鍵是,無論溺死與否,打撈起後,水自流體外。而她······”說著,老龔頭指了指身下那屍體的腹部,隻見腹部微隆,似有孕在身。
“那萬一這個婆娘懷了······哎呦!”張大嘴平日裏就煩讀書之人說話費勁的道道,此刻終於耐不住性子聽老龔頭的話來,急急上前一步插嘴。卻沒有想到一條腿卻絆到了洪都頭的腰刀鞘,此時洪都頭雖凝神聽老龔頭所言,而手扶刀柄,自有臂力所在。那張大嘴平日裏並無半點功夫,這一碰刀鞘如遇頑石,重心已失的他一頭栽向那具女屍。好在這小子激靈,急忙跨出另外一隻腳向前邁去,想欲維持身體平衡,不至撲到屍身之上,卻哪裏成想,天緣地巧,不偏不倚,一腳正中那屍體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