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東渴望的眼神望著白天明。
“這個——這個怎麼說呢？有區別，但主要還是在自己努力。要是自己努力了，這好學校和差學校差別可就大了。向東，這樣跟你說吧！同樣一個學生在好學校和差學校讀完的結果肯定不一樣，在城裏和鄉下讀的結果也不一樣。陳言念得咋樣？在班級裏能排第幾？”
“聽他們班裏老師講，他能排前五名。”
“那不錯呀！高中有希望，高中保持住大學就有希望！”
“大叔，某家那個讓我給他找個家庭輔導老師，聽老師說，他就數學有點不如人意。但也不差，隻要有人跟著點撥就能再上一個台階。”
“請一個家庭輔導教師那可得花不少錢那！”
“某家那個說了，一就是往這上花錢了，多都花了，不差這一哆嗦！”
“那可不是一哆嗦啊！跟你擇校花的錢差不多。這就是兩哆嗦了！”
“那咋整？\"
\"你若信得過，我給你輔導。中學數學我還是覺得自我不錯，輔導初中生還是沒問題的！”
“那敢情好了！”
陳向東心裏樂開了花，感激得無可無可的。
兩人向陳向東家走去。
陳向東突然說道，“大叔，我忘跟你說了，跟我一起來的還有楊在西家的。她家的孩子也在這個城裏讀書，聽老師說，那個孩子是白給一個，就是把大學教授請到家裏也教不會。可那孩子不幹，非要進城不可，他家又不差錢。所以也就來了。我家跟他家關係不錯，我們兩家就合租了這兩室一廳的房子。大叔，她要是也輔導你能答應嗎？”
“一個羊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多一個沒關係！”
陳向東的媳婦和楊在西的老婆正在屋裏扯大讕。看見白天明進屋停止了說話。白天明看見兩人似曾相識，於是問道：“你們百裏迢迢從河灣村來到蟲城，雖談不上背井離鄉，可也算得上拋家舍業。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兩個女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楊在西老婆嘎嘎大笑，“還用問？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這不禿腦瓜虱子明擺著嗎？就是為了孩子考學。考上好學校！”
白天明一臉嚴肅，“那要是考不上咋辦？”
兩個女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還是楊在西老婆說了話，“那咋整？考不上也得受著。心到佛知，貨到地頭死！撞了南牆總該回頭，到了黃河總該死心了吧！”
“難道就是為了‘回頭’、‘死心’費了這麼大操事？豈不是米沒要來把口袋搭上了？”
楊在西老婆一臉的無奈，“白老師不怕你笑話，我們楊威就是來陪人家陳言的。他啥也考不上。明知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但是，這個燈你還必須得點！你不點，瞎子不幹呐！你說，現在家家都這麼一個孩子，頂在頭上怕嚇著捧在手裏怕化了。咋地都不是！念書他不認真聽課，不好好做作業。人家老師也心裏明鏡似的，管嚴了家長不願意，弄不好還告到教育局去，好心當成驢肝肺，誰老師扯那個犢子？都睜一眼閉一眼，濃態飯吐沫活。家長也是一樣，老師管嚴了，心疼；不管，也心疼——這不把孩子混壞了嗎？可是，你一管，他不是離家出走，就是跳河跳湖的。你也不知道他是真跳還是假跳，這網上有多少跳樓的？掂量來掂量去，還是別惹活他了。他學好學壞享福遭罪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活著就好。你說我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你看我才四十三，都有白頭發了。誰能經受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要不咋說這咱的孩子都是惡鬼下界呢，他心中一點也沒有父母，父母的辛苦勞碌他都一筆勾銷，一點點不依著他他就立刻翻臉。一點也不考慮你的感受。某們這個不就是這樣嗎？人家那好孩子是擇校哇補課呀都能看到希望，這個一點希望也沒有！”
楊在西老婆垂頭喪氣。
“我家雖然不缺錢，花點兒也不心疼，可是，你這不是扔水皮不響嗎？咳！沒法子。”
陳向東媳婦插嘴說道：“行麼樣開啥進城讀書的口子，你一說孩子花錢可以進城讀書，小孩子他不慌神兒？小孩子他懂啥？他才不管家裏有錢沒錢呢！”
白天明鄭重說道：“你們還仍然陷在朦朧的誤區裏掙紮，看不到方向，更找不到方向。把讀書死死地盯在升學上。仿佛讀書就是為了升學，離開升學啥用沒有。其實，這種觀點是丟了西瓜撿芝麻。讀書的大頭不是為了升學，而是普及——做有道德有文化有知識的勞動者。這才是國家辦學的根本目的。你們到城裏來了，你看看滿大街那兒不需要文化？”
楊在西老婆又恢複了活力，嘎嘎嘎的笑起來，眼淚都出來了，“白老師你可別逗我們這些苦惱人笑了，哪個念書不是為了考大學，有出息？為了當勞動者，我們就在家幹活就是了。跑這麼老遠勞民傷財就為的是做一個有文化的勞動者？你說死我也不信！”
白天明一本正經解釋道：“我說這個勞動者和你理解的勞動者不一樣，學校培養的是有道德，有文化有知識的普通勞動者。有道德就是——\"
楊在西老婆打斷白天明的話，“白老師你就不用說了，說到底他大嫂還是個娘們兒。你們可別糊弄老百姓了，那奧運會還口口聲聲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呢！可是得獎的還是冠軍亞軍。他咋沒把獎項讓給那些《友誼》貢獻者呢？說教育是培養勞動者，那些當官的都是學校裏培養的尖子生，他咋一個沒有上咱們農村擼大地呢！”
白天明搖著頭，“你不懂！”
“我啥不懂啊？就是不會像你們那樣說，明明是‘比賽第一’卻硬是說‘友誼第一’；明明讀書就是為了考試升學出人頭地，卻硬是說培養普通養勞動者。”
白天明隻是搖頭，歎道：“教育家長比教育學生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