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裏間,山路就好走許多了。路途之上,穿著華麗袍衫的士族越來越少,反而是常見披著粗布麻衣的農人或村婦不時挑著扁擔看著山上的柴吟唱著吳語走來。
見到瑜稚的牛車過來,紛紛避讓開。
瑜稚掀開竹簾往外看,遠處青山如黛,碧空如洗,山澗之中似有飛泉瀑布唰唰而下,隔著老遠聲音還能隱約傳來。
山下,水田縱橫交錯,三兩農家稀稀落落建於田旁,雞犬相聞。
眼睛就好似不夠看一般,牛車已過了纖陌,恣意的走在小河之上,水中有魚蝦,清澈見底。
鄭英讓人從遠處用木碗裝了水,請瑜稚吃。
冰涼的河水順著灼熱的喉嚨順勢而下,猶如炎炎夏日啖了極甜的西瓜一般,從五髒六腑人都安靜了下來。
鄭英停車小歇了一下,用了小錢叫仆人去買瓜,不過一會兒便有農人抱了一大筐翠綠的西瓜上前,西瓜用刀刨開,鮮紅的汁水立馬順留著刀柄而下,香甜的氣味在空氣之中蔓延開來,紅豔豔的西瓜肉入口又脆又香甜。
瑜稚連吃了三四塊,肚子裏飽脹的很,一摸早已圓滾滾的了,想來中午的飯食是不用吃了。
眾人伴著纖細交錯的田路,飽餐了一頓,便重新上路。
別莊依山傍水,就建造在山澗之下,牛車停靠下,已有仆人在夾道來接。
瑜稚扶著阿嵐的手下了車,抬頭看去,見大門牌匾上掛著王氏二字。
門前兩大盞白燈籠上也寫著王字,它們在微風之中緩緩的吹動,好似兩個嬉戲的小兒,瑜稚忽然就覺得王這字也不是那般令人厭惡了。
“女郎。”仆人跪地拜見。
瑜稚虛抬一手,鄭英笑道:“此地倒是極妙之處,女郎且看。”說著,順手指去,在蔥綠的山間之間隱隱約約見一小溪潺潺流下,似一條靈動的小蛇。
“此地臨近靈應寺,時常有文人雅士聚於此遊玩,女郎平日亦時常出來。”鄭英笑道。
瑜稚笑道:“戴罪之身,阿父命我在別莊修身養性豈敢隨意出去?”鄭英大概才想起,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去。
當然瑜稚肯定不會這麼安分守己。
她進了別莊,住在住院,院中格局布置的十分的好,左右各廂房,中間寢室推開皆有竹子而做成,掀開珠簾走進,放著床榻,書桌,案桌,憑幾,胡床,臨窗靠著的是一麵鏡台。
正好她的銅鏡毀了。
瑜稚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她感覺自己才是屬於這裏的。
“女郎安置好,若有缺什麼可命奴來。”一個五十歲的老婦人笑道。
張嫗對瑜稚道:“黃嫗為此院管事,另外還有兩男仆在外院整理別院。”也就是說除了她帶來的人,這個別莊統共不過三人了。
瑜稚頷首,笑著點點頭,命黃嫗退下,與阿嵐一起整治這屋裏。
也實在沒什麼好整理的了,屋裏擦得極其的幹淨,她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隻是將幾件舊衣物放好就沒了。
阿嵐大概覺得委屈:“女郎為世家女……”她替瑜稚抱不平。
瑜稚坐在鏡台前,披散下一頭烏黑的長發,細細梳攏著,發絲之間很多汗了,她說:“阿稚備湯替我梳洗吧。”
阿嵐滿腹的委屈還沒有打開就被她喊停了,一時竟忘了自己剛才抱怨的是什麼,心底隻剩下要瑜稚舒服愉快的想法。
湯水早就備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送來。
瑜稚滑落浴桶之中,取了水覆在自己麵上,蒸蒸的水汽將她的麵頰熏染的緋紅,就像一朵芙蓉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