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香把自己的臉埋在被子裏。
眼底一片幹澀，她想哭，可是流不出眼淚。心裏就像是梗了什麼東西一般，讓她覺得呼吸不暢，整個人都使不上力。
媽媽，媽媽。
如果一切注定不能夠改變，如果媽媽還是會死去，那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回到現在？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再重新經曆一次這樣的悲劇和痛苦嗎？
歲香覺得自己心裏充滿了迷茫。
弟弟出生的時候，她以為她真的已經改變了媽媽的命運，一切都朝著自己所設想的方向發展，她有爸爸，有媽媽，有一個完整的家，美好得讓她隻要一想到就會高興的笑出來。
她甚至已經規劃好了將來十幾二十年的生活，爸爸媽媽怎樣，她自己怎樣。
然而不過一天時間，一切都改變了。媽媽隻是進城去趕集，卻永遠都不會再醒來，她所有美好的設想，失去了媽媽活著這個大前提，就全部都成了笑話，就像是嘲諷著她彼時的天真。
重生是為了什麼？活著是為了什麼？
這一夜歲香沒有再睡著。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隻覺得說不出的冷，那是一種從身體裏透出來的冰寒，將她的身體變成一片冰涼。
第二天曹奶奶過來的時候，就見到歲香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等摸到她全身冰涼，曹奶奶嚇了一跳，連忙燒了水，灌了好幾個熱水袋，塞進歲香的被子裏，然後才把曹江海放在歲香身邊，囑咐她，“小香看著點兒弟弟，奶奶去做事情了。”
歲香木然的眼睛稍微轉了轉，視線移到了曹江海身上，然後渾身一震，眼中漸漸透出一絲光彩來。
對，還有弟弟！
歲香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指，在弟弟的小臉上輕輕的戳了戳，溫熱的，軟軟的。
感覺到她的觸碰，曹江海轉過頭來，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然後忽然咧嘴一笑。
那一瞬間，歲香身上失去的力氣似乎忽然全都回來了。
還有弟弟，她想，上輩子就是自己一個人顧著弟弟，照拂他長大，如果連自己也放棄了，那麼這世上，還有誰會在乎他？他還那麼小，媽媽曾經那麼期待他的出生，為此懷胎十月，吃盡苦頭。
這是媽媽最後留給她的了，歲香想，她要好好的照顧弟弟，讓他長大成人。
為了這個，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還有媽媽，她又想，現在的她已經知道有媽媽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這一次她不會再忘記，不會在弟弟問自己媽媽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完全說不出來。
也許有一天，這世上就隻有自己一個人記得媽媽是什麼樣子了。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那麼還有誰會記得她？歲香想起自己在網絡上看到過的一句話：一個人真正的死去，是因為再也沒有人記得他。
所以，隻要自己一直記著媽媽，那她就一直活著，活在自己的心裏。
歲香伸出手，把弟弟抱進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以後還是我們相依為命，她想，但是這一次不同。
上輩子的她畢竟也隻是個小女孩，就算是想要照顧好弟弟，但是往往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雖然用盡了所有辦法，但其實曹江海還是吃了很多的哭，幸好總算磕磕絆絆的長大，也沒有變成曹明發那樣的人。
但是這一次不同，歲香內裏已經是個成年人不說，她還有一個隨身空間，有了這些東西，她絕對不會再讓弟弟吃苦，她會給他自己能給的一切，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他也會比別人家的孩子更好的長大。
心裏一旦有了寄托，人就好得很快，歲香在床上又躺了幾天，就恢複了力氣，可以下床了，就是人看著還是單薄瘦弱，風吹就倒的樣子，恐怕要好好的養一陣才行。
時間忽忽悠悠的過去，一家人漸漸從蔣芹過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雖然捉襟見肘，雖然磕磕絆絆，但總算日子還是過下去了。
和哥哥姐姐不同，歲香沒有選擇繼續去上學，而是留在家裏幫忙。奶奶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不能治靠著她老人家，再說弟弟還小，也需要精細的照看，奶奶也顧不過來。
反正她有空間，電腦上也能夠查到課本和練習題，各種詳細的講解也都有，她自己在家裏自學，因為有成年人的思維，至少小學的課程是沒什麼問題的。
轉眼便要過年了。今年這個年，估計會是曹家過得最冷清的一個年。奶奶那邊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沒辦法過來照顧。好在曹國芬和曹銀寶都放了假，在歲香的指揮之下，開始準備各種過年的東西，灑掃，除塵，也算是井井有條，曹奶奶過來看了幾次，這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