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3
夜色越深,步驚豔覺得越下越力不從心,許是累了,她放下棋子,揉著眉心道:“不下了,去睡吧。”
推開棋盤正要站起,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頓時往地上栽去。沐長風發覺她的異樣,一步跨過去想扶住她,卻不料也渾身發軟,隻來得及將女子抱在懷裏,兩個人同時倒在了地上。
棋盤翻落,石梅居然也沒醒。
沐長風抱著懷裏的女子大為驚異,他們被人暗算了。
可是怎麼會被人暗算,他是百毒不侵,有什麼樣的藥能讓他中毒而不自知?
“是不是在想你是如何中的毒?”不知何時,屋子裏突然多出一個從頭到腳裹著黑布的人,他的聲音暗啞,聽不出是男是女。
沐長風憑著意誌力想坐起,卻都是不能,他卻沒有表現出驚慌,反而似乎覺得很舒服一般躺在地上,懶洋洋道:“正是,看來這位老人家是非常清楚的,那麼請指教。”
被稱為老人家,黑衣人毫不介意,“知不知道七日醉?七日醉可不是一種毒,就算你再能抗百毒,可能也不能讓自己不醉酒,就算你千杯不醉,七日醉也可以睡上個大半夜,如何?我這招算不算高明?”
如果可以拍掌的話,沐長風此時肯定要大拍其手,“高,高,確實對本太子了解得很周詳,老人家為了針對本太子,看來花了不少功夫,承蒙看得起了。”
他語調一轉,“隻是不知你把我弄醉,又有何意圖?想殺了我?”
“我怎麼會殺太子爺?”黑衣人桀桀而笑,然後很神秘的壓低聲音,“我會送你一個好禮物,等明日你一醒來,定然還要對我表示感激。”
感不感激沐長風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帶著無數個還未問出的問題已經昏睡了過去,一切事情隻待能睜眼後再說。
夏日的早晨忽然又變得沉悶,東邊的火燒雲散去後,天邊湧來大團大團的烏雲,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寧靜的山道上驀然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打著雪域國旌旗的鐵騎隊伍轉眼就出現在視野中,在山坡上值守的侍衛頓時往前麵院裏跑,不等通報,或許是因為太激動,居然直接推開房門,“二小姐快起床,王上果然帶著大臣來接您回國了……二小姐……啊……”
他的一聲驚呼,頓時驚動值守在院子外的侍衛奔過來,邊高呼,“發生了什麼事?是否有刺客?”最令人心驚膽戰的刺客二字讓所有人神經緊張,聽到呼聲的人立刻拔劍朝院子裏飛奔。
為首的侍衛撞開呆在那裏的第一個侍衛,“刺客在哪裏?”
話音未落,已瞪大眼望著眼前一幕,再也出聲不得。
清冷的天光透過窗棱灑落在幽暗的屋子裏,在屋子裏最顯眼的一張床榻上,青紗低垂,被一隻男人的胳膊半撩開,繼而可以通過半開的紗帳看到,男子光著上身,此刻正呼吸均勻睡夢正酣。而他的旁邊,女子一身薄衫,長發鋪在男人的脖頸,單手單腿偎在男人懷裏,亦睡得正香甜。
侍衛們吞著口水,臉色一絲絲變白,睡在床上的男人居然是前天過來的離越太子?女子是他們王上捧在掌心的二小姐,這……將要叫他們如何交待?
“都站在這裏幹什麼?出了什麼事?”
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在喝斥聲中推開,回頭一看,居然是剛剛趕來的朱大人和季大人。朱大人素來以性格耿直剛直不阿著稱,現任禦史大夫。季大人乃先王生前最信任的大臣,現任中書令,在整個雪域國,除陸大將軍外,就他們二人在雪域王麵前說話最具份量。
而此時……他們已經看到屋內情景,同時張大了嘴巴亦一臉震驚的看著床榻上,好半晌,才顫著指尖直指二人,“他們……他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為何觀看二人如此不雅之態?”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床上的兩人終於動了,他們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待到看見一滿屋子人時,驀然一驚,再到感覺到旁邊的人,兩人幾乎同時驚慌失措的坐起來,“你……你……”
朱大人揪住一個侍衛的衣領,神色有些猙獰,“快說!那個床上的女人是不是步驚豔?”
侍衛顫抖,哭喪著臉結結巴巴道:“是……是步二小姐……”
朱大人一個耳光甩過去,“渾帳,你們還跟不跟王上顧臉麵?”
他放下侍衛,轉身就朝院門外奔去,悲呼道:“王上……王上……難道這就是您要我們來接回去的新王後?如此喪論敗德的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我們撞見,王上……”
沐長風醒來,沒料到會是這般景像,雖然步驚豔身著薄衫躺在他懷裏是他所想,但此刻卻絕非他所願,昨晚的黑衣人說要送給他一個大禮,難道就是指這個?這個大禮果然是大。
他苦笑著將紗帳放下來,遮住外麵無數雙眼睛,回頭對抱胸怔然坐在床角的女子說道:“對不起。”
步驚豔臉色是透明的白,看了他一眼,冷靜得異常詭異,“麻煩你先下去給我找件外衣穿上,不然阿九若見我這樣子要更加暴怒。”
沐長風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怎麼可以這般冷靜?就算他事先知道被人暗算了猜測到會有這種後果,但是醒來也是嚇了一跳,何況她事先並不知,也沒看見來通氣的黑衣人,她是憑什麼讓自己不驚不訝?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朱大人的搶天呼地中,鳳九的馬車終於姍姍來遲,他一身明黃長袍,玉冠束發,陰暗的天氣也掩不住他明朗而雄渾的霸王之氣。
他緩緩下車,喧鬧的院子頓時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仿佛被那一身王者氣勢迫得不敢逼視。鳳九負著雙手,在眾人粗重的呼吸聲中一步一步走向他住了多日的寢房,目光直直刺向已穿戴整齊的女子。
步驚豔微抿著唇,隔著空氣與他凝望,目光依然明亮而坦然,仿佛還在向他打招呼,“你回來了。”
鳳九目光變幻,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沐長風見此陣仗,麵不改色地找了張凳子坐下,今天這事,可能不太好收場。
季大人麵色非憤大聲道:“步驚豔,枉我大王對你一片真心,連夜將我們從雪域國喚來,隻為隆重地迎接你回去,生恐委屈了你一點點,結果,你卻在這裏與人苟且,如何對得起我們大王?”
步驚豔手心握成拳,緊緊地揪著,“我們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什麼也沒做?說出去這話誰會相信?”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昨晚我們明明在下棋,然後我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朱大人激憤道:“你的意思你是被人陷害?”
步驚豔很認真地點頭,也毫無愧色,“自然。”
季大人顫動著胡須,“好,那你說是被人陷害,可以告訴我們是誰要陷害你?”
步驚豔再一次望向鳳九,鎮定道:“具體是誰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是喝了一杯茶後就感覺頭腦發暈,後來就人事不知。”
“喝了一杯茶?哪裏來的一杯茶?”
“是我貼身丫環石梅端過來的,就在她的屋子裏,大人可以去查,那杯茶水裏絕對有問題。”
“好,來人,到石梅的房間裏把他們昨晚喝的茶杯端過來讓陸大人檢查,看看裏麵究竟是不是有mi藥之類的東西。”
有侍衛應聲去了,過得一會,那侍衛立即又臉色古怪的跑過來,“稟季大人,石梅的屋子裏沒有茶杯。”
“沒有茶杯?”季大人回頭盯著步驚豔,“二小姐也聽到了,沒有茶杯,也就是說根本就不存在陷害的事,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步驚豔眼底終於露出一抹悲惶之意,沐長風臨窗而坐,望著女子故作堅強的側臉,心裏的沉重不亞於外麵越來越低的風雲,有人布了這個局,那麼,所有的事情自然會做得滴水不漏,他敢肯定,如果步驚豔要找到石梅作證的話,石梅肯定已經消失無影蹤。
果然,步驚豔依然不死心的說道:“就算沒有,也有可能是被人收了,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石梅,我們昨晚在她那裏下棋,她有沒有給我們端過茶?”
朱大人冷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剛才已經著人找過了,根本就沒有石梅的蹤影。你們做下這等事,為了怕敗露,自然先就做好了準備,隻要一出事,一切都讓你那丫頭頂著,現在她不在,你們怎麼說都可以。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還想用狡辯蒙蔽大王的眼睛,我們也已經找到你們喪倫敗德的證據。”
步驚豔問,“什麼證據?”
朱大人上前一步,“大家有沒有在這間屋子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不說不覺得,朱大人這一提,果然聞到屋裏有似有似無的酒香。
朱大人道:“我一進你房間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酒味,於是立即讓人查找,結果在這幢宅子的堂屋裏找到幾個下酒菜,一壇酒和兩個杯子,分明就是你們二人昨夜在此飲酒之後再亂性,如果事情一敗露你的丫頭就先跑了,好讓我們死無對證。可惜你的丫頭太驚慌,忘了把酒杯撤去,不然我們都要聽你那一番說詞被你蒙蔽!”
步驚豔微閉上眼,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詳,她已經無話可說。
朱大人喝道:“你犯了如此過錯,難道還想要大王寬恕你?”
步驚豔淡道:“那你想怎樣?”
季大人冷笑:“大王恩寵你,你卻趁他不在就不顧禮儀廉恥與男人偷情,實在是可恨之極。既然已經犯了七出之罪,自當按罪問責,按我們雪域國的律法,浸豬籠!”
“是嗎?浸豬籠?”鳳九終於發話了,他目光冷厲的盯著兩個輪番上陣的大臣,“我的女人何用得著你們指這管那?再說她說她冤枉,那便是冤枉,沒什麼可以異議的!”
“王上,您豈能如此不顧國顏說這種話?既然您說她用不著我們指這管那,那又為何要將我們喚來?您不就是想給她一個風光,一個好的名份?現在事實擺在眼前,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您又豈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我們冤枉她?王上,您是明君,就應該要賞罰分明,現在證據確鑿,您千萬不可包庇了事。”
聲淚俱下的勸說讓人感受到朱大人的一片忠誠丹心,在所有人心目中,都認為他說得極為有理,季大人也跪下來,“王上,不把她按律法處置浸豬籠,您日後的威嚴在哪裏?請王上三思!”
鳳九臉色連變,沈拓不知可時走了進來,拉住他。
沐長風歎了口氣,終於起身了,“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浸她豬籠?她與你們大王成婚了麼?與你們大王定了名份沒?還是她是你們的王後,辱了你們雪域國的臉麵?”
季大人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沐長風一把攬住女子瘦弱的肩,狠狠地按在胸口,冷笑,“一直以來她都是我的女人,隻不過被你們大王先找到而已,我現在千裏迢迢追過來,自然要把她帶回去,你們有什麼資格對我的女人辱罵不休?有什麼資格浸她豬籠?”
鳳九怒視他,仍被沈拓拉住。
步驚豔在他懷裏掙紮,微惱道:“長風,別胡說!”
沐長風手臂加力,在她耳邊低聲道:“傻女人,我這是在幫你,難道你真想被這些老家夥拖出去沉了?”
“這件事不需要你幫,我自己有分寸。”步驚豔皺緊眉,仍想從他的禁錮中脫離,根本不領他的情。
沐長風眼裏迅速閃過難以察覺的傷痛,嘴角卻噙著無所謂的笑,他忽然壓低聲音在女子耳邊又說了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
女子驀然頓住,不敢置信地仰頭望他,好半晌才帶著隱約的喜悅嘣出兩字,“真的?”
沐長風親溺的刮她鼻子,“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揚著眉梢回頭睨著滿場的人,不怒而威,“所以說你們別在為我們的事情大動幹戈,因為我的女人我現在就要帶回去……”
鳳九麵色勃然大變,顧不得沈拓的阻攔,冷厲的目光直射沐長風:“不準!不管怎樣的事實擺在眼前,我都相信她與你毫無瓜葛,沐長風,你要回就一個人回,她,給我留下!”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那麼坦然,她為了澄清事實急切尋找石梅,結果又失望的神情是如此令人揪心,他相信她,從頭至尾都相信她。
昨晚沈拓找到他時,一見他安然無恙就神色大變,一問情由才知道是北叔跑去說他已經遇襲受了重傷,分明是說了假話。
那麼他說假話把沈拓騙來的原因是什麼?
他立即派人找北叔過來,結果,北叔不見了。
由此一來,他與沈拓同時想到,他沒事,那麼就一定是步驚豔有事!
等急急趕回來,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而這樣一個布局的結果就是,在朱大人和季大人的反對下,想把步驚豔接回去,幾乎就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