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步驚豔一喜,下了車,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不遠處旌旗飄飄,有人影走動,隱約還能聽到鍋盆之聲,喧鬧不已。
她忙阻止阿紫接錢,反而還示意阿紫多給他一綻,對小夥說道:“青州我就不去了,錢也不用退,不過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小夥看到又多了一大綻銀子,總也有些心動,咽了口口水道:“什麼忙?”
步驚豔再示意阿紫拿出沐長風雕的小木人道:“我是太子的朋友,隻要你拿著這個信物去見太子,就不會人敢攔你。見到太子後,你隻說這物的主人在這裏等他,然後就再沒你任何事了,這綻銀子也就成了你的。”
小夥有些動心,又有些懼怕,想了一會,才看著小木人不確定道:“姑娘真是太子的朋友?如果不是,我這一去,許是連命都沒了……”
“你看我像是很奸詐的人麼?”步驚豔雖花了臉,但五官周正,雙目清澈,一看就知沒裝詭詐之人。小夥子再次吞了吞口水,終於接過小木人,轉身朝駐紮的軍隊走去。
阿紫扶步驚豔到路旁的草地上坐下,“小姐,我們本來不是要去裴州麼?為何一下子又要來找太子?如果路上遇到皇後追殺的人,我們豈非危險?”
步驚豔打趣她:“才一上路就遇上太子軍,現在已經叫天助我矣,還怕什麼?都說吉人自有天相,你家小姐可不是個短命鬼。”這丫頭比石梅悶得多,但手腳心思卻靈活得緊。想不到當初自玉夫人手裏救下她,如今還能得此患難相助之時,看來人果然還是要積善行德才得長久。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喝了幾口水,跟著就聽到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轉眼已到近處,步驚豔抬頭一看,一身威武軍裝的沐長風已從馬背上跳下,一個箭步就將她摟進懷裏,鼻子撞在他硬梆梆的胸前,差點就扁了。
“……小豔兒總算是舍不得我追上來了,我高興得很。”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在她耳邊低語,心跳得很快,顯然亦很激動。
阿紫見此狀,羞紅了臉,忙轉過頭去,當沒看到。
步驚豔也是心頭歡喜,推推他,“別說得這麼肉麻,還有人看著,也不知羞。”
沐長風低笑,總算鬆開她,抬手在她烏七八糟的臉上擦拭,“你才不知羞,一張臉跟個花貓一樣,醜死了。”
步驚豔歎氣,“如果不跟花貓一樣,我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沐長風眼底一深,知此事蹊蹺,事關重大,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道:“我知道,這幾天想必都追在我後麵已經累了,先進營帳裏再說。”
隨即牽了戰馬,與阿紫一同往駐軍地點走去。中途遇上走來的車夫,他見步驚豔與太子熟絡的牽著手,忙點頭哈腰打了個招呼,便怔怔地站在那裏猜測搭車的孕婦與太子的關係,回去後可要好好八卦一下。
離越軍幾日來都是日行夜息,沐長風似乎並不急於趕往青州,一路行得慢,是以才被步驚豔幸運的趕上。
當他們幾人進入軍營後,肅穆的氣息籠罩在整個營地上空,錚錚鐵甲聲不絕於耳,夜幕降臨,營地裏已加強防衛和巡邏。
沐長風著人打水來讓步驚豔主仆洗了臉,阿紫很識眼色的讓一個士兵帶她去吃飯,順便讓人幫步驚豔也端了一份來。步驚豔也不挑食,軍營裏的飯菜自然比不是太子府的精致,但比幾日來在外麵風餐露宿提心吊膽時吃的顯然要安心得多。
總算將兩菜一湯一大碗飯吃了個底朝天,沐長風給她遞上一杯水,“你的胃口大增,是否肚子裏的小東西在跟你搶食?”
步驚豔喝了個幹淨,順了口氣微歎道:“你還真像我爹,這事也讓你看出來了。”
沐長風笑若春風,“如果當不成情人,當你爹其實也不錯,趕明日我們不如當著眾人舉行個儀式……”
步驚豔一筷子敲過去,佯怒道:“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是不是嫌皮癢。”
沐長風輕鬆躲開,反握住她的手,黑色的眸子裏寶光流轉,說不出的溫柔,“逗你開心呢,幹嘛發怒?說吧,這麼急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步驚豔要抽回,他卻抽下她手上的筷子仍緊握不放,她也懶得跟他爭搶任他去,沉下氣,便將他走後昭皇後的所作所為全倒了出來,隻是保留了本想去裴州結果因為楚雲的關係轉道青州的事。
“還以為她會有所收斂,原來隻是想欺騙別人的眼睛。使我差點忘了她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幸好有所防備,不然險些釀成大錯。”沐長風眼底掠過一抹陰鬱的冰寒,別過頭去看黑沉沉的帳外,低喃道:“她既然如此做,我也不會給她留一絲餘地……”
步驚豔沒聽清他後麵的話,湊過去問:“你說什麼?”
沐長風回頭笑了笑,伸出一手摸她的頭,“算了,別管她,這一路也累了,先休息,既然到了軍營裏,什麼都安全了,安心睡個覺,明天什麼都好。”
她能在有危險時朝他奔來,那麼他還有什麼說的呢?
當晚他便讓人收了一座營帳出來供她們主仆二人休息,步驚豔幾日趕下來也確實累了,才挨著被子,幾乎就睡著,放下了一切擔心的事。
第二天,軍隊在天剛亮之際就拔營,步驚豔胡亂吃了些東西,就爬上了馬車。這輛馬車是由一輛運輸車改的,所以甚為簡陋,除了是個馬拉的車外,連個頂蓬也沒有,但縱觀整個軍營,已經是最好的設施了,上麵鋪了不少皮毛,很柔軟,總比讓一個孕婦騎在馬上強得多。
一路上,她都甚為細心的打聽楚雲的消息,沐長風早有所覺,回想在大夏那晚,就曾見楚雲代步芳頂了殺柳蕎時,步驚豔想出麵為楚雲澄清的事,當時如若不是楚雲不讓她說,說不定她會代楚雲出頭。現在想來,也不知她與他是什麼關係。隻因後來楚雲被發配邊疆,他也便沒在此事多留意,不然定然能猜出個中端倪。
蒼和2017年九月二十六,雪域王率眾部向步征守軍連發起兩輪總攻,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慘淡,守軍並未像他們想象的那般疲憊不堪,在大軍正麵來攻時,居然能短時間內聚集強有力的防禦力量,將凶悍的雪域軍抵擋在護城河外,一時間令雪域軍震驚住,步征的守軍原來在玩。由於大意,兩次總攻的損傷比預定中的要嚴重很多。
至此,雪域軍將領才知步征一直以疲軟之態應對,讓他們失了警戒之心,並致輕敵,才得以吃了敗仗。由此,雪域王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吸引教訓,決定取道守軍北麵的險峻山道。十月中旬,他並各將各部諸軍率眾進入斜穀、成穀等地,與分布在南麵江道上的快船水兵同時夾擊。一時間殺聲遍野,眾軍從天兵天降般攻入守軍城內,拉開城門,大軍瞬間攻進,將步征守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那一戰算是驚心動魄,亦是殺了個天昏地暗,大將軍步征並未與眾將戰到最後,最終是帶了百十號殘兵部降逃往蠍子城,試圖苟延殘喘。
雪域軍占領楣山,大獲全勝,軍心大振,高層決議稍事休息後,立馬趁著士氣直逼蠍子城,誓必將步守城的老巢一並鏟除幹淨,將雪域國的版土再次擴大一部分。
而就在九月二十六,離越軍已順利抵達青州城外以東三十裏,而青州此時已由大名鼎鼎的楚雲將軍駐守,整個青州軍民猶如吃定心丸般,並不對十萬離越軍有任何畏懼心理,權貴們喝酒的仍然喝酒,高歌的仍然高歌,隻笑那離越草包太子遇上楚雲將軍,隻能像個小醜般在外麵張牙舞爪,對青州毫無辦法。
要說青州並非大夏的邊疆要地,卻為必守之前沿,失之亦將產生一係列不利於後城相守的局麵。如今的夏皇亦是軍事人才,他不僅深知緊守青州之重要性,同時也存了心要將離越太子斬殺於大夏城門前。
而就在九月二十九,離越軍還未來得及熟悉地形地貌,首先就迎來了大夏軍的一波強攻。此一戰,大夏軍準備充分,不僅有著試探的意思,同時若離越軍不濟,他們馬上會增援三萬大軍,一舉將離越軍滅之。
可是在真正的戰爭麵前,就算是不敗的戰神,誰也不能創下永久不敗的神話,盡管楚雲被人大肆宣染,而眾人都不看好離越太子,輿論成一邊倒趨勢的時候,離越軍並未像青州權貴們想像的那般不堪一擊。
當大夏軍攻出一個缺口興奮之下繼續深入的時候,未料缺口陡然合攏,將快速攻進去的五千兵馬頓時困住,以關門打狗的方式將大夏軍殺了個片甲不留。餘下在外圍的三千兵馬方知上當,立即聽號令回撤,此一來,方知離越軍早對他們有所防範,並未如得意人士說的那般無用無謀。
彼時兵力相較,離越十萬,大夏八萬,懸殊不太大,如果謀略不得當,一方兵敗也隻是彈指一揮間。第一次的交戰之後,不僅離越謹慎,連青州方麵也變得更為小心翼翼。
在此之際,雙方斥候、密探層出,不斷刺探敵方軍情,同時離越的太子也不負眾望賦予他的草包太子之稱,大搖大擺又高調的連連組織了三次對青州的攻擊,而三次都以失敗落幕。天下人更是大笑不已,誰知在他們笑音還未落之際,青州緊接天臨國的寧城忽然失守,一夜燒殺,太守被人割下首級懸於城門,而城牆上已豎起了離越的旌旗。
此時眾人方才醒悟,攻擊青州是假,離越太子暗地拿下寧城才是真。
好一個聲東擊西之計。
草包太子之名,一夜摒除。
寧城被拿下,青州方麵頓顯孤軍懸遠,若離越太子再故計重施,予以以西的運糧棧道截斷的話,青州更成了孤城一座。夏皇鳳遠兮遠在京都聞此消息深感焦慮,同時鑒於當初被逼往趙國的鳳陵歌此時又有了蠢蠢欲動之勢,當即備足糧草,亦點兵十二,直赴寧城以北,勢必保住運糧之道暢通無阻。
十一月中旬,已是入冬時節,北風呼嘯,天地似乎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長風卷起,蒼鷹的翅膀劃過長空,在厚雲堆積的天空突然發出陣陣尖銳的鳴叫,仿佛預示著某種不祥的災難。
在大夏邊境剛剛駐紮的一座軍營營帳內,氣氛低沉而嚴肅。
“皇上,臣以為,最好是現在就分派十萬兵馬前往南州,那邊防禦雖強,但若趙軍全軍來襲,必難抵擋,不若我們現在就加援軍,讓趙軍無從下手為好。”一個粗眉細目的威武將領對坐在上首的陰沉男人說道。
鳳遠兮盯著地圖,用筆在上麵連畫兩條直線,略想了一會,才抬頭對其他人沉聲道:“此地距南州並不太遠,如果將所有的兵力都駐紮進去,反而有了局限性,依朕之見,不如就守在外圍,一來可看顧好青州,二來可隨時援救南州,一舉兩得,從而加強了我軍的機動性,大家認為如何?”
他的一番分析,諸將頓時認為頗有道理,於是無人再提出反對意見。當下再就局勢和前方戰況做了一些商討之後,於酉時時分終於散去。
鳳遠兮全身疲累的靠在椅子上,閉上眼單臂撐頭,半天都沒動一下。
這時簾子一動,一身湖藍色袍子的柳勁鬆已淺笑著走了進來,“皇上還在為戰事煩惱?”
鳳遠兮微睜眼,啞聲道:“事情怎麼樣了?有沒有全部聯絡好?”
柳勁鬆徑直在他麵前坐下,笑道:“皇上交托的事,微臣無論如何也不敢輕忽,幸不辱命,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說完,他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離越皇後對步驚豔肚子裏的孩子產生懷疑後,現在已將步驚豔逼到沐長風的營帳裏。但是拘於怕軍心不穩,離越皇後並未向人公布這一消息,但是據韓雅暄身邊的人送來情報,離越皇後已暗地聯絡了韓雅暄,兩人定然已經商議如何對付她之計,所以說步驚豔肚子裏的孩子休想能保住。”
鳳遠兮眼睛半開半合,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才問道:“那韓雅暄和那邊定遠候引領的叛軍什麼時候到?沐長風不死,我們若想吞並鳳九的勢力,勢必困難重重。”
柳勁鬆得意一笑,“皇上放心,韓雅暄帶同天臨國各部以及定遠候的兵力正以包圍之勢朝青州外趕去,這次就算沐長風長了翅膀,他也休想逃出我們的天羅地網。現在就讓他還做做拿下寧城後的美夢,殊不知死神的刀劍已經朝他伸出。”
鳳遠兮點頭,“還有楚雲,步驚豔曾救過他,他又特別重情義,此次千萬不能讓他與她見麵,讓人看緊了他,不能讓他壞了大事。趁現在鳳九還在攻打逍遙王這個空隙,我們一定要殺了沐長風!”
“當然,楚雲身邊已經安排了不少我們的親信,沒有人敢在他麵前亂嚼舌根,皇上請放心。”
“那個石梅呢?現在是不是已經一心向你?”
柳勁鬆輕蔑的一笑,“那個蠢女人,現在還在為步驚豔殺了步玉的事而懷恨在心,在我的柔情蜜意下,已經將步驚豔祖宗八代的事都告訴了我,那個步驚豔在大夏果然有些了得,當初不僅是她壞了皇上在五裏坡的事,而且黃賢將軍的事也是她壞了的。勢力倒不小,如今財力遍布蒼和各個角落,隻是可惜她沒有具體的名單,不然要將的所有巢穴都拆了,看那個女人還囂張不?”
想起上次她將鳳陵歌護在裴州與逍遙軍和大夏軍周旋的事,就覺屈辱,整個蒼和,有何人不嘲笑他們的無能?
不過說實在的,那個女人,確實令人欽佩,若不是陣營敵對,他都會這樣的女人動心,也難怪把鳳九和沐長風迷得團團轉。
“就算石梅已經被你利用完,現在也不宜給她臉色看,她與步驚豔的感情極好,等到適當的時候,說不定還有用。”
“當然,這不用皇上吩咐,畢竟她現在已懷上了我的種,虎毒不食子,隻要她乖乖地,我會讓她一直愛我到死,哈哈……”
鳳遠兮看著他張狂的臉,眼神一恍,仿佛見到當初在百花宴時見到那女子時的情景,那時她還很醜,可是自那晚起,她的神韻氣質分明就有很大改變,他卻視而不見,隻是一味嘲諷譏誚,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猶記得在百花宴上,他將她的顏麵當著眾人狠狠地踩在腳底,毫不留情的踐踏,卻換來她不慌不忙拒婚的話語,那時是高興的吧,也有難堪,其實還有一絲絲遺憾,隻是當時不知而已。
隻因那時就已經知道她是他的親妹妹,血親啊,他還有一點良心存在,怎麼可以娶自己的親妹妹?可惜不論他怎麼拒絕,仍改變不了那個高高在上人的意思,還有步守城那個傻子,一力要將他的女兒嫁給他的兒子,他可知道步驚豔精明的躲過了,卻將另一個如花的女兒推到了一個深坑?
那是盧太妃的陰謀,她就是要看他們的笑話,結果已經都如了她的願。
而那時他羞辱步驚豔時的張狂,心內的得意,豈非與眼前的柳勁鬆如此相似?因為他恨步守城,踐踏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都覺得很有痛快。
當他將一再引誘他的步芳壓在身下時,正是痛苦與快感在心底交替,背叛的痛苦,報複的快感,誰也不能明了他當時的心境。
柳勁鬆走後,他緩緩步進自己的營帳,步芳正在燈下幫他疊衣服,小竹在縫補破了的軍服。
“皇上回來了,小竹去打水。”
步芳慌忙放下衣服,吩咐小竹,小竹應了一聲,便出了營帳。
“先喝杯茶,看皇上累得很,臣妾先幫皇上揉揉吧。”步芳出語輕柔,纖白的已經放上鳳遠兮的太陽穴,兩指合並,見他沒反對,便輕重得宜地幫他按摩。
此次能跟他隨軍而來,實在是她沒有想到的事情,如此,她才知道,他表上雖冷,實則是離不開她的,原來是他心裏有她,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在胡思亂想。能夠每日這樣不被他抗拒地伺候在側,她已經覺得很幸福。
她忍不住打破沉靜,柔聲說道:“皇上,前方戰事如何?我們紮營在此,對楚將軍究竟有沒有什麼幫助?”
鳳遠兮嗯了一聲,“這些事情皇後不必擔心,你隻要知道楚雲是一員大將,是我們大夏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朕都會有安排。”
“是,是臣妾多慮了,讓皇上煩心。”
鳳遠兮揮揮,沒再出聲。
傍晚時分,天邊的紅霞蘊染了整個天際,紗幔一般的色彩映在無數座營帳上,輕柔而浪漫,突然一陣寒風來,卻將這極美的韻致吹散,隱隱傳來無數哀痛悲號的叫聲。
離越軍營,一間大帳蓬內或坐或躺著許多傷殘的士兵。他們是在與青州多次交戰中受傷的戰士,或是身上穿了箭,或是四肢被砍傷,他們在戰場是勇猛的,但受了傷的肉體,卻是脆弱的。
帳內燒起熊熊大火,火上架著大鍋,上麵全是熱氣騰騰的開水。軍醫在忙碌地用熱水為傷者清洗傷口、上藥、包紮,盡管如此,受不了痛楚的士兵仍忍不住痛叫出聲,斷臂之痛,鐵器入骨之痛,無不讓他們心懼膽戰。
在大帳一角,一個受了箭傷的士兵正哀號著,一個軍醫擬定為他拔箭,旁邊一個大肚子孕婦死盯著那傷口,隻等箭頭拔出,不待血標出,她就要將手裏的傷藥按在傷口,不致士兵失血過多。
軍醫雙手握著箭柄,一運氣,再一聲慘呼聲中,箭被拔離,女子的傷藥及時緊緊按上去,而鮮血仍是浸染了她的雙手,衣袖。軍醫扔下血箭,手腳麻利的趕緊為士兵進行緊急止血包紮,士兵幾乎快痛暈過去,女子麵不改色的在旁邊幫軍醫遞著一應物品,直到傷口完整包好。
“二小姐,真是謝謝你,已經過來幫了半天忙,天色已晚,快回去吃飯吧,今天的傷員包紮換藥已慢差不多,剩下的讓我們來就好,不然我們也不好意思。”軍藥站起望了下天色,回頭對仍在收拾散開的藥物的女子說道。
終於收好,步驚豔微微一笑,用熱水將手上血跡清洗幹淨,然後撐著手腰慢慢站起來,“您別這麼說,隻要力能所及的,幫一下也是好的。”
“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如此一有空就來,就怕會沾染了血氣不吉利。”軍醫好心勸她,這位步小姐雖然沒與太子正式成親,看她已有八九個月身孕的樣子,又與太子同住一帳,兩人的關係也算是鐵板上的釘釘,是以也不好太勞累她。
步驚豔微搖頭,這時有人叫道:“太子殿下……”
她尋聲朝門口看去,隻見沐長風勉強露著笑顏朝受傷的士兵打了招呼,然後稍事慰問了一下,便黑著臉朝她走來。
她眼皮一低,就知道不妙。這些日子來他怕皇後派人對她不利,不準她離開他的營帳五十步開外,她哪裏會聽,隻覺那些士兵可憐,軍醫不夠,時常趁他不在時過來幫忙,往往他都是天黑才回,今日竟然早了,居然被他抓個正著。
果然,沐長風過來上下瞄了她幾眼,然後攬了她的肩,才以極其溫柔的聲音說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步驚豔一句話也不敢發,隻暗暗朝呆在不遠處的阿紫使了個眼色,便依著他的步子往帳外走。
一陣冷風迎麵吹來,還沒覺得寒意,一襲狐裘已將她由頭至尾的裹緊。
“我對你說過的話全都算不得數?”
沐長風幫她係好帶子,緊握她的手,慢慢朝他的營帳走去。
步驚豔也知道自己理虧,幹笑道:“不是……是我覺得要為你做點什麼才安心。而我認為,為將者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條件是能使士卒用命,如果我代你做這些事,他們必更敬重於你……”
“我記得我好像警告過你,軍營裏的事完全不用你插手,你是沒長記性還是要故意與我作對?”沐長風回轉身來,眼神如惡煞一般,“你知道男人都是要麵子的對吧?雖然我知道你才華了得,可是我不想將來別人提起沐長風的戰績就與一個女人掛勾,明白?”
步驚豔受不了他的語氣,簡直跟鳳九那家夥如出一轍,哼道:“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所有的事我幾乎都是不聞不問,你還想怎樣?”
沐長風氣極而笑,“我不想怎樣,隻是希望這些帶血腥的地方以後你也別來,乖乖地養胎準備給我生兒子。”
旁邊其實還有他的幾個親衛,聽他如此一說,他們都憋著笑轉過頭去,當沒聽見。
步驚豔亦是臉色漲得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真的那樣了,她甩開他的手就走。
沐長風看著空落落的掌心,一陣酸澀的苦笑。
其實是他有私心,一連與楚雲多次短兵相接,幾乎都處於僵持狀態,他都可以不慌不忙地慢慢謀劃。可是自從知道她關注楚雲的消息後,他幾乎是在她麵前封鎖了所有關於他的消息,也幾乎是打著為她安全著想的晃子,封閉她所有的出路,很急促,很可笑,很幼稚。
因為他害怕她會去見楚雲,暗地裏總認為他們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多自負,敗給鳳九是因為先後問題,除開他,他就應該是搶占她心田的另一個不二人選,他並不希望她心裏還裝下另一個人,就好似將會被搶去他的寶貝般有種憂患意識,心裏酸楚得很。
這時候他終於明白鳳九為何那般醋意又高又濃,這種滋味他總算也嚐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將要被人搶走,自然會患得患失的難過,難過得就隻想對她發脾氣……擔心有人一不小心就將楚雲搬了出來……
回到營帳,步驚豔仍賭氣地不出聲,吃完飯,就鑽進被窩裏睡了。阿紫知道此時是非常時候,麵都不敢現,假裝肚子疼,鑽到給步驚豔預備好的接生婆被子裏,就算外麵吹風下雨電閃雷鳴,她也不會出來。
自從步驚豔的腳開始腫了後,沐長風就緊張的搬到了她的營帳裏,他在她的睡榻不遠處重新搭了個鋪,隻要她晚上稍有異動,他就會知道。據那個接生婆預算,她生產的日子也不太遠了,必須要有個驚醒的人好好看著。
有時候他晚上要商議軍事,才讓阿紫過來照看。也可能是因為生產在即,焦慮過度,她最近的脾氣也壞了不少,他也就盡量由著她,一般會好言相哄,如果是夫妻之間,應當也是這樣的吧。
就算她發著脾氣,他也覺得是一種幸福。
他輕輕坐在榻旁,摸著她的青絲,低聲道:“對不起,我隻是擔心你,別生氣了……來,把頭露出來,別憋壞了。”
他幫她把被子掀開一點,想讓她透氣,結果她卻捂得更緊,還幹脆轉過身去,看她那笨拙的樣子,他忍不住低笑,“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鬧脾氣呢?馬上就要當娘的人了,應該要學會容忍大度,這個樣子的話,日後怎麼教孩子?小心將來教出個小肚雞腸來……”
步驚豔一把掀開被子,“你才小肚雞腸,那麼點小事還跟我瞪鼻子上臉。”
她真的是為他好,反過來卻遭他一頓白眼,不氣才怪。
沐長風賠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錯,下次不敢了,不過也請你注意一下肚子裏孩子的安全,再說你每天讓他感受那些血腥,將來也想讓他嗜血麼?”
步驚豔一愣,暗自也覺得他說得在理,哼了一聲,又待縮回被子裏,沐長風卻往後稍挪了挪,手伸進被子裏,一雙手捧住她的足踝,笑道:“腫得都跟饅頭一樣了,還到處跑個不停,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怎麼能讓人不擔心?”
他的手很溫暖,脫下她的襪子,輕輕的搓揉著,漸漸將那種腫脹的感覺去除。步驚豔靜靜地躺著,感受到他的溫暖,那似春風般不能碰觸的柔情,心裏猶如五味雜陳般,糾結難受。
她咬著被子不禁有些癡了,如果這雙手屬於鳳九,或許她會坦然自若地讓自己接受,而此刻,就算是一片春花繚亂,卻都是錯的,而隱隱之中,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手心纏繞出妖嬈的曲線,此時正悄無聲息的流走,拚盡全力,也再難抓住……
十一月下旬,由趙國鳳陵歌率領的一支七萬人的大部隊由南而北,直接襲擊了大夏的南州,南州一度幾遭失守,幸得軍民一心,頑強的抵抗住,等待後軍支援。在此緊張局勢之下,鳳遠兮為鼓勵軍心,親自率了七萬人馬和大批糧草前往,預估一去一回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三日。離開前,為安全起見,將皇後步芳由人護送到了青州城,祈望能起到鼓舞人心,激勵士氣的作用。
麵對新一輪的爭戰,離越太子將根據地移往新占的寧城,同時對城內百姓進行武裝,一部分成為夫役為他所用,一部分操起農用器具多方麵朝青州引誘進攻,但都未成功。畢竟楚雲非一般膿包,任何障眼法他都不會看在眼內。就在離越軍方準備再想他法時,卻接到一個情報,一支不明所屬方的軍隊已經悄然在朝他們逼近,從其快速行軍的形勢再看,是敵非友。
沐長風及軍中一幹將領接到此消息大為震驚,是什麼人想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如果是大夏軍,這前後一夾擊,他們豈能再有勝理?
一時間,整座軍營裏都逞一片緊張之色,就連再不管外事的步驚豔也從不遠處一些親衛兵的臉上看到了凝重。
可是此時她即將臨盆,實在沒有心力去管那哪些,一直以來都想瞅著時機出去見楚雲,未料沐長風那個小心眼,將所有消息封鎖,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住,沒有一個人敢朝她透露他的消息,甚至連她的去處都看緊了,生恐她跑到了敵營向楚雲出賣他的消息,真小人非他莫屬。
可是如此一來,她該如何才能阻止他們不要進行生死決鬥?她不願看到他們任何人死,雖然將帥戰死沙場是天經地儀,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那一幕。有時候鼓起勇氣想向沐長風道出她的擔憂和實情,但他聽她一提楚雲就變話題,簡直是讓她無從下手,忽然發現這個男人,也是固執得古怪。到現在,她隻能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其實令她最為擔心的,還是吟風先生,那日有個士兵過來,一刻也不敢留地悄然遞給她一封信,赫然是陳宇亮寫的,上麵報備了一下離越那邊的情況,而司徒方,依然遝無音信。他究竟出了什麼事?要說擔心,也隻能空擔心,現在這樣子,哪裏也去不成,但願他吉人天相,沒遇到任何危險。
由於天寒地凍,昨日又下了一場小雪,她隻能呆在爐火燒得旺旺的帳蓬裏,最多就也跟著阿紫學著做女紅,當然是為她的小寶貝準備的。
過得一會,許是累了,也感覺肚子份外的餓,便抬頭對阿紫道:“你去找找,看有什麼吃的,好像有些餓得慌。”
阿紫放下針線,抿著嘴笑道:“小姐最近一天要吃六七頓,這肚子還是不見長,不知道的還以為才六七個月,哪像個快要生了的身子?都不知吃哪去了?”
步驚豔笑罵,“你這丫頭,也學會貧嘴了,小心我撕亂你那張小噘嘴。”
“小姐才不會。”阿紫吃吃地笑著出去了。
步驚豔又低頭在小褂子上穿針引線,門外又響起腳步聲,以為是阿紫回來,哼道:“又有什麼東西忘了拿?你這小妮子總是丟三拉四……”
“我有個女人忘了拿,現在就準備把她帶回去。”
步驚豔聞聲大驚,回頭,居然看到一身士兵服的鳳九手裏捧著一個小箱子走了進來。
“你……你……”嘴上除了能吐出那麼個字,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離越軍戒備如此森嚴,他又是如何鑽進來的?
“幾月不見,難道就變了啞巴?”鳳九將小箱子放到小幾上,似責備,似哀怨,一雙眼眸神光湛湛。還不待步驚豔再吐出下一個字,他的手已經撫著她滾圓的肚子,甚為滿意道:“還好,我家的兒子馬上就要出來了,就算你這狠心的女人不理我,他始終還是我的。”
步驚豔聞到他身上凜冽的寒香,整個人終於漸漸從震驚中醒悟,眼圈一紅,不由分說的抱緊他的脖子,哽咽道:“阿九……阿九……這是真的麼?是不是我在作夢?你怎麼可能會真的站在我麵前?”
她日思夜想,卻又不敢想,那個櫻花樹下的少年,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麵前,是真是假?是虛是幻?
她緊緊的抱著他,不敢鬆手,害怕隻是個夢,等夢醒時他又消失在眼前。
原來,不管她多麼堅強,始終還是一個女人,在即將生產時,最希望陪在身邊的,還是眼前這個時而純真時而狡猾時而將她捧在掌心的少年郎。
耳邊聽到他輕輕笑了起來,軟綿綿暖烘烘的笑意,烘得心跳加速,耳根子發燙,突然又是一涼,他冰涼的唇已貼了上來,在她左耳邊輕輕一吻,柔聲道:“原來你還是想我的,算我沒白來。乖,別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馬上得離開……”
步驚豔漸漸收斂心神,從他身上起來,定定地看著他,“有什麼重要事?”讓他在這個時候親跑一趟,總是很重要吧。
鳳九把她扶坐在榻邊,低聲道:“聽著,韓雅暄那個女人果然很不簡單,她居然暗地與定遠候勾結,此時已帶了不少雪域國被她煽動的武將和天臨國的王部軍隊往這裏趕來,他們打著要滅了你的旗號,準備趁機與夏軍對離越軍逞包圍之勢剿滅。而且,我還懷疑她和定遠候還有鳳遠兮早就密謀好,在這裏將沐長風全軍覆沒,然後再趁勢攻進離越搶戰領土。”
步驚豔吃驚,“韓雅暄竟有如此厲害?我們當初是否小覷了她?”
鳳九冷笑,“有我在,怕她作甚?此時我已讓鳳陵歌領兵攻擊南州,鳳遠兮已趕過去,而此時青州獨由楚雲駐守,那麼就注定他們的計劃要失敗!”
步驚豔有些不明白,“楚雲駐守?為什麼會注定失敗?”
“因為楚雲根本就是先王安插入大夏的一顆棋子,現在他的家人還被軟禁在金和城,他必須要忠誠於我們雪域國,大夏不過是他將要背叛的對象!”
步驚豔驚鄂住,楚雲居然是雪域國的奸細?他那麼正直的人,居然肯去當一個為人所不恥的奸細?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豈非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隱匿十多年,隻為這關鍵一刻?
她忽然想起,步守城以他的命逼她退掉鳳九的婚時,他一再說,秦王很好,原來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原來他才是一個冷眼旁觀任何事都看得清的人。
“所以我這次親自來,第一是想見他一麵,後來發現不太容易,就讓下麵的人送密件過去了;第二是想來看看你,也不知道我的兒子什麼時候出來……到時候……我怕我來不及……不過你最好能等我,逍遙王那邊,最多不出一個月,我將必全部攻下,到時候送我們兒子一份重重地見麵禮。”
鳳九雙目如電,說得斬釘截鐵,豪氣萬丈,戰領別人城池,將一方歸為已有,這才是他的本性。
步驚豔怔怔地看著他,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道:“你怎麼知道就生兒子?”連沐長風都如此說,如果生了女兒,他是不是就要嫌棄?
鳳九的聲音輕柔得像雲朵,“傻瓜,如果生了女兒自然也一樣,女兒像你,豈不也令人驚才絕豔?一樣的討喜。”
步驚豔這才略略放心,還真擔心古人的重男輕女,不然她就抱著女兒跑路,什麼臭屁男人都不要。
鳳九打開旁邊的箱子,“你看,這裏全是小孩子的衣物,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樣,是最近請了手藝最好的繡娘做的,等孩子生下了,一定要他們穿這個……”
步驚豔感覺眼淚又快要掉下來,鳳九卻摸著她的臉,癡癡道:“其實很想把你接回去,可是路途遙遠,怕你受不住。再說你是個狠心的女人,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實在讓人興歎,罷了,就先把你寄放在這裏,不過要等我,很快我就會來接你和我們的孩子,知道麼?”
步驚豔狠狠地點頭,害怕眼淚掉下來,隻裝著收孩子的衣服背過身去,鳳九卻從後麵將她抱住,“說你狠心你還真狠心,我就算剝皮剖心給你,你也是一副強硬的樣子,就不可以稍微軟弱一下,撒一下嬌,讓我張開溫暖的雙臂擁抱你?”
步驚豔心中一顫,閉目靠在他胸前,希望就這樣窩著,永遠不要分開。可是時間不等人,過了一會,她還是靜靜問出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麼要幫沐長風?”以前他不是要殺他的麼?
鳳九低頭吻她的發絲,“因為你在這裏,因為沐長風很好,暫時幫他解除危機,就是幫你解除危機,現在他將你護在羽翼下,雖然有些嫉妒,可是也令我很安心。不過韓雅暄那個賤女人想以她肚子裏的東西作為倚仗來要脅我,日後會讓她嚐嚐我嗜血的名號是如何得來的。”
雖然語氣冰冷,卻讓她感受到了他對她的情意,她會等他來接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天空又是一片灰蒙蒙,高空中厚雲堆積,黑雲翻滾,仿佛要壓在人的頭頂,狂風平地卷起,從遙遠空曠的地平線上襲來,將男子張開的大氅吹開,冽冽作響。
看著不遠處黑壓壓的離越軍,楚雲站在城樓上,俊挺的眉宇間緊鎖,似有永遠都難以劃開的心事。他一動不動,這個姿勢已經很久很久了,都沒有改變一下。
到今天他才知道,那個如一道亮麗風景般的女子就在對麵的陣營裏。已經有一年了吧,一年的時間都不曾見她,不知成了什麼模樣。憶起初初見她時,那副又醜又笨的模樣,真的也讓他開懷過不少。
還記得在王府時,他給她夾一筷菜,她感動得紅了眼圈;還記得樹林外,他拉她上馬時,她中流露的感激之情;還記得初初見她解開封印時絕豔奪目的容色;還記得臨行前,她輕輕拿起小刀為他刮掉一層層胡樁時,極輕極柔說:“將軍,人的生命是父母賦予的,若是因某些原因而冒然拋棄,是為不孝。不守諾言,雖為不義,但百事孝為先,父母養育恩為最大,希望將軍日後能記得我這句話。”
那句話,仿佛是那聰慧的女子早就料到他的處境般,早早地就給他指了一條明路。確實,養育恩,君主情,救命恩,都讓他很難決斷。曾經很多次都想過該如何走那一步,如今事到臨頭,避無可避,他已經沒有退路。
大風呼嘯,卷起地上的雪花徐徐上旋,發出嗖嗖地聲音。
“鄭副將何在?”他的聲音平靜,平靜得將他所有情緒都掩在冰冷的雪花裏,就如那日與她分別時一般。
“末將在!”
“立時點精兵七萬,分成四路,準備星行掩襲,如未被敵所覺,可令其首尾相應,今晚必破離越軍!”
鄭副將一愣,“將軍,此舉是否太輕率?如若被敵所覺,我們青州傾巢而出,豈非給敵軍可趁之機,青州必失守!”
楚雲神色冷鬱,一掃麵前部將,“我們就是要給他們個措手不及,就算為其所覺,我們立時撤回,但敵方定然也想不到我們唱了空城計,一時之間想的是自保,哪來應變能力來攻城?”
有幾個部將麵色凝重,他們正是柳勁鬆和鳳遠兮親自安插到楚雲身邊的人,他們懷著猶疑之色,楚雲朝其他幾個部將一望,他們頓時心領神會,有人忙抱拳道:“此計雖然有些冒險,但成功的幾率極大。我們多日來與離越軍對峙,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不宜再拖下去,楚將軍對敵向來奇謀百出,如沒一定把握,自不會行之。不若我們兵行險著,在這飄雪的夜裏,定能大獲全勝!”
這席話頓時引起其餘人的附合,於是少數服從多數,各部將立即領命星夜偷襲之事。
當夜,諸將率軍出發,楚雲率五千兵馬緊隨其後,就在他揮旗要邁向城門時,一個柔婉的聲音叫住他,“楚將軍哪裏去?”
楚雲回過頭去,遠遠可以看見巍峨莊重的城樓前,一個披著狐裘的美麗女子拖著長裙逶迤而來,她的娥眉粉黛,霧靄隱隱,整個人清雅柔美得如一株晨露出的百合花。漆黑的地麵反射著潔白的雪光,將女子映襯得更為儀態萬千。
“聽說將軍除了在城內留一萬老弱病殘外,其餘七萬兵將都已傾巢而出,但是楚將軍是否考慮過,本宮獨守這空城,若遇不測,該如何是好?”
楚雲鬢角碎發在夜風都激揚,他緊抿著唇,望住女子,良久後,才垂下眼瞼低沉道:“如果娘娘害怕驚嚇,微臣願意留下陪娘娘守城。”
“如此甚好。”步芳淡淡應了聲,便低首吩咐宮女送她回去,然後丟下一句話,“如果楚將軍方便的話,務必今晚就守在本宮寢殿外吧。”
楚雲臉色蒼白,抱拳領命。
城門緩緩關上。
城外十裏處,在夜裏急行的大夏諸路軍裏,忽然隱隱傳來幾聲慘呼聲,而就在這個夜裏,誰也不知道,幾個當初對楚雲持反對意見的人,在還未踏進離越軍營之前,大好頭顱便已飛離身體,永遠都無法向他們的皇上揭示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幾路軍並未向離越軍行進,轉了彎,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放明,據探子報,出去圍殺偷襲離越軍的六萬五千兵馬如泥牛入海,沒有了音信。不知是中了離越軍的埋伏,還是有了其他古怪的遭遇。
步芳聽到消息,心頭不由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端坐在空曠的大廳裏,感覺從四麵都有冷嗖嗖的風鑽進來,直入心肺。鳳遠兮不在,兵馬無故消失,現在整座青州城內就一萬多兵馬,如果此時離越軍攻進來,她焉有幸理?
她端著茶杯的手微顫抖著,咯咯聲清脆作響,宮女侍立兩側,連大氣也不敢出。
步芳穩了下神,終於吩咐道:“去把楚將軍和幾個參將給本宮叫進來,說本宮有要事要商。”這幾個參將都是她在京都時著人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此時就算敵軍攻進來,也一定要讓他們護住她。
兩個宮女同時應聲而去,不一會,幾個亦一臉焦急的武將和一臉平靜的楚雲陸續進來,“娘娘千歲——”
“平身吧。”
下麵的人謝恩。
步芳的目光自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直到楚雲麵上,就停住不動,微抿了抿唇,“楚將軍,你來說,聽說昨晚是你提議要將全城兵馬派出去偷襲離越軍,想必都已經做好周密的安排,可是為何,那些星夜出去的兵馬就此無故消失了呢?”
楚雲垂下眼目,沒有出聲,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個太監頓時大喝道:“大膽!皇後娘娘問話,居然敢不回,楚將軍是想忤逆娘娘?”
楚雲這才上前一步道:“回稟娘娘,偷襲離越軍不宜過激,第一,他們一直都還在等我這將帥的號令才能出擊;第二,如果時間不對,他們也不會行動,雖然現在查不到他們的行蹤,隻要娘娘耐心等候,今晚就會給娘娘一個交待!”
他說得一板一眼,根本就沒看上麵的女子一眼。
步芳被他無視的神情激怒,嬌美的臉上掛滿譏誚地冷笑,“既然如此說,那甚好。不過……本宮聽說很多人把楚將軍誇為戰神,曾經經過大小戰役無數。可是……為何此次在青州卻一再受阻?如今六萬多兵馬消失,從楚將軍的話來聽是在布個神不知鬼不覺的陣,既然如此厲害,那麼煩請楚將軍現在就隻帶五百兵馬出城,將占領了寧城的離越軍一舉消滅,如何?”
此時她心頭忽然冒出一股無由的怨恨,鳳遠兮將她留在青州,與眼前這個木納的楚雲呆在一起,結果,卻要麵臨一波又一波的驚嚇。
以前,她還抱著眼前這個男子應該是喜歡她的想法心內暗暗歡喜一番,不然,去年也不會給她頂了殺柳蕎之罪,然而,事實似乎絕非如此。想起他當日在相府裏與步驚豔的淡淡笑語,想起他在青樓將解毒藥留給步驚豔的情景,她的心底突然有如貓爪在抓一般難受。
男人都要看那個女人嗎?好啊,她今天就要給他們顏色看看,看究竟是那女人厲害還是她厲害!看以後誰還敢如此輕曼她、不將她放在心上?
楚雲終於抬頭淡淡看了高高在上的女子一眼,她於他有救命之恩,他對她曾經許下過承諾,都說孝義兩難全,既然說要護她一生,此時他就沒有丟下她獨自離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