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2
韓雅暄離開了,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惋惜,隻有受過她恩惠的石梅還問起她,“小姐,聖女呢?今天一天好像都沒看到她?”
她今天能走動了,屋子裏熱得厲害,便過來這邊竄竄門。
因為天氣熱,步驚豔又在洗臉,“我也不知道,聽阿九說她已經走了。”
石梅一怔,“她走了?為什麼要走?”
步驚豔輕笑,“我怎麼知道?或許是看阿九不理她,沒有意思就走了。”
“哦。”石梅坐下來,有些心不在焉,好一會,她才問道:“小姐,你還記得京都的第一公子柳勁鬆嗎?”
“記得,很討厭的一個人,現在不是說已經成了鳳遠兮麵前的大紅人麼?鳳遠兮當上皇帝,他可是有不可磨滅的功勞。”步驚豔把毛巾折成塊,貼在臉上討涼氣,“怎麼忽然說起他來?你有見過他?”
石梅一驚,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他遠在京都,我在哪裏去見他?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公子,我隻是個丫頭,我們哪裏般配?”
步驚豔奇怪的看她,“石梅,我隻是問你是不是見過他,又沒問你們般不般配,你怎麼……”
石梅這才發覺失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訕訕地說道:“小……小姐,我……我這幾天老做惡夢,可能是嚇糊塗了,說話也顛三倒四,前言不答後語,你別見怪。”
步驚豔眼皮一低,淡聲道:“嚇糊塗了,也沒聽你對我說,這麼多天來,和你說話,你總躲躲閃閃,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沒有,小姐別多想。”石梅又驚又急,嘴裏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張了張嘴,就愣在了那裏。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隻是如果有人再要傷你,你千萬要告訴我。”步驚豔放下毛巾,拉過她受傷的手,又看看她的臉,都結了痂,好似都無大礙了,韓雅暄的醫術還真不是蓋的。
石梅隻呆呆的望著她出神,過了一會,忽然道:“小姐,如果有人同時要殺我和鳳九,你會選擇救誰?”
步驚豔笑得張揚,拍拍她的手,“我誰都不會救。”
石梅一愣。
步驚豔摸著下巴笑眯眯道:“我必定會先殺了要殺你們的壞蛋,你們兩個誰都不會死。”
石梅聲音有些顫抖,“如果……要殺我們的人很厲害呢?”
步驚豔淡道:“那就要他先從我的身體上走過去。”
石梅震住。抬頭怔怔看著她,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日光在女子的臉上跳躍,令她看上去既美麗,又聖潔。這樣的一個女子,對人都是這樣的嗎?
她隻覺眼前一片模糊,心裏突然亂成一團麻,似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午後略帶了熱氣,院裏白花花一片日光,池塘裏的荷花奄奄一息地耷拉著腦袋,偶有鮮紅的蜻蜓停留片刻,也很快躲在荷葉下麵納涼。
步驚豔午覺醒來,背後全是汗,因為有了身孕,她的動作也不敢快,還沒開口,就有侍衛立即端了碗東西進來,是鳳九早晨吩咐做的酸梅湯,沒嚐過,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坐下來,慢慢喝著,一小口一小口,把梅子的滋味慢慢地品。
孕婦的待遇是果然不一樣,前日都還有人說她貪吃貪睡,到今天,就生恐她不吃不睡,還弄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她吃。
其實說來也奇怪,三個多月的身孕,她居然一點也不知道。算算日子,應該就是在果子穀那次懷上的。其實她懷孕也不是沒有征兆,隻是被她大意的忽略罷了。
“熱得厲害麼?”沈拓這時從窗下走進來,手裏拿著扇子,順帶幫她扇風。
步驚豔又喝了一口湯,“是有些熱,恨不得像狗一樣伸長舌頭喘氣。”
沈拓憋笑,“你如果那樣喘氣,就怕你肚子裏的那個小的也會有模學樣,那可就不妙了。”
步驚豔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我隻是說說而已。”如果生了個吐著舌頭的小東西,可要笑話死人。
沈拓立即轉了話題,“有件事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沒想到……你真懷孕了,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可能要改一改。”
步驚豔臉色一正,“怎麼改?”
沈拓低聲道:“我們可以來個指鹿為馬。”
步驚豔挑眉,“哦?”
“總之如果你自己來的話,會把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不如由我來再找一人代替。”
“不行,我怕……”
“怕什麼?怕他變心?”沈拓起身道:“一切等到了雪域國之後再做決定,你考慮考慮,如果考慮好了,我過去告訴我。”
如果讓別人代替,她一心一意養胎,生生當當生下孩子,才是正道,她應該高興的,可是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她期盼的,不就是與他肩並肩站在一起麵對風雨險阻麼?現在退怯,會不會錯過什麼?
步驚豔在床上翻來覆去,隻覺心神不寧,煩惱著,也不知這件事要不要和鳳九商量一下。正想得煩悶,石梅又去而複返,“小姐,現在太陽已經偏了一些,也不算太熱了,看你悶得慌,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保證你去了就喜歡上那裏,趕也趕不走。”
“哦?這附近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很大片一塊風景,保證你去了不後悔。”
步驚豔望著外麵,已經有幾天沒出過這個門檻了,真的快憋悶壞,像鳳九的那個禁足法,已經讓她感覺有些煩燥。
想了想,又有些為難道:“阿九說怕外麵很亂,叫我別亂跑。”
“我們隻去一會兒,哪裏有那麼快的危險?再說我看你確實悶得慌,反正也不遠,在前麵拐個彎就到了,姑爺肯定不會說什麼。”
於是,步驚豔聽她勸說,避開侍衛的眼睛,悄悄跟著石梅前行。石梅的步子很穩健,也很興奮,似乎也對要去的地方特別向往,不管她是何種心思,她總要弄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一間由農家小院改建的書房中,鳳九皺緊眉,正在翻閱厚厚一疊信箋。
國內因為步驚豔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本來隻是一些謠言的事,又無跡可尋,本來以為由最信任的陸大將軍出麵私談,可以將文武大臣的嘴都封住,過些日子就會淡下去,結果事情卻並不如想象中好辦,謠言似乎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漸漸演變得更厲害。
現在是朝中人的嘴巴雖被封住,並以另一種謠言有利於步驚豔的言論四處傳播,但是那些自命不凡要查探真相的江湖人士卻拉幫結派,在橫嶺一帶守候著,隻等步驚豔一踏進國門,立即對她不利。
連千軍萬馬都不怕,這些烏合之眾自然不算什麼,可有一點不能忽略的是,江湖上的能人異士不少,他們的暗妙奇術往往令人防不勝防,再者,如果僅僅是用軍隊去鎮壓他們,反而會適得其反,隻會讓朝廷上平息的言論又會卷土重來。最好的辦法,便是能勸服他們,讓他們心服口服。
“在為那些聚集在橫領的江湖人傷腦筋?”沈拓手裏拿了一把折扇,推開門,像個文人般邊搖邊走。
“小師叔?”鳳九看是他,合了信箋,“你也知道那邊的情況?”
對於沈拓,他是又防備又敬重。說到防備,總不過是基於步驚豔的原因,所以他使了個小狡猾,跟著步驚豔叫他小師叔,顧忌到輩份這一點,他總不好意思還對一個晚輩的女人有某種情懷。
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才,若能在雪域國出任仕途的話,必定能有一番大的作為。可惜他了解他,他曾在天臨國的時候就不太愛管那些政事,若不是整個國家實在風雨飄搖,到了百姓流離失所的時候,他仍不會出麵。何況是在雪域國,他更不會管那麼多。
沈拓倒不拘意思,嗯了一聲,撩開黑色袍擺,便自己抽了一條凳子坐下,“看你的信箋越堆越高,想必那邊的動向全都了解,可是這樣任其發展下去不行,不是說要把豔兒帶回去麼?如果有凶險,最好是預先處理掉。她現在已經有了身孕,再也不能像以前般驚嚇顛簸。”
“我知道,所以一直在等陸將軍的消息,可是誰知壓下了朝廷的,這些江湖人士卻不聽招呼。”
“江湖人士很難弄,打又打不得,敲又敲不得,弄得不好江湖影響百姓,百姓影響朝廷,事情會很不好收場,所以這件事如果陸將軍不能壓下來的話,我看可能還要你親自去一趟。堂堂的雪域王的往他們麵前一站,個個都腿軟腳軟,再對他們動之情,曉之理,用江湖上的規矩與他們的領頭人談談,估計能將事情緩和下來。”
鳳九點頭,“今天陸將軍來信也是勸我這麼做,我也是正在考慮……”
沈拓打斷他,“還考慮什麼?事情刻不容緩,越拖越不利,要去就馬上動身。”
鳳九麵上一暗,“那阿步……”
沈拓搖頭,“你在國事上果斷狠絕,為什麼一對上她就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放心去吧,這幾天我幫你看著她。”
鳳九眼眸微轉,他看著她?莫不是老雞母看蠶?
沈拓被他的眼神盯得又窘又怒,微帶不悅地拂袖而起,“去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他推門而去,鳳九卻笑了,這位祭司大人居然惱羞成怒?
這時有一個侍衛滿頭大汗的跑過來稟報,“報……王上,屬下剛才發現二小姐沒在房間裏,找了幾個地方都不見蹤影……”
“什麼?”鳳九差點跳起來,“不是叫你們看著的麼?怎會無緣無故不見?”
侍衛駭得直抖,“屬下也不知道,隻知道石梅進了她的房,後來就兩人都不見了。”
“廢物!”鳳九起身往屋外疾走,又回頭冷喝道:“還不快去找?愣在那裏幹什麼?”
走的路果然不太遠,當頂著烈日正覺頭昏眼花之際,步驚豔隻覺麵上一涼,一陣夾著芬芳花香的涼風吹來,整個人頓時覺得清醒過來。石梅的腳步似乎是隨著那花香而行,然後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大片綠草地上,四處綠柳成蔭,不知名的野花迎風輕舞,而在一側是碧荷連天的湖麵,涼爽的風正是從那裏吹來。
“小姐,怎麼樣,這裏是一處避暑的好所在吧?”
草地上,石梅張開雙臂仰著頭又蹦又跳,揚起笑臉,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
“是啊,這裏果然如你所說,是一處好景致,怪不得你著力推薦。”步驚豔顧忌著自己是有身孕的人,可不能像她那般又叫又跳,隻是慢步在草地上,享受這裏難得一見的夏日清涼。
石梅咯咯直笑,她一下躺倒在草地上,攤開四肢,閉上眼睛讚歎道:“好舒服啊,小姐,你也這樣躺下來試試,可比你那張整日壓著的床舒服多了,軟綿綿的,涼風拂麵,簡直就想在這裏睡覺。”
“是嗎?”步驚豔走到她身邊,她學著她的樣子躺下,湛藍的天空,綠意盎然的樹葉,輕輕搖動的風,果然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無限魅力,輕鬆怡情。
好像有很久沒有像這般放鬆過了吧,是從結束王府生涯後,還是在前世的探險路上有過曾經的經曆?應該隻有在前世的時候吧,自從睜開眼成為步驚豔開始,她就一直在被人算計謀劃著,一次又一次,幾乎沒有鬆懈過。這種情況究竟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等幫鳳九破解雙生絕殺後吧,估計隻要鳳九好過,她以後的人生便沒了大礙,什麼事情都可以交給他,讓他當她的避風港灣,一切都可以高枕無憂。
想到這裏,她半睜開眼,石梅可能以為她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便獨自起身,東一朵西一朵地正在采草叢中的各色野花。過得一會,手裏的花可以簇成一束了,她卻仍不滿意,把那束花放下,彎了腰,又繼續嘴角含笑的采摘著。
暗裏觀察了她一會,見她隻是采得樂,步驚豔便也坐起來,沒有驚動石梅,慢慢走向一側的碧翠一片的荷花湖邊吹涼風。忽然玩心大起,摘了兩片荷葉墊在地上,然後脫了鞋子坐下來,把腳伸進湖水裏,涼意從腳心直往上冒,整個人都似被降了溫般,清爽了下來。
就在她愜意享受的時候,荷花湖裏突然傳來水響聲,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的腳撥得水響聽錯了,等了一會,又傳來一陣輕響聲,卻不是在水裏,已經在湖岸上,似乎就在某棵大樹後,草叢中。
她神色一凜,連鞋也不及穿,手裏寒光暗閃,就近找一棵大樹隱下身形。
稍稍探頭,放眼過去,石梅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她的那束花還放在原地。
草叢裏除了蟲鳴聲,靜悄悄地。
她正全力戒備之際,卻突然看到隻隔兩根樹的地方有一塊墨色布料在動,果然是那後麵藏的有人!
她冷笑一聲,匕首在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悄然走過去,待到那根樹前,她猛然出手,匕首直抵樹後人的咽喉部位,然後……
她愣住了。
站在樹後的是一個挑著眉梢揚著嘴角一臉痞笑的好看男人,他頭發濕了一半,粘了一綹在腮邊,一顆水珠正掛在他弧度漂亮的下巴上,欲滴未滴,惹得人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