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2 / 3)

他沉下眉眼恭敬回道:“娘娘既然如此吩咐,微臣自當照行不誤。”

半個時辰後,楚雲帶著五百人馬出了城門,他不會走遠,會一直在青州巡視,直到鳳遠兮的兵馬歸來,他便離去。那個時候,他便會到離越軍那邊去看看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聽說她懷了孩子,就是不知過得好不好……

楚雲才帶五百人出城,大廳上,隻聽步芳的聲音又緩緩響起,“幾位將領何在?”

“屬下在!”

“楚雲將軍因為邀功心切,本欲晚上行動的事提前到白天,他不聽本宮安排,隻帶五百兵馬出城,為大局著想,本宮便派爾等去攔截,其在青州城外不幸遇上敵軍埋伏,如果你們有誰能救獲身受重傷的楚將軍,立即晉升三級,大家可有聽明白?”

這幾個將領本就是她著人一手提拔上來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時不拿來當利器使一會,又留待何時?

下麵的人自然領會這其中的意思,轉身點兵出城。

北風嘶吼,蒼鷹的鐵翅劃破長空,傳來一聲聲淒厲的悲鳴。

青州城外三裏處,一支由兩千人馬組成的全副武裝的精兵與在城外遊弋的五百兵馬戰在一處,一時間殺聲遍起,戰刀揮舞下,腔血四濺,勇猛地和心懷各異的人們交戰在一起,沒有半點麵對死亡的恐懼,固執的倔強著,一定要將眼前的敵人殺死在刀下。

楚雲手起刀落,不知步芳為何突然就對他起了殺念?難道她知道他的秘密?難道她想讓他死?可笑他還死死抱著那個承諾沒有識破她的心計。

隻是眼前的人似乎怎麼殺也殺不完,那些與他同樣流著熱血的漢子一個一個倒在他腳下,他的心都麻了,曾經都是弟兄,如今卻成了敵人。就在一張熟悉的麵孔前,他猶豫著要不要殺,不防身後傳來破空聲,他下意識的撲倒在地就勢一滾,長槍竟往他胸腹刺來,他想把身體偏一下,可是他被砍中了。

那一瞬間,他隻覺得整個胸腔似乎都被人撕開了,身體裏的鮮血,爭先恐後的從口子裏往外奔瀉而出。

身邊有弟兄們在驚呼,大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很悲切。

然後聽到一陣陣大吼聲,他整個人被人撈起,送上了馬背,顛簸的行程中,他勉強睜開眼看著又變得灰蒙蒙的天,這老天,什麼時候才開眼呢?

隻剩下幾十號的人馬衝破重圍護著楚雲急奔,此時天地漫漫,他們卻沒有前行的地方。

士兵勒停馬,低頭看一身血汙臉色蒼白如紙的楚雲,男兒低沉地聲音在嗚咽,“將軍,我們現在到哪裏去?”

楚雲淡淡地笑著,憶起那雙刮胡樁時靈巧的小手,吃力地抬起手輕指著遠方,輕聲道:“步驚豔吧,她在那裏,那邊才是你我的去處。”

步驚豔坐在火爐前,老覺眼皮跳得凶,隻覺兆頭不好,忙放下手裏的活計,用手扯起跳個不停的右眼皮,阿紫瞧見,“小姐,這是幹嘛?你眼皮有問題麼?”

她隻是打趣她,未料步驚豔真的點頭,“正是,總跳個不停,讓我心頭發慌得很。”

“是小姐太緊張了吧?來,讓阿紫瞧瞧,究竟是怎麼個跳法……”

她的話音未落,隻覺帳營被人撩開,沐長風一臉沉色的走了進來,抓住步驚豔的手就往外走。

“幹什麼去?這麼急?”步驚豔不明其意,莫名其妙地被他扯著走,現在肚子大了,感覺這樣急速行走比企鵝還難看。

沐長風回過頭來看她,目光裏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一字一頓道:“有個人想見你。”

步驚豔心跳,“誰?”

沐長風盯著她,唇齒間慢慢吐出兩個字,“楚雲。”

“楚雲?他為什麼要見我?你為什麼不讓他過來?”

沐長風眼眸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低聲道:“我也很想讓他過來,隻是……他現在可能過不來了……”

步驚豔從未想象過楚雲會以這種方式來見她。

她推開圍成一圈的人群,一張厚厚的大氅上,一個幾乎被血凝固了的人躺在上麵,他微微蜷縮著,依稀英挺的麵容上麵也是烏七八糟,黑發貼著他的下巴,像是一條漆黑的繩子將他勒住般,有些猙獰,有些扭曲。

隻是那眼眸,似乎依然在對著她淡淡地笑,仿佛在向她道別,“對不起,我要走了。”

她慢慢走過去,扶起他滿是血汙的身體,將他的亂發撥開,輕聲喚道:“楚大哥,你怎麼才來……”

楚雲倚在她懷裏,眼睛裏漸有光亮,眼珠輕輕轉動,落在她麵上,露出一個笑容,“不要擔心,黃賢將軍已經率了兩萬兵馬從鹿兒島出發,過不了幾天,他便能將強敵幫你趕走……不要害怕……”

步驚豔笑著搖頭,“我不怕,隻要楚大哥能好起來,我什麼都不怕……”

是不是眼角有酸澀的東西在滑落?她拚命的想留住,可是怎麼也留不住。

楚雲看著那滴晶瑩的水珠,輕輕道:“其實也不要哭,我會在最近的地方看著你……那裏應該沒有戰爭,沒有寒冷,好像還有些溫暖……我就在那裏看著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又傾散漫,一種陰冷卻無比安靜的東西一下子將他籠罩住,風吹草動的颯颯聲,衣袂的飄飄聲,呼吸聲,哭泣聲,他突然全部都聽不見了。

很累,很困,該是他休息的時候了,走了這一回,認識了很多很多人,忠義的,慈愛的,狡猾的,善謀的,無義的,仿佛一瞬間都成了過眼雲煙,隻有那個笑得像杜娟花哄著他吃蜜餞的女子是那麼真實,如果還可以做夢,就讓他伴著那個夢睡下去……

烏雲再次密布,太陽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碎在正中天。

有人在旁邊訴說著事發的經過。

步驚豔深深吸一口氣,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究竟是第幾場雪了,她都好像沒認真記過。

她神情平靜地看著遠方隱隱綽綽城池的影子,那裏有一個人,一個曾經嬌弱地喚她妹妹的女人,那個女人曾經為了不讓別人欺負她挺身而出過,曾經因她而下跪過,隻是不知從何時起,她已不是她,變成了一個如蛇如蠍的陌生女子。她曾經想把那個柔弱的女子護好,又曾經想把那個女子偽善的麵孔抓破。結果她什麼都沒有做,隻想說,功過兩抵吧,總也是血親,她輕鬆一笑,可以把一切恩怨置於一邊。

如今,換來了楚雲的死。

她忽然覺得好痛,這痛意遍布全身,好似將要把她的力氣全部抽走。

可是那又怎樣?那樣的痛還不及她未說出的話語。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那個女人根本於他無恩,隻是代替她人得了個聲名而已。

但就是看到他閉上眼睛,她也不敢將那個事實說出來,因為那是他的信念,如若知道那個信念是個錯誤,他的死就變得毫無意義。

他是一個如此重信重義的人,又如何忍受是那個信念欺騙了他?

怪隻怪,她沒有早點找到他。可是世上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所以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地責怪自己。

遠處像是有笛聲響起,淒楚婉轉,就像剛才還笑著對她說不要哭的那個聲音一般,彎彎繞繞地,鑽入心肺,又好聽,又讓人覺得想哭。

“太子快看,二小姐流了好多血……”

“是不是要生了……快快……快回營帳叫接生婆……”

“……”

她好像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然後整個身子像是要被撕裂開一般疼痛起來,她聽到阿紫的聲音,也聽到沐長風的聲音,隱隱約約中,似乎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哼著輕柔的歌,一遍又一遍,讓她沉醉,隻是耳邊有人不斷喚著她的名字,阻撓她隨著那歌聲懶洋洋地沉迷下去……

漆黑的天幕中悶雷滾滾,北風呼嘯悲嚎,如同發瘋的野獸,層層黑雲幾乎要壓在地麵,飛沙走石,睜目如盲。

鳳遠兮帶著他的鐵騎部隊從南州夾著風雪而歸,卻隻見城樓蕭條,昏黃的馬燈飄搖,將士兵的臉都映得猶如鬼影。一陣狂風突然平地而起,四下的黑色幡旗迎風怒展,冽冽聲響,猶如是進了鬼城般,那些幡旗分明就是招魂幡。

他疲憊而歸,整座城卻沒有往日的生氣,整整就一座死城!

他一臉青白泛紫,盯住牆角瑟瑟發抖的身體一陣大喝,那副將立即顫抖著身體跪爬在他腳前。

他痛哭流涕的將白天所發生的事一一道來,最終道出的結果,就是楚將軍已經舍身成仁。

鳳遠兮雙目赤紅,緊握鐵拳,好似有通天的大火蔓延在胸腔之內。他死死地盯著那片巍峨的屋宇,韁繩丟出,一步一步朝那裏走去。

大廳上,步芳看著下麵跪成一團的人,心裏是說不出的恐懼。她隻是讓他們傷楚雲,挫挫他的銳氣,然後將他帶回,又為何會變成楚雲重傷而逃?結果身亡的消息被迅速傳開到每一個角落?

“皇後娘娘,真的是楚將軍領著五百兵將想逃,我們才下此等重手……皇後娘娘……我們並無一句慌言……”

這句無證無據的解釋,不論說多少遍,都顯得那麼蒼白。步芳怔怔地望著屋角的黑暗處,喃喃道:“確實是楚將軍心懷叵測,想趁皇上不在之機叛變,本宮才派精兵去攔阻他,如此叛臣賊子,就算死了也不足惜……”

整個事實應該就是這樣,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就算謊言說一千遍也會成真,不是麼?

突然,她隻覺整個身體似乎墜入冰窯裏,透心透肺的寒,緩緩轉目看去,不知何時,鳳遠兮已站在她麵前,腥紅的雙目中是嗜血的冰冷,猶如一把利劍刺進她溫熱的胸口。

她不由自主的從座椅上滑下去,匍匐在他腳前,顫聲道:“皇上……您……總算是回來了,楚將軍叛變,帶走六萬五千兵馬不見了蹤影,如若不是本宮發現得早,他亦已經逃遁。皇上……本宮擅自代您作主,派人想好好規勸他,誰知他頑固不化,不僅不回,竟還擊殺同門,幸得我們將士忠心於君,他們拚死才將楚叛賊斬殺於青州城門外……皇上既回,一切事務,請皇上定奪。”

她說得不慌不忙,有條有理,仿佛事實就是這般。鳳遠兮看著她插滿玉珠的頭頂,冷然地聲音廳內上空緩緩響起,“所有人都退去,朕有話對皇後娘娘說。”

“是。”

所有人都走了,沉重的門被關上,留下一室令人窒息的沉悶。

鳳遠兮彎下腰,單手緩緩摸向女子的纖細的脖頸,掐住,然後又緩緩提起來,將她卡在牆上,“你知道朕為什麼一直容忍你的存在?”

步芳驚恐的想搖頭,可是脖子被卡住,她動不了,唯隻能用顫抖的聲音問,“為什麼?”

“因為楚雲曾經說,他會護你一生。”

步芳好似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為什麼要護她一生?難道那個木納的男人真的是喜歡她?

鳳遠兮嘴角掛一抹殘忍的笑,“很得意麼?其實你不用得意,他隻是認為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是你為他做,於是就許下了一個承諾。如果不是那個承諾,你認為我會看你?容忍你?”

他笑得更殘忍,如地獄閻羅,“你知不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死的?是我殺死的。你肯定想知道為什麼?好,今天都統統告訴你,因為你是步守城的種,我也是步守城的種,我們是親兄妹,如果讓你生下孩子來,也不知會是個怎樣的怪物,對不對。”

步芳整個人似乎都被雷電擊中,這是真的麼?他們居然真的如盧太妃所說是親兄妹,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將錯誤繼續下去?為什麼回國後還要讓她繼續當他的皇後?

“隻要我不說,有誰還會知道你就是我的妹妹?如果真讓人知道我與妹妹亂侖,於我帝王之位豈非有損?為了證明我們非血親,把你推上皇後寶座,又有何不可?而且楚雲見你好好的,自然更會為我賣命。”

步芳看著他漸漸猙獰的臉,所有的恐懼化為一股酸楚,眼淚不停地流,終是泣不成聲地罵道:“畜牲……畜牲……”

“我是畜牲,那你步芳豈非也好不了多少?當初我有說要睡你麼?你自己一次又一次弄來媚藥引誘我,那好啊,你硬要我睡你,我為什麼又不睡?滋味果然不錯,床技比妓子還高超,想必你被我壓在身下也快活得不得了,那時候為什麼沒聽你罵我畜牲?好像還在求我多幹你幾次?是不是這樣?我有沒有說錯?”

鳳遠兮越說越陰狠,步芳越聽越絕望,兄妹,利用,一絲絲情義都沒有,隻有玩弄,嘲笑,這就是她用無數個手段得來的男人?當初她為什麼要跟步驚豔搶,為什麼不讓步驚豔就處在她現在的位置受這些痛苦?她的命運為什麼要比她好?一個鳳九,一個離越太子,她步驚豔憑什麼?為什麼命運就把她安排到這樣一個不堪的位置?為什麼不是步驚豔而是她?為什麼?為什麼最後還要讓她愛上這個畜牲?

她好恨,當初為什麼要心不甘?為什麼要心生怨念,為什麼要逞強?為什麼要殺了楚雲?

弄到如今,她才知道楚雲是給予她一切的源泉,如今楚雲死了,她的利用價值也沒有了,她要死了麼?

世界上如果有後悔藥,她可以付出一切去買……

此時的她,還站在這個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麵前,心裏卻像死了一樣絕望……

鳳遠兮獰笑著,心中亦有化不開的悲憤,他一把將她從牆上丟到地上,“楚雲是我的左膀右臂,他死了,拿你去給他陪葬都侮辱了他,你不是很喜歡男人麼?好,從今天開始,會有很多男人與你交配,讓你天天在男人身下婉轉承歡,嬌吟喘息,我讓你達成所願。”

步芳癱軟在地上,沒有動,她整個人都已經混沌了,幾乎都沒有了思想,她忘了要哀求,忘了要呼救,忘了掙紮,隻任憑著被人從地上拖起來,然後將她丟在冰冷的地上,無數雙手撕扯著她的衣裳,將她從裏到外都剝光,然後身體就成了無盡痛楚的來源,一次又一次,其實比起十八層地獄,她應該是處於十九層,永遠都難以超生的那種,活與死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經過一天半夜的苦痛拚搏,在黎明時分,整座離越軍營裏終於傳來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恭賀之聲不絕於耳,“恭喜太子,賀喜太子,果然是個男孩,太子要當爹了……”

熬了一夜的沐長風不顧營帳內的血腥味,終於衝了進去,床榻上,女子的頭發被汗水浸透,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唇是幹裂的,嘶心裂肺的叫聲已讓她整個人疲憊不堪,他過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麵的手,低喚道:“小豔兒,還好麼?”

步驚豔虛弱的張開眼,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長風,去看看我的孩子……我要知道他好不好……”

“產婆已經抱他抱去隔壁洗了,等包好,我就抱他過來讓你瞧。”

步驚豔微點頭,閉上眼,慢慢昏睡過去。

沐長風不便看人幫她清洗,退出營帳往旁邊走去,才掀開簾子,卻見本應在幫初生兒清洗的內帳安靜得似乎詭異,而地上淩亂,阿紫正昏倒在澡盆子邊,產婆不見了蹤影,初生兒也沒了蹤跡,在一堆熊熊燃燒的柴堆旁邊,坐著一個身著士兵服未戴頭盔的熟悉麵孔,她的手裏,正用木棍挑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移到火堆上方。

沐長風神色一凜,暗驚道:“母後?”

女人回過頭來,溫柔的看他,“長風,母後來得還真是時候。”

她回頭將木棍上的東西挑進火堆裏,哧溜一聲,火堆一暗,立刻產生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鳳九要用來破雙生絕殺蠱的胎衣也讓我燒了,你的生命又安全了。母後一直擔心這事,日不能吃,夜不能寐,這下子總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沐長風根本不在乎那件被燒的血衣,收斂心神,隻淡淡地問她,“母後扮成這般這樣進來,難道就不怕損了您的形象?”

昭後後扔掉棍子,雙手交握,悠然地靠在椅子裏,“為了長風,母後不介意這些。”

“你介不介意這些我不管,可是孩子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孩子?你不用那麼凶狠地看著我,我沒那麼狠心殺他,隻不過是讓人把他接走了……是誰接走了呢?嗯,讓我想想,應該是雪域國的王後接走了吧。據說她恨步驚豔入骨,更不願她比她先為鳳九生兒子,於是就把他接走了。至於接到哪裏去,如何處置,我也不知道。”她的表情似乎很無辜,可是眸子深處,卻是無盡的惡毒。

沐長風緊握雙拳,額上的青筋暴跳,痛苦的盯著麵前的女人,像野獸般低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對我?”

昭皇後看著他的痛苦掙紮毫不在意,隻有這樣,一個男人才得成長,不是嗎?

她仍是溫柔地看他,“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鳳九不死,你就要死。我怎能看著你死而不救呢?”

“你好殘忍,鳳九也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害他?”

昭皇後哈哈大笑,良久後倏然又收聲低低道:“我的親生骨肉?如果不是他的爹,我的生活也沒有這般悲慘,而你也不會中上雙生絕殺的蠱毒。都說父債子還,我不害他,還能害誰?”

當年悲慘的事情一幕幕,是午夜夢回從未間斷過的噩夢,罪由心生,罪有緣由,她不僅要害他,還要殺他,就算他的子嗣也是罪惡的源頭,一起都該死!該死!

沐長風似乎站不穩的退後兩步,暗自喘息著,“好,就算你有一千個理由要殺鳳九,可是孩子呢?他那麼小,何其無辜,你為什麼也要害他?”

“你弄錯了,不是我要害他,是韓雅暄。其實退一步說,如果鳳九知道是韓雅暄殺了他的兒子,說不定他也會一刀把韓雅暄殺了,然後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破蠱的胎衣就更不可能了。到時候,他的蠱已經沒有時間等他,他的子蠱必破體而出,這樣方能救得你。何況,鳳九一亂,雪域國上下都要成一盤散沙,那時候,就是太子揮軍南下的好時機,豈非一舉數得?”

沐長風淒然一笑,輕輕道:“步驚豔沒有了孩子,我也無法向她交待,什麼稱霸天下,什麼解得雙生蠱,什麼兒孫滿堂,千秋萬代,都如浮雲,我從來都沒有想得到過,你這樣做,是在逼我死。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會停止你的血腥屠殺?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能甘心?”

昭皇後冷笑,“你敢死麼?步驚豔現在在隔壁奄奄一息,你若死了,我會有很多種辦法折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麼滋味,或許我會讓她體驗一會。”

沐長風頹然坐下,他怎麼能忘記她是個手段毒辣的女人?當初接近過他的人,有的被人一刀刀割肉而死的,有的被剮了雙腿的肉幹幹的痛死,有的身體裏被灌很多蟲子從內而外被咬死……他怎麼能讓步驚豔受那種酷刑?

他仰頭看天,不讓眼眶的濕意被眼前的女人看見,“你又在故技重施,當初你用四叔的女兒控製我,現在又想用步驚豔來控製我,我究竟是你的兒子,還是你的玩偶?”

昭皇後離座走過去,撫著他的臉頰輕道:“你當然是我的兒子,不過……兒子如果不聽話,不按我畫的圈圈走,我就隻好給他找個能拴他的繩子好好的係牢,哪裏都不能去……”

沐長風推開她的手,厭惡之意溢於言表,驀然站起,低頭冷冷地盯著她,“你今天對我所作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一一回報給你,請你最好別死得太早,不然到時候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從墳墓裏挖起來鞭屍!”

昭皇後終於變了臉色,看著已經快出營帳的冷漠身影,“你竟然有如此恨我?”

那個身影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隻留她獨自一人對著烈火發怔,他是她的兒子,是她的所有物,他應該敬她,愛她,為何要對仇人一樣看她?鞭屍?他居然想對她鞭屍?難道他看不到她一切都為了他好?

沐長風不敢回步驚豔那邊,而是出動了大批人馬搜查那個抱著嬰兒離開的產婆。同時,他終於迫不得已,暗地書了封信綁在信鴿腳上,將消息送到了八百裏外的雪域王手裏。

要說當初這個產婆是就近找來的,查她前三世都三世都是老實的莊戶人家,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何時成了別人的奸細?

他知道他母後是擅於易容,所以才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軍帳裏而不知,難道產婆隻是被她收買?隻有這樣才合理。既然產婆不懂武功,自然跑不了多遠,或許找尋的話,還能有希望。

隻是一番搜尋下來,產婆是沒找到,卻發現自南而來的軍隊別有蹊蹺。

彼時他已經從楚雲的隨從口中知道,青州城內已經沒有多少守軍,就算鳳遠兮從京都帶了十二萬大軍過來,現在已經有八萬去救援快要失守的南州,也就是說,他現在手裏的兵力,最多不會超過五萬,此時如果去攻克青州,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他發現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一大清早,青州城內戰鼓猛敲,而不遠處逼來的不明軍隊亦是同在遙相呼應,兩處人馬不少於十多萬,若是對他同時夾擊,此地必失守。

“太子不用擔心,本宮早已傳信給中天王來助,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或許已經在某處開始準備襲擊了。所以就算敵軍前後同攻,我們也不用怕,中天王親出,這些人根本就不足為患,何況楚雲已死,青州已無人能與中天王一戰。”昭皇後不知何時進了營帳,此時她已換上一身鳳袍,在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刻,這種裝扮光鮮得簡直叫刺眼。

營帳內的將領也是在前晚才知道皇後娘娘親自駕臨的事,事前未接到通知,倒叫他們驚詫了一把。見她過來,忙都起身行禮。

昭皇後往上首一座,“你們繼續忙,本宮隻是來聽聽。”

沐長風臉色難看地將攤開的作戰圖折起,冷聲道:“母後難道不知道中天王從不參與任何一方作戰,多此一舉。”

昭皇後優雅的笑,“太子多慮了,本宮隻不過借了步驚豔的名給他發了封信而已,想不到他立即就回執說,馬上領兵來救援,母後是不是做得恰到好處?”

“你……”沐長風死命的盯著她,良久後終於甩帳而出。她就是這樣惹是恨的人,既要威脅人,又要利用人,半時半刻都不會錯過。

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什麼卻是他的母親?別人的母親都是生恐自己的孩子凍了饑了餓了生氣了不開心了,她卻總是反其道而行,她是總擔心他高興了自由了吃飽了睡足了,幾乎就是以折磨他為樂。她一直說她的生活很悲慘,將痛苦建立在親生兒子身上的人,到底是誰的生活很悲慘?

他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覺,竟到了熟悉的營帳前。

他怔怔的望著門口那張厚厚的布簾,已經兩天了,他假借軍務繁忙都不敢去看她一眼,他果然是個懦夫,是世間最最卑劣的人,是個孬種。難道不見她,就代表事情已經過去了麼?

他又想轉身而去,雙腳卻定定的站在那裏,隱隱中,他聽到帳內傳嚶嚶的哭泣聲,甘腸寸斷,哭得叫人直想落淚。雪花像碎紙片般一片片的飄,他的心也如裂成了一塊一塊的碎片,漸漸變得血肉模糊。

“太子,小姐在裏麵,你進去看看吧。”不知什麼時候,阿紫已走了出來,她一雙眼睛紅腫,臉上分明還留有未幹的淚痕。她抹了下眼淚,低聲道:“小姐她什麼都知道了,她沒有怨任何人,隻是希望太子能進去和她談談,她說總有辦法把孩子找回來。”

沐長風撩開簾子走入營帳,帳內火燒得很旺,暖烘烘地,床上的女子擁被伴倚著,披散著長發,蒼白的麵頰因為熱氣而暈起病態的紅,她側目定定看於一點,從怔怔地眼神中,也知她什麼都沒看進去。

這就是她,不論遇上任何重大變故,都會不聲不響地,冷靜得讓人揪心。

“對不起……”

到如今,沐長風已經沒有任何話可以說,而這三個字,卻不能表達他千萬分之一的歉意。

步驚豔緩緩地將目光移到他麵上,看了良久後,仿佛才突然意識到他是誰,指了指榻前的凳子,“坐。”

沐長風依言坐下,大手包握住她纖瘦的手掌,將自己所掌握的情況慢慢告訴她,“已經派了好手去追查,大致上確定韓雅暄就在我們不遠處,不管她是要對付你,或者是要對付我,她定會要利用小孩子達到她某種目的,我們到時候隻要達到她的條件,孩子她總會要還回來的。”

步驚豔點點頭,“我知道,所以如果近段時間她一定會有動作,就勞煩你不論是出了什麼事,你都不要隱瞞我。”

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剛生產,身體虛,連帶腦子都一跳一跳的抽得痛,對於任何事都感覺很無力。隻是,很對不起還沒睜開眼看她的小寶寶,對不起鳳九對她的信任和寄托,其實都是她的錯。

沐長風將她淩亂的發抹到耳後,輕道:“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情,有任何進展,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他的真心,他的歉意,她都看在眼裏,事已至此,去怨任何一個人對事情都不會有幫助,不若靜下心來,專等韓雅暄上門來談條件。

時間已至蒼和2017年臘月初,離越軍多方打探,方知與青州軍首尾相應的,是天臨國那邊的軍隊和雪域國的定遠候等人組成的聯軍,他們逞包圍之勢,就是打主意要將沐長風困死在這裏。相持階段,兩方都曾發起幾次小規模的爭戰,其結果是各有傷亡。

眼看天氣越來越冷,長時間受凍在外,不利於兵馬的體力,於是在與一方麵軍小鬥一番後,離越軍全部都撤退到了寧城,關上城門,暫定小息。如此一來,卻讓聯軍與青州軍會合在了一起,他們得此優勢,於臘月初十猛然朝寧城發起總攻,離越軍奮起頑強抵禦。

這一波雖然抵擋得住,卻叫昭皇後直是坐立不安。她明知道麵對此絕境,步驚豔或許能想出禦敵之法,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去求她,她把她的孩子交給了她的仇敵,此時步驚豔恨不能殺了她才好,又怎會理會她的請求?

她接連催沐長風幾次,他如沒聽到般,根本就不予答腔,氣得她咬牙切齒,卻又毫無辦法,又直擔心聯軍再次攻來。

果然,在她仍是心有餘悸之時,聯軍的第二輪強攻又襲來,眼看著多如螞蟻的敵軍攀著雲梯前赴後繼的往城樓上爬,她的心都快跳出來。她雖然有些閱曆,見過不少血腥,但那都是在宮廷裏,是她呼風喚雨地來主宰一切,而非此刻提心吊膽擔心會被敵軍所破。

而就在聯軍發起總攻才開始,城外五裏處卻響起震天的怒吼聲,遠遠地,就見一支鐵一般的隊伍朝聯軍後沿襲去,將已布好陣的聯軍頓時衝了個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此支軍隊,正是由中天王親自率領的五萬鐵騎趕過來救援,寧城內一片歡聲雷動。

而也就在第三日,一支由而來的軍隊悄然抵達寧城,經過遞文書,確定正是鹿兒島的黃賢將軍。

此一來,離越軍的聲勢更為龐大,本欲將沐長風置之死地的聯軍再也不敢冒進,終於安靜了幾日。

就在聯軍撤退的第三日,正坐於火堆邊與中天王、黃賢等商討戰事的沐長風收到一封信,信是一個小兵送來的,小兵將手裏的信箋奉上,“太子,是青州那邊的使者傳來的,快看……”

沐長風與眾人互視一眼,他接過來迅速瀏覽一遍,臉上神色驟變,轉而似乎又長出了口氣。

中天王察顏觀色,“是與孩子有關?”一來就已知曉小孩被搶走的事,此時他實在佩服那位心狠手辣的皇後娘娘怎麼還好意思坐在軍營。

沐長風點頭,待將信也遞給他,卻叫突然奔進來的步驚豔搶過去,她低頭一看,抬頭道:“我也要去。”

黃賢將軍忙勸阻道:“二小姐身子太虛,不宜吹風,隻要孩子有一絲轉機,我們一定都幫你搶回來。”

步驚豔搖頭,看著白雪蒼茫的室外,一臉堅定,“給我準備馬車!”

臘月十二日,天空飄著如鵝毛一般的大雪。

待到午時,大雪忽停,大風呼嘯著,百草摧折,斷裂的參天古木迎風發出淒厲的嗚嗚聲,好似鬼哭狼號般,令人無由心生恐懼。

在青州城門前,黑壓壓一片,此時正駐立著從寧城那邊受邀而來的沐長風一幹主將等。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停在那裏,裏麵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東南麵的一大塊,眼力厲的人則能認出,一個是以雪域國定遠候為首的雪域國專為討伐步驚豔而來自詡正義的臣子,一個則是以韓雅暄為首的天臨國兵團。她身披大雪裘,微挺著個肚子,顯然果然是有了身孕。雖影響她的纖秀美麗,但仍是美麗動人。

在城樓上,則是青州軍嚴陣以待的弓箭手緊盯,密密麻麻地,看得人觸目驚心。正在城樓一個垛口,鳳遠兮一身威儀的武裝和他的將領迎著北風冷冷地看著下麵。

而此時讓所有人都注目的,正是一片空地兀自豎立的一個衝天高杆,高杆上麵吊著一根麻繩,麻繩的一端係了一個竹簍,竹簍裏裝的是什麼,因為太高沒有人能看得到,可是,當呼嘯的風聲將裏麵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傳送下來時,所有人都明白了,竹簍裏,正裝著步驚豔才一生出就被搶走的孩子。

沐長風目眥欲裂。

黃賢、中天王等一眾主將怒眼圓瞪。

一旁的昭皇後則抱胸幸災樂禍的抬目瞅著上麵。

這時隻聽定遠候領著雪域國一眾臣子在陣營裏朗聲說道:“請問離越太子,那位妖女步驚豔可有來?”

沐長風激憤地出列,遙空直指定遠候的一張老臉,怒道:“你們太過份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竟然被高吊起來吹風,難道當初你們就是被各位的父母如此喂養成人的?你們一個個長得道貌岸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難道你們的爹娘就教您如此對待他人的小孩?”

他的話語落地有聲,將對麵的一眾男人說得青紅加交。

可是卻有人認為自己大有道理所在,隻見一個身影推眾人站出,正是那夜突然失蹤了的北叔,他胡子拉碴一臉正義之色,抱拳大聲道:“太子言過其實,若此子是其他人的,倒是無可厚非,可是她是我們雪域國罪人步驚豔的,那又要另當別論。”

“雪域國罪人?”沐長風怒極而笑,“你憑什麼說她是雪域國罪人?她殺了你們雪域國的人?還是挖了你北叔家的祖墳……”

北叔胡子都張開,大怒,“沐長風,我尊你是一國太子才與你客氣說話,請你注意的言詞!”

沐長風哈哈大笑。

北叔怕後麵的正義之臣不支持他,強咽一口氣,又道:“她雖沒殺我雪域國的人,可是不知有多少雪域國的人將要被她害死。再說,如果不是她迷惑王上,我們大王也不會破功,而大王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更改我們先王留下的遺願,就是違背了我們整個雪域國存在的意義。雖然此時她無處落腳,轉而將太子迷得團團轉,但我們不能保準他日王上又對她起意,我們這些老頑固今日隻得借此子將她繩之於法,永絕後患!”

他一席話說完,後麵的附和之聲不絕於耳,大罵步驚豔是個專迷惑君王的狐狸精、妖女。

沐長風大喝一聲,道:“北叔,你可知道上麵是誰的孩子?”

北叔正要答話,此時韓雅暄卻攔住他,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微笑道:“不管是誰的孩子,總之不是太子的就是,本宮說得可對?”

沐長風呼吸一窒,韓雅暄已經笑語嫣然道:“據太子的母後說,她不知道這是誰家的野種。而據步驚豔的貼身丫環石梅也肯定的說,此子與你毫無幹係,怎麼樣,相信太子不會將不相幹的人往自己身上攬,就算你自己這關過得去,相信整個離越的人都不會任你為他人養野種。”

沐長風黯然,這時中天王羅歡已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濃眉一擰,不鹹不淡地譏諷道:“姓韓的女人,本王怎麼覺得你才是妖女呢?糾集如此多的人,打著正義的旗子,結果卻與鳳遠兮暗通款曲,目的顯然並不是要滅了某個妖女那麼簡單,是想滅離越滅太子吧,如此居心叵測,卻被爾等說得正義凜然,佩服,佩服。都不知雪域王是什麼眼光,竟然找了一個如此陰毒的女人做王後,難道這世間就沒有女人了麼?就算沒有女人了,一條母狗都要比你強得多,大家說是不是?”

他最後一句話是問他身後的人,正被氣得喘粗氣的黃賢等人立即連聲附和,大肆將韓雅暄狠狠地怒罵了一番,他們本就是粗人,那貶人罵人的話語簡直不堪入耳,將韓雅暄罵了個狗血淋頭。

韓雅暄氣得臉都白了,但此時是關鍵時候,強自忍了怒氣,厲聲道:“沐長風,看來你為了那個女人可以連性命都不要,那好,本宮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孩子就在上麵,有種,你自己上去取下來,我隻數十下,如果你不敢上去取,我的弓箭手可不會客氣,別怪我心狠手辣將一個妖女的兒子射成了刺蝟!”

她的話說得狠又絕,話音一落之際,她身後已經有百十來隻弓弩對準了吊在高杆上的孩子。擺明了,隻要沐長風敢上去,她會連沐長風一並射死。太子一死,離越軍群龍無首,將來還不被聯軍打得落花流水?

沐長風雙拳握緊,死死地盯著她,“從未見過像你如此毒辣的女人……”

韓雅暄冷笑,“你的母後可不比本宮差,若不是得她相助,我們又如何找得到這野種?”說完,她便冷冷地開始數數,“一!”

沐長風身體一震,抬頭向上,咆哮的寒風裏,孩子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如此高空,想必早已不勝寒意,不過是一個才出生不過半月的嬰兒,如何又能承受人間這些險惡的折磨?

他眼角冰寒,在韓雅暄數至第二聲時,暗運內息,他一定要救下他。

昭皇後發現他的異動,頓時一把將他拉住,斥道:“太子,你瘋了?姓韓的分明就是要讓你上去送死,你不能去,一個小孩子,死了就死了,值得你用命去搏?”

沐長風甩開她的手,“滾開!”

昭皇後被甩退兩步後,又急忙撲到他身上,此時已知他的倔強,忙轉頭對韓雅暄怒道:“韓雅暄,你欺人太甚,本宮將孩子交給你,豈是要讓你來要太子的命的?你這個毒婦,要麼快快那個孽種殺了了事,要麼趕快撤退,不然也別怪本宮讓你雞飛蛋打,什麼都得不到!”

韓雅暄終於停下數數,撫了撫被吹散的發絲,輕輕地笑,“皇後娘娘,您也是一把年紀的人,怎麼如此天真?這孩子可以讓本宮得到諸多好處,本宮怎麼會輕易讓他死?叫我們撤退,你也是老糊塗了,天真得過份。”

昭皇後也是被她說得急極,冷笑道:“本宮天真?老糊塗了?沒有三分三,本宮也不會與你這樣的女人打交道。韓雅暄,你倚仗的不是你肚子裏的孩子可以治雪域王的蠱毒麼?哈哈……本宮看你也太天真了,你若現在敢拿那個小孩來要脅太子,本宮現在就用引蠱壇催動粗雪域王體內的子蠱引出來,那麼就算你有一千件胎衣,也救不了他!”

她此一番話,驚呆了場上所有人!

離越的皇後居然能催動雪域王體內的雙生絕殺蠱?

韓雅暄變了臉色,“什麼?你可以引出大王身上的子蠱?你究竟是什麼人?”

昭皇後厲聲大笑,“韓雅暄,你不用管本宮是什麼人,隻要知道本宮能隨時控製你的大王的生死就夠了,把孩子交過來,不然定叫你的大王馬上死。”

韓雅暄皺緊眉,答非所問,思索道:“聽說雙生絕殺蠱又叫子母蠱,非同母胎的兄弟才能解蠱傳蠱,娘娘說有什麼引蠱壇催蠱,莫非娘娘還和大王有血緣關係?而您唯一的兒子沐長風,與大王是兄弟?”

她的這一疑問,正是所有人的疑問。而且她忽然還想到一點,自從外麵流傳嬰兒的胎衣可以破鳳九身上的蠱毒後,皇宮裏對針她的殺戮便不斷,難道也是她因為怕鳳九的蠱毒解而使出的殺人手段?

想到這裏,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起來,為什麼是殺她?難道是有人在設計她?

昭皇後此時已不再震怒,臉上恢複了不少平靜,冷冷道:“那些都不關你的事,你隻要知道,如果你敢讓太子上去救人,本宮絕不饒你。”

此時不僅她想象得出來,所有的人都想象得出來,竹簍裏雖然裝了嬰兒,很可能還裝了更厲害的暗器之類,就算有人能阻止下麵的弓箭手,隻要敢去抱嬰兒的人,也會被竹簍裏的暗器所傷而死。所以為了太子,就算讓她挖出所有的秘密,也在所不惜。

韓雅暄想了一會,目光遊移,忽然脆聲笑了起來,“好吧,雖然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本宮決定現在放他一馬。不過……那位偉大的母親呢?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難道她不知道她的兒子在上麵快要凍死了麼?”

她話音未落,隻聽一個聲音緩緩從後麵一輛馬車裏傳來。

“韓雅暄,我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如此卑鄙又冷血的人,以前常掛在你臉上的聖潔高雅原來隻是裝點門臉的麵具,好得很。其實你抓走這個孩子的意思不就是想我就範麼?我沒那麼傻,就算我死在你麵前,相信你的弓箭手依然會將孩子殺死,與其這樣,我寧可放棄孩子,待得他日,我必將十倍於此的還你,你要殺,就殺吧。”

步驚豔由阿紫扶著,緩緩從車內步了下來,身體幾乎是一陣大風都可以將她刮倒,但那又剛又厲的氣勢,已將她的所有虛弱都掩飾住。

“還以為你縮在那裏不敢見人呢,為了你的新情郎,終於是忍不住要出來了。”韓雅暄輕鬆地笑,“你一向以重情重義自詡,想不到為了保自己的命,居然連兒子都不要了,好吧,既然你狠心至此,那麼胡海——”

在個精悍漢子跑了出來,哈腰道:“屬下在,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韓雅暄帶著溫柔又涼薄的笑意:“麻煩你吩咐下去,把箭頭上全部塗油,點燃了再往上一箭一箭地射,小孩子的哭啼聲想必會悅耳動聽得緊。”

步驚豔冷冷地盯著不遠處的女子,心,猶如在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無助,無奈,悲鳴,憤怒全濟滿胸腔,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破開一般難受。此時她隻是用堅硬的殼在掩飾她的悲痛,隻能在心底一遍遍地默念:孩子,不是娘狠心,隻是娘若現在就死了,恐怕就不能將這賤人撕成碎片,等娘給你報了仇之後,一定來和你相見……

她回轉身,冷然問道:“黃將軍,賀統領的十萬兵馬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黃賢出列道:“正是,屬下的五萬兵馬也已經準備就緒!”

這時中天王也上前一步道:“還加上本王的十萬兵馬,今日隻要那孩子有什麼意外,本王必定讓這些人全部陪葬。還有那個長得嬌滴滴的女人,她肚子裏不是也懷了野種?隻好開她的肚腹,第一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再看看她的孩子可不可以燉來喂野狗。”

他們的話連連讓韓雅暄變色,直到中天王那一句話說出,她終於忍不住捂緊肚子,而她的身後,已響起弓弩拉弦聲。

轉而她卻不甘心不死心的接著從二數起,“三!四!”她就不信步驚豔真能放著兒子不管。

天頂不知何時烏雲密布,寒風四起,拳頭大小的雪片密密麻麻地墜下。

步驚豔閉著眼,整個人都如陷入冰水般,幽寒徹骨。

所有人都不忍見那虛弱的女子故作堅強迎風而立的背影,心內都淒然一片,可是孩子在高杆上,他們一動,孩子將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