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客店有心窺隱秘 古城無意遇同門(1 / 3)

進城之後楊炎到一家出名的酒家吃午飯他心裏愁煩要了兩斤“竹葉青”和幾樣精致的小菜大吃大喝。

酒樓裏座無虛設在路上碰見過的漢湖人物也很不少。鄰座就有兩個。這兩個人用江湖“唇典”(術語)說話楊炎聽不懂也沒怎樣留意他們說話。但忽然聽到其中一人輕輕的說出“小妖女”這三個字無意中聽到這三個字楊炎不覺心頭一跳暗自想道:“他們說的小妖女不知是否龍靈珠?”

那兩個人覺楊炎注意他們他們也不禁開始對楊炎注意了。這兩個人是江湖上的行家一眼就看得出楊炎身上藏有兵刃不約而同的都是想道:“看這少年的眼神他的武功底子似乎相當不錯。他年紀這麼輕就敢一個人闖江湖不知是何來曆?待會兒倒要想法打聽打聽。”

“那件事情咱們到了張掖再說吧。”其中一個恐怕楊炎偷聽他們的說話趕忙提醒同伴。

楊炎繼續想道:“在江湖人物口中的‘小妖女’。自必是武功很不錯的了。‘小妖女’而又年紀小的江湖上恐怕沒有幾個吧?哼他們說的多半是龍姑娘了!”

不知不覺酒喝完了。店小二過來道:“客官還要添酒嗎?”他見這小客人居然能喝兩斤烈酒不禁也是有點驚異。楊炎說道:“不喝了結賬!”店小二早已算好說道:“多謝客官一兩三錢五分的銀子!”

楊炎一掏腰包不禁麵紅耳熱原來他根本就不把錢銀的事放在心上一路吃喝早已用得差不多了此時一掏腰包方始覺自己隻有二錢銀子和十幾文銅錢連零頭都不夠。情急之下他把腰包翻轉過來希望奇跡出現說不定夾縫裏還有一些碎銀。隻聽得十幾文銅錢叮叮當當的跌在桌上那二錢銀子卻滾到底桌確確實實就隻是這麼多了。

“怎的這樣貴?”楊炎說道。

店小二登時翻起白眼一臉鄙棄的神情冷笑說道:“你要的是最好的酒菜一兩三錢五分銀子算是便宜的了。你吃不起為何要點這樣好的酒菜?哼你是存心吃白食的吧?”

鄰座那個剛才道及“小妖女”的客人向楊炎招了招手。

那人說道:“區區一二兩銀子我替你付好了。”

楊炎走過去道:“當真?”那人笑道:“我豈會騙你!”掏出錢包。拿起一塊碎銀在楊炎麵前晃了一晃說道:“這塊碎銀三兩有多你拿去吧。”

楊炎說道:“且慢!”那人詫道:“你不肯要?”楊炎說道:“我要問個清楚為何你替我付賬了”

那人說道:“我與你一見投緣願意和你交個朋友”

楊炎打破沙鍋問到底:“為何你見了我就覺得投緣?”

店小二生怕楊炎惹得這位有錢的大爺生氣忙道:“你這窮小子也太不識抬舉了有白花花的銀子賞賜給你你還羅裏羅唆!”

楊炎不理睬他卻對那客人說道:“對不住我這窮小子確實不識抬舉你願意和我交朋友我可不願意和你交朋友。”

那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為何你不願意?”

楊炎冷冷說道:“沒什麼你覺得與我一見投緣我可瞧著你不順眼。”

那人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乎就想揍楊炎一頓。同伴勸他道:“有銀子還怕沒地方花嗎何必生這小子的氣?”

那人把錢包收回氣呼呼的道:“好我且看你這小子如何出醜?”店小二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小子敢情瘋了你瘋是你的事賬可不能不付!”

楊炎忽地說道:“狗眼看人低你以為我真的沒錢?拿去多餘的賞給你!”乒的把一塊銀子扔在桌上。這塊銀子比剛才那塊銀子還大少說也有五兩。

店小二驚得呆了定了定神連忙打躬作揖說道:“是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謝大爺厚賞!”

楊炎在店小二的道謝聲中揚長而去。

那人麵目無光筷子重重一拍說道:“賬單拿來!”

店小二心裏明白這人是怪他太過奉承那個掃了他麵子的“小財神”連忙賠上笑臉說道:“賬已算好了盛惠一兩八錢銀子。”

店小二打著如意算盤暗自想道:“他要爭一口氣賞錢自必要比那‘窮小子’多了”不料那客人一掏腰包忽地失聲叫道:“啊呀我的錢包怎麼不見了?”

他的同伴大吃一驚連忙也掏腰包呆了一呆跟著叫道:“我的銀子也不見了!”店小二登時換過一副臉孔冷笑說道:“你罵人家窮小子誰知你才是真正的窮光蛋!”

那客人一肚子氣正自沒處泄大怒之下重重的打了店小二一記耳光喝道:“你敢小覷老子?”店小二給他打落兩齒門牙暴跳大呼:“吃了白食還要打人快來抓強盜啊!”

一呼之下果然有許多打抱不平的客人要把那人抓去送官。那人雖凶可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大動拳腳鬧出官司、礙了大事。急切間隻好繞著桌子走避杯盤碗碟落地開花乒乒乓乓一片響鬧得不可開交。

楊炎吃飽喝醉早已出了縣城踏著歪歪斜斜的腳步哼著不知所雲的小調了。

忽聽得蹄聲得得回頭一看正是那兩個客人騎馬追來原來他們幸虧在酒樓上有相識的朋友給他們賠錢解圍。但那個打了店小二耳光的客人在眾怒之下亦已捱了幾拳賠了錢還要陪禮。

他追上楊炎大怒喝道:“小賊還想跑嗎?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誰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楊炎說道:“你罵誰是小賊?”那人喝道:“你還裝糊塗老子罵你!”楊炎說道:“你憑什麼罵你的老子是小賊?”

那人忍無可忍跳下馬來就想揪打楊炎。他的同伴可謹慎得多跟著下馬勸阻他道:“問清楚了再決定怎樣處置他也還不遲。”

那人說道:“這小賊膽大包天抵賴也還罷了居然還要占我的便宜。”

楊炎笑道:“你可以自稱老子我為什麼不可以自稱老子?我抵賴了什麼你說!”

那人怒道:“你偷了我們的銀子還敢不認?”

楊炎笑道:“且慢且慢。我可也得先問一問你們。”

另一人道:“你要問什麼?”楊炎說道:“你們自稱‘太歲’請問你是何方太歲?”那人說道:“看你像是江湖人物雲中雙煞你知不知道?”“雲中雙煞”是黑道上頗有名氣的人物老大叫馬牛老二叫田耕揚炎倒是曾經聽過的。但卻扁了扁嘴說道:“什麼雲中雙煞從來沒有聽過。”

在酒樓上捱打的那個人是老二田耕大怒喝道:“你這小賊膽敢看不起雲中雙煞敢情是不想活了!”

馬牛精細得多看出楊炎決非尋常少年可比想道:“我雖然未見過那小妖女但聽說她也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小子倘若是和她一樣的人有這本領那也不足為奇了。”

“小兄弟我們姑且相信你的話。但即使你真的偷了我們的銀子我也隻有佩服你的本領不會怪你。你的師父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嗎?”馬牛說道。在未摸清楊炎底細之前不敢不客氣幾分“小贓”又變回“小兄弟”了。

楊炎笑道:“我的師父不會知道有雲中雙煞這等人物的。你們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言下之意他們根本不配和自己的師父攀上什麼交情所以索性不說了。

馬牛忍住了氣說道:“你上哪兒總可以說吧?”

楊炎說道:“你們上哪兒我就上哪兒?”

田耕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們上哪兒?”

楊炎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要去對付那姓龍的小妖女的是不是?”田耕大為驚駭說道:“咦你怎麼知道?”

楊炎已經從他的口中證實了“小妖女”就是龍靈珠也就無心再戲耍他們了當下哈哈一笑:說道:“這是你在酒樓上自己說出來的!”

田耕麵色大變喝道:“好呀你這小子偷了我們的銀子還偷聽了我們的說話我非狠狠揍你一頓不可!”

馬牛記得田耕雖然提過一次“小妖女”卻並沒說是“姓龍的小妖女”不禁更起疑心但他較為謹慎暫且靜觀其變。

楊炎退後一步說道:“且慢你想大打還是小打?”

田耕怔了一怔說道:“打架還有大打小打之分嗎?”

楊炎說道:“不錯。大打我捏碎你的琵琶骨;小打隻打你耳光。我看還是小打對你有利你罵我一聲小賊我就打你一記耳光。我已經算過了你一共罵了我七聲小賊!”心裏想道:“龍靈珠這小妖女最喜歡打人耳光我且學學她的模樣。”

田耕大怒道:“小賊我要拆你的骨剝你的皮!”舉掌就打。

馬牛連忙叫道:“這小子似乎有點來頭別傷他的性命!”原來田耕練的乃是鐵砂掌功夫要是打著身體要害立即就會打死人的。剛才他在酒樓上不敢大動拳腳就是為了這個緣故。

那知田耕的鐵砂掌連楊炎的衣角都未沾上隻聽得劈劈啪啪一片響楊炎已是接連打了田耕清脆玲瓏的耳光。

楊炎笑道:“你罵了七聲小賊還差四記耳光!”馬牛已經趕忙上去那知楊炎更快笑聲未了又已打了田耕四記耳光。

楊炎揮袖一拂馬牛衝上剛要出拳被這一拂之力意是不由自己的退後三步。楊炎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打架?”

這八記耳光一打田耕掉了兩顆大牙臉上就似開了顏料鋪似的烏青黑腫皮開肉裂沾滿血汙鼻子都給打歪了。雲中雙煞的本領是差不多的馬牛雖然稍高一線見此情形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那裏還敢動手?

楊炎笑道:“你沒罵我小賊耳光可以免打了不過——”說到此處飛身跳上田耕那匹坐騎。

楊炎繼續說道:“不過你們是結義兄弟理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他沒有馬騎你也陪他走路吧!”說罷飛出一顆石把馬牛那匹坐騎的前腿打破。

大笑聲中楊炎快刀加鞭絕塵而去。

他一麵跑一麵心裏想道:“田耕談及那‘小妖女’的時候馬牛要他到張掖再說。莫非龍姑娘是在張掖?好不管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我也且到張掖再說!”

張掖在武威西麵距離約三百多裏。這一帶是“河西走廊”的富饒地帶素有“塞上江南”之稱並有“金武威銀張掖”的俗語。路上碰上的江湖人物也比昨天更多了有些江湖人物充作客商身上暗藏兵刃。楊炎一眼也看得出來。

這些江湖人物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往往是三五成群南腔北調湊成一夥。這種情形若在如丐幫之類的大幫派中不足為奇但天下知名的大幫派寥寥可數一般的幫派多是地方性的幫中的弟子也是同一地方的人居多像這種情形就很少見了。顯然他們不是屬於同一幫派而是臨時組合的。楊炎暗自想道:“怎的這許多江湖人物跑來張掖敢情他們都是衝著‘小妖女’來的?但龍靈珠怎的又會結下這許多仇家呢?哦對了她最喜歡找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消遣莫非這是她亂打人家耳光闖出來的禍?”

想起龍靈珠的淘氣不知怎的心頭的鬱悶倒是消減了許多。雖然他自己曾身受其苦卻是禁不住思念起這個令他吃過許多苦頭的淘氣小姑娘來了。“上一次我被丁師叔押往柴達木她偷偷跑來保護我;這一次我也跑去張掖偷偷幫她的忙嚇她一個大跳看她還能避得開我?嗯我隻須跟蹤那些要跟蹤她的人就必然會找到她的。就不知她是否真的是在張掖?”

他搶來這匹坐騎雖然不是名駒腳力也還相當不錯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張掖。無人之處他把偷來的錢包打開仔細一看看看有多少錢以免重蹈在武威的覆轍。

隻見田耕的那個銀包除了十多兩碎銀之外還有十幾顆金豆馬挺那個錢包的金豆更多一數竟有二十七顆。揚炎心裏笑道:“雲中雙煞本領平常腰包倒是甚為豐厚。嘿嘿我怎麼樣大吃大喝都不怕了!”

張掖城西有一條河名為“弱水”提起“弱水”可是大大有名知道它的人比知道“金武威、銀張掖”還多。原來這條河流很有特點《西遊記》裏對這條河曾有過誇大的描寫說什麼:“八百流少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其實這條河並不大最寬處的江麵也不過十丈左右寬鵝毛和蘆花浮在水麵當然也不會沉的不過行舟則的確是比在別的河流艱難一條小船兩名舟子用力劃渡過七八丈寬的河麵也得花一枝香時刻。有人說河底有一道看不見的暗流洄旋;也有人說是因為河中含有某種礦物以致水質不同變成了密度較大的“重水”。楊炎久聞其名今日方得親身經曆。

小舟緩緩前行楊炎心裏想道:“這條弱水果然真是稀奇有趣。”他想幫忙舟子劃船但他不通水性隻怕越弄越糟不敢輕視。

船到中流忽見另外一條小船船上兩個乘客都是他認識的年輕較大那個約有五十左右他認得是天山派輩份最尊的長老鍾展的徒弟名叫李務實。李務實人如其名為人沉實幹練有人說他的武功不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下隻因不喜出風頭是以姓名不為外間所知。另一個年紀較輕的中年人則是石天行的弟子名叫6敢當和李務實剛好相反為人飛揚跋扈倒是和他的師弟石清泉脾氣相同。

楊炎心裏想道:“我割了他師弟的舌頭又曾打了他的師父一頓可別要讓他認出來。”其實即使楊炎坐在6敢當對麵隻怕他也未必認得出來。要知楊炎離開天山之時還是個小孩子經過了八年相貌早已大異從前。但對中年人來說七八年的時間相貌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變化。

6敢當此時正在做著楊炎剛才想做的事。他拿起一支槳替舟子劃船。李三務實一皺眉頭說道:“你省點氣力吧咱們又不是急於渡河。”他並不是可惜師侄浪費氣力而已是不想他在人前賣弄本領。

6敢當笑道:“早點進城不好嗎?佛經說:弱水三千我自一葦而渡不知是否指這裏的弱水。我沒有一葦渡江的本領見識見識這條弱水的特別之處又有何妨?”他不聽師叔的話劃得更加用勁。

忽聽得櫓聲咿啞一條較大的烏篷船越過楊炎前頭似乎是想追上6敢當那條小船。船上三個客人其中兩個中年漢子麵貌相似一看就知是同胞兄弟另外一個年紹較大的魁梧漢子兩邊太陽穴墳起顯然是正在練著一種甚為霸道內功的高手。

那兩兄弟似乎也是嫌船行得慢一個搖櫓一個劃槳替代舟子駛船。

其中一個低聲說道:“大哥你幫幫眼。前麵那人似乎是天山派的6敢當。”

老大說道:“不錯另外一人是他的師叔李務實。”

那魁梧漢子問道:“你們和李務實、6敢當是熟識的朋友嗎?”

老二說道:“我們和6敢當見過一兩次麵談不上是熟朋友。至於李務實則僅是一麵之緣卻沒和他說過話的。”

那魁梧漢子道:“難得在此相遇不妨上去攀交攀交。”

老大眉頭一皺說道:“6敢當自視甚高我我有點……”底下的話沒說下去但意思卻是明白的他是有點討厭6敢當也怕6敢當誤會他們是想巴結。

他們這條烏篷船和楊炎這條船距離較近低聲談話楊炎也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知6敢當聽見沒有隻見他頭也不回劃得更加快了。不過由於是在“弱水”行舟劃得多快也不過是和普通的舟子在一般的河流上劃舟的度一樣。

那魁梧漢子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你們崆峒派自從丹丘生接任掌門之後不是和天山派很有交情的嗎?”

老二哼了一聲說道:“那是丹丘生的事情可與我們無關。哼他的弟子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天山派的人對他當然是尊敬的。但咱們可不想沾這個光。”他直呼掌門人之名實是大為不敬。原來這兩個人乃是崆峒派前任掌門洞真子的徒弟洞真子的師弟洞冥子與清廷勾結害死了丹丘生的師父洞妙真人洞真子雖然沒有參與其事但卻受到師弟的威脅明知是他所為也不敢揭反而做了師弟的傀儡接任掌門附和師弟誣蔑丹丘生欺師滅祖。最後真相大白洞真子臨終悔悟與洞冥子同歸於盡丹丘生這才奉他遺命繼任掌門的。

這兩兄弟老大叫勞福庇老二名叫勞福陰他們是洞真子的得意門徒但腦筋卻有點糊塗師父慘死他們不問情由不知這是他們師父“處事不當”釀成的禍因反而對接任掌門的丹丘生心懷不滿。

楊炎對“哥哥”的出身門派當然是知道的。一聽他們談起丹丘生的“天山派記名弟子”不禁吃了一驚心裏想道:“原來這兩個是崆峒派的弟子敢情他們也是為了‘小妖女’而來?這兩個人不足為懼怕隻怕孟華也來!”想起龍靈珠曾經為了自己和天山派作對的事而那次的事情又正是由於自己被孟華所擒而起心中自是難免有點惴揣不安。不過孟華是要到天山吊喪的隻能希望他不會這樣快回來了。

勞家兄弟見6敢當頭也不回似是有意不理睬他們不覺心裏有氣暗自想道:“以6敢當的武功我們小聲說話恐怕他也聽得見的。縱然聽不見他明明知道今天有許多江湖上的朋友前來張掖聽見後麵有船追來也該知道是同道中人了他卻越搖越快分明是在我們麵前賣弄!”這兩兄弟也是好勝的人心裏一有氣便也使勁劃船好像要和6敢當比賽。

但他們兩兄弟合力駛船還是追不上前麵那條小船。

那魁梧漢子笑道:“他賣弄手段我也有手段叫他們的船停下。你們瞧著!”說罷拿起船頭的繩索迎風一抖把四五丈長的粗繩抖得筆直向前麵小船揮去。6敢當那條小船船尾插有一支備用的鐵篙長繩呼的一聲卷在篙上那條小船果然隻能在水中打轉雖沒後退也不能前進了。

楊炎心裏想道:“這人氣力倒是不小看來是練過大力鷹爪功的高手比雲中雙煞要高明得多。”

心念未已隻聽得李務實說道:“哪位朋友惡作劇?”說話之時雙指一夾賽如利剪一下子就把粗如拇指的繩索剪斷小舟又複向前。與此同時6敢當也回過頭來。

勞家兄弟大為尷尬連忙自報姓名說道:“6兄還記得我們嗎?這位朋友隻是想和你們結識並無他意!”

6敢當見他們通名道歉看在丹丘生和本派的交情倒是不便和他們計較了當下淡淡說道:“原來是勞家雙俠幸會幸會。咱們上岸再說。”

說話之際6敢當的小般已經攏岸勞家兄弟那條船落後約三丈之遙。那魁梧漢子忽地在船頭拿起一塊木板這是船家用作上岸時的墊腳板尚未攏岸那漢子就把墊腳板拋到河中了。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這雖是小說家言但弱水易沉卻委實不假。木板本來是會浮在水麵的但這在弱水之上卻隻是在渦流中打個轉便即徐徐下沉。魁梧漢子飛身躍起在這塊木板將沉未沉之際竟然把它用作在水中的墊腳板腳尖輕輕一點便即跳上對岸。

剛才他炫露的大力鷹爪氣力雖然驚人楊炎還不怎樣放在心上。此際見他露出這手輕功連楊炎也不禁刮目相看了。要知練鷹爪功之類以內力雄渾見長的功夫一般來說輕功多是較差的但此人卻是內外雙修輕功內功顯然都有頗深的造詣。楊炎心裏想道:“他剛給李師叔掃了麵子搶先上岸不知是否向李師叔挑釁?李師叔的內力或許在他之上但要想勝他恐怕也還當真不易。”

那魁梧漢子搶先上岸回過頭來抱拳一揖朗聲說道:“兩位是從天山來的遠客彭某雖然不是本地人勉強也算得是半個地主請容彭某稍盡地主之誼。”

楊炎這才知道原來他之所以搶先上岸乃按照江湖禮節迎接客人的。江湖人物異地相逢雖然同屬客人也有遠近之分遠處的客人是客中之客近處的客人是客中之主。

李務實為人厚重見他謙恭有劄雖不願意和他結交也隻得稍假辭色還了一禮淡淡說道:“不敢當。”

魁梧漢子笑道:“彭某適才拋磚引玉無非是為了仰慕兩位的大名請兩位千萬莫要見怪。”

6敢當見他對自己表示敬意心裏的氣早已消了笑道:“俗語說不打不相識何況咱們並未廝打呢。閣下武功高明拋磚引玉雲雲太客氣了。我喜歡說話爽直請問閣下是那條線上的朋友。”

此時勞家兄弟亦已上岸勞福蔭便即上前替他們介紹說道:“這位彭兄是江湖上人稱金眼神雕的彭大遒彭大哥。為人好客和我們乃是多年朋友。張掖這個地方他很熟兩位要是未有處宿可以托他安排!”

金眼神雕彭大遒是陝甘道上有數的人物不但武功高強而且交遊甚廣提起他的名字黑道白道無人不知。6敢當吃了一驚暗自想道:“原來他就是金眼神雕怪不得這麼了得!”

彭大道說道:“我在張掖城中長大的一間雲來客店已經定下房間請兩位不要客氣。”

6敢當怔了一怔說道:“你怎麼知道會碰上我們?”

勞福庇笑道:“是這樣的彭大哥交遊廣闊他知道這兩天有許多朋友要來張掖是以在雲來客店定下了十間房間招呼各方好友。”

6敢當道:“初次相識彭大哥就這樣客氣我們實是不便叨嘮。”彭大遒笑道:“相交深淺豈在時日?我和兩位雖然初次識荊但勸兩位的俠名則是久仰的了。要是兩位不肯賞我這個麵子我也無顏立足江湖了。”

6敢當見他這樣一個成名人物對自己如此尊重覺得有了麵子心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便即說道:“彭大哥言重了彭大哥名重武林‘久仰’二字應當由我來說才對。難得彭大哥如此好客那我們也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沒征求師叔同意就替李務實答應。李務實不覺眉頭一皺但他為人厚重這個師侄又是新升長老的他的師兄石天行的得意門徒他也不便掃6敢當的麵子。

彭大遒看出他心中不悅連忙去奉承他剛說了兩句諂媚的話李務實忽道:“聽說彭先生在官場得意此來張掖不知可是有甚公幹?”彭大遒暗吃一驚裝出詫異的神色道:“小弟浪蕩江湖素性不喜受人拘束怎會跑去官場鬼混?李大俠你是聽誰說的?”

勞家兄弟也甚詫異齊聲說道:“李大俠你恐怕是誤聽了謠言了要是彭大哥做了官我們怎會不知?”要知崆峒派雖然沒有禁止門人和官府來往的戒條但由於掌門人丹丘生是和朝廷作對的俠義道是以雖無明文規定崆峒派的弟子亦知自律。

李務實淡淡說道:“我是聽得輾轉傳言既然並非事實那或許是我聽錯了也說不定。”

彭大遒裝作瞿然一省的模樣說道:“我雖然有幾個白道朋友但都是泛泛之交。看來這可能是他們放出的謠言我倒要查究查究!”

6敢當倒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心裏想道:“在江湖上吃得開的成名人物總得敷衍敷衍白道中人有那麼幾個點頭之交的白道朋友也是不足為奇。李師叔聽得風就是雨挖苦人家世不管人家麵子上擱不擱得住。”於是說道:“像彭大哥這樣望重武林的人物也難怪白道中人爭著要謬托知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依小弟之見彭大哥也無須小題大作了。”

彭大遒哈哈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6兄說得真好彭某謹領教益。”

楊炎跟在他們後麵故意放慢腳步遲半個時辰進城。好在雲來客店是張掖最大一間客店他隨便向人打聽就找到了。

楊炎進去投宿掌櫃的陪笑說道:“客官你來得不巧小店剛剛客滿。”

楊炎說道:“一間空房都沒有嗎?”掌櫃說道:“空房倒是還有一間但卻是早已給人定下的。”這話說了等於不說。

楊炎說道:“我但求一個宿處什麼地方都可以。甚至柴房也無所謂。”掌櫃有點不耐煩了雙手一攤說道:“若然客官隻求一個宿處城中可以投宿的地方多著呢。縱然大小客店都滿民居也可借宿的。小店的柴房堆滿柴草客官你不賺棄我們也沒功夫騰出來。”

楊炎忽地抓著他的手一搖說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家客店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還有空房你忘記了?”掌櫃感覺掌心有物以袖遮掩偷偷一看隻見金光燦爛竟是三顆金豆。他是張掖最大一間客店的掌櫃金子的成色一看就知。他看出確是十足成色的真金不禁又驚又喜心裏想道:“富商巨賈我也見過不少出手這樣豪闊的客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收起金豆說道:“多虧客官提醒我想起來了不過——”楊炎說道:“還不過什麼隻要有房間就行!”

掌櫃的道:“客官你真的不拘論是什麼房間?”

楊炎說道:“別羅唆了帶我進去吧。”

掌櫃也似乎“礙難啟齒”於是馬上帶他進去。

那間房間房門虛掩一到門口就聞得一股香味。香味頗怪中人如醉吸了一點竟有懶洋洋的感覺。

學過武功的人聞到古怪的香味本能就會提防。楊炎默運玄功眉頭一皺問那掌櫃:“什麼香這樣難聞?”

掌櫃怔了一怔似乎有點詫異說道:“這是福壽膏客官你沒吸過?”

楊炎問道:“福壽膏是什麼?”掌櫃說道:“富壽膏就是鴉片。”心裏頗為奇怪:一個有錢的大少爺怎的連鴉片煙都不知道。楊炎啞然大笑心想:“原來是鴉片煙我還以為是江湖上下三濫用的**香呢。不過房間裏既然有抽鴉片煙的客人這個客人自必是有錢的‘大爺’了他又怎肯把房間讓給我?”

心念未已隻聽得掌櫃已在輕輕拍了一下房門低聲喚道:“娘子起床。有客人來了!”房門本來是虛掩的用不著裏麵的人開門他們便走進去。

隻見一個肥胖的婦人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對著煙燈呼呼虜虜的抽鴉片煙正在抽得起勁。

楊炎吃了一驚那婦人也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來把手中的煙槍指著掌櫃“呸”的啐了一口罵道:“你作死啦為什麼把客人帶到老娘的房間來?”

掌櫃說道:“這位相公給了我三顆金豆你就讓他借宿一宵吧。”

婦人盯著楊炎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嗔道:“什麼話?三顆金豆你就把老娘賣了?“心想:“這小子倒還長得俊不過做我的兒子可還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