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棋1
“四五六,大,大,大……哎呀,又是個二三四,今天的手氣怎麼就這麼背呢?”
“莫不是王爺今天要與人開賭局,把老夫人的好運都帶走了?”
“怎麼可能?歡兒說他賭完全是靠手法,運氣隻要一點點,他哪裏需要帶我的運氣?”
“那為什麼老夫人總是輸給我們幾個丫頭?”
“就是啊,老夫人天天都把我們贏得血本無歸,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算了算了,別說這些,老娘就不信今天一把都贏不了,再來!”
中天王府內院裏一片熱火朝天,四個丫頭圍著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中年婦人正在扔骰子。四個丫頭麵前各堆了些小碎銀子,臉上笑開了花,那中年婦人卻挽高了袖子,瞪著眼睛指著剛扔進瓷碗裏的骰子直叫:“大,大,大,天哪,怎麼又出個小?這骰子今天專跟老娘做對,不玩了!”
中年婦人捶胸頓足,氣得一把將碗裏的骰子抓起就朝院門口扔去,骰子骨碌碌往外滾,那幾個丫頭心疼的叫道:“老夫人,那可是王爺最喜歡的象牙骰子,你這一扔了,等下又要一起挨罵……”
一個丫頭跑得快,盯著最遠的那粒骰子追過去,才蹲下,未料一雙腳就出現在她麵前,她頓時條件反射的大叫:“啊!王爺!”
裏頭的人一聽王爺二字,頓時藏的藏碗,藏的藏銀子,鑽的鑽桌子,幾個人亂作一團。
那叫嚷的丫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抬頭一看,卻是一個相貌秀美的紅衣女子,不由閉上眼睛長鬆了口氣,“還好,不是王爺。”
“各位在玩捉迷藏麼?”
步驚豔一路賞花過來,來到此處,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聽到不是王爺,所有人又都從藏身的地方鑽了出來,她們氣呼呼地打量步驚豔,見她除了長得好看一點外也沒甚了不起,立即就有人道:“哪裏來的野丫頭,居然敢在此冒充王爺?”
“我有冒充王爺麼?”步驚豔一臉無辜,“我隻是路過而已,是你們自己叫的王爺,與我無關。”
中年婦人這時候在小丫環的幫助下已經把歪了的發髻扶正,並且扯了扯衣裳,再清了清嗓子,才扯出一臉慈祥親和的笑容說道:“小丫,別無理,今天府裏客人多,許是這位小姐迷了路,我們當該有以禮相待。敢問姑娘是哪家小姐?”
步驚豔望著眼前一身端莊的婦人,無論是誰,如果不是剛才親眼目睹她挽著衣袖,指著骰子叫囂的模樣,誰都要認為她是個極溫柔又慈祥的媽媽級人物。可惜,全被她瞧了個仔細。
步驚豔微微一禮,“敢問這位年輕的姐姐是……”
聽她如此稱呼,中年婦人眉開眼笑,旁邊的丫頭得意地介紹,“這是我們家老夫人,堂堂中天王的娘親,可不是什麼姐姐。”
“失敬失敬,原來是老夫人,小女子剛才莽撞了。”步驚豔連連說著場麵話,然後說道:“小女子是跟著太子來參加賭局的步驚豔,還真如老夫人所說是迷了路,不過……”
她眼珠一轉,仿佛才看到地上的骰子一般,連話也來不及說完,就彎腰撿了起來,“啊,象牙骰子,摸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她同時把地上的三粒骰子都撿了起來,捧在掌心愛不釋手。
“喂,那是老夫人的,別動。”
“知道是老夫人,我隻是幫忙撿起來,哪,還給你們。”步驚豔握著骰子朝桌子上的瓷碗裏隨手一丟,隻聽一陣清脆的叮叮當當聲,骰子在瓷碗裏滴溜溜不斷旋轉。
“咦?難道你也懂玩骰子?”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頭眼尖,瞧出她手法有點古怪,眨巴著眼睛有些好奇地問她。
步驚豔謙虛道:“不懂不懂,隻是跟著別人小玩過幾天。”
就在她的話還未落音之際,瓷碗裏的骰子落定,居然是……三個六,豹子!
“豹子?天……”
幾個丫頭和老夫人頓時眼冒金光的撲過去,又回頭看看步驚豔,然後再看看骰子,那個中年婦人瞪大眼喃喃道:“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居然和我家那小子一樣的手法……”
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分明不信,獻言道:“老夫人,定是碰巧,不信叫她叫擲一次。”
那老夫人果然轉過頭來,指著步驚豔,“你……你再擲一次看看,如果還能擲出個豹子,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步驚豔果然又從碗裏拿出骰子,翻轉,擲,然後仍謙虛道:“或許是碰巧,再擲三個六就神了……”
骰子落定,居然又是三個六,現在就是再不信也要相信了,三個六不是每次都能碰巧的。老夫人一把抱住她的袖子,敬仰之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姑娘,教我吧,這是什麼手法,你一定要教我……我願意給你很多銀子,不不不,銀子太俗氣,我家還有很多珠寶古董珍藏,隻要姑娘願意教我,我一起都可以給你。”
說完,她眼巴巴的望著步驚豔。步驚豔微微一笑,“老夫人,這隻是一些小玩意,中天王的手法肯定更高明,老夫人家裏有寶,為何還要求教於別人?”
老夫人臉色有些尷尬,訕訕地,旁邊的丫頭可能覺得步驚豔太了不起了,於是也不隱瞞,歎著氣道:“步小姐有所不知,我家王爺最痛恨老夫人賭了,每次見老夫人賭,就要把老夫人送蘭亭院關禁閉,還說是讓她閉門思過,簡直比老爺還嚴厲。這不,老夫人是瞅到王爺最近開賭局沒空過來,方叫人偷了王爺的骰子,我們幾個人才陪老夫人偷偷摸摸玩會兒。”
步驚豔奇怪道:“你們王爺為什麼不讓老夫人賭?”
另一個丫頭嘴快地回道:“王爺說喜歡賭的人,容易玩物喪誌。”
步驚豔覺得好笑,“既然玩物喪誌,他自己又賭?”
“王爺說,他已經達到賭的最高境界,對於賭可以隨心所欲的控製,再不存在那個問題。”
“賭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境界?”一個人竟敢自大到如此?
“王爺說賭的最高境界就是六親不認。王爺既怕老夫人玩物喪誌,又怕老夫人六親不認,所以,老夫人想玩,他偏就阻攔。”
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步驚豔實在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吧?你們王爺難道不知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麼?他自己可以賭,別人卻不行,這人還真是太專製。再者,有一點我卻認為他可能理會錯了,賭是一種娛樂,可以舒展人的心情,陶冶人的情操,豈能說是玩物喪誌?而且在我想來,賭的最高境界並不是什麼六親不認。”
“不是六親不認,那是什麼?”
“是仁者無敵。”
步驚豔一回答完,方覺不對,剛才問她的並不是幾個丫頭,而是從後麵發出的男聲。
她忙轉過身,卻見一個濃眉大眼,五官深邃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院門口。他身材魁梧,紫金緞帶束發,同色長衫在微風中輕擺,透著幾分瀟灑。但觀他眼神,帶著幾分涼薄,唇角噙著譏誚的笑意,分明對步驚豔的說法極為不屑。
“王……王爺……”幾個丫頭們這次真的腿都嚇軟了,連老夫人都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直往幾個丫頭身後躲。
中天王看著他娘,不鹹不淡道:“兒子每次說的話都像是耳旁風,娘,您說兒子該拿您怎麼辦呢?”
老夫人騰騰宿宿從幾個丫頭身後走出來,那模樣根本就不像眼前高大男人的娘,倒像個犯了錯事的小媳婦,小心翼翼地,很可笑。
她故意挺挺腰杆,抬起頭,盡量把話說得理直氣壯,“歡兒,為娘隻是無聊耍耍,又沒玩什麼大的。再說你聽這位步小姐多會說話,賭是舒展心情,陶冶人的情操,你看看,為娘正是心情鬱悶得很,剛才玩幾下果然舒心了不少。”老夫人邊說邊努力露出很開心的笑顏,證明步驚豔所說非虛。
“是麼?”中天王把目光移向步驚豔,眼底掠過一抹怒意,“姑娘剛才的教唆好像很成功,本王該如何感謝你?”
步驚豔也不驚慌,上前抱拳道:“中天王言重了,老夫人生來榮華富貴的命,每天錦衣玉食,仆從無數,想來這日子雖然好過,其實精神上很空虛,若能讓老夫人每天耍幾把,開開心,做為人子的中天王,豈不也算是盡了孝道,一家都齊樂融融?何必又一定拘泥於固有的成規呢?”
中天王盯著她,笑得輕外溫柔,卻叫人非常的不自在,“姑娘倒有一張利嘴,照你的想法來說,我讓她戒賭是錯的,反而還應該鼓勵她每天沉迷其中?”
“非也,凡事都有個度,如果王爺給老夫人定個底線,老夫人有得耍,自然也心情好,王爺也不會這般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