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13):羅馬神話中的傳遞消息的信使。

這個剛才還很安靜的教室,一下子就忙亂騷動起來了。學生都被他匆匆逼著讀完了課文,即使出了小錯也沒有停下;那些乖巧的,甚至跳過了一半課文,也不會受罰;遇到吞吞吐吐的,

他就在他們背上清脆地抽一鞭,催他們加快速度,或者幫他們跳過一個難字,就像一群小妖精似的衝了出去,在操場附近歡喜得大叫大鬧。

接著,多情的伊卡包德就梳妝打扮起來,他在這上麵至少比平常多花了半個鍾頭;他把他那套最好的,實際上也是唯一的褪了色的黑衣服,又是刷又是擦地搞了半天,接下來又對掛在學校裏的一塊破鏡子修飾他的尊容。為了使自己能夠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出現在他的情人麵前,他向他寄宿的那個農家的主人借了一匹馬。

這個人是一個性情暴躁的荷蘭老頭子,名字叫作漢斯.凡.瑞柏爾;於是,伊卡包德就英武地跨上馬,像一個追求冒險的騎士一樣動身了。我覺得,按照講騎士美人的故事的真正精神,我似乎還應該把我們的英雄和他的駿馬的儀表穿戴稍微談幾句,才比較合適。

他胯下的這匹牲口是一匹垮了台的耕田老馬,老的精神力氣全無,隻剩下那個劣性子還沒消磨掉。它長得骨瘦如柴,皮毛零亂,脖子細得像一隻母羊,腦袋小的象個榔頭;汙穢的馬鬃和馬尾亂糟糟的,都給牛蒡結在了一起;一隻眼睛已經失去瞳仁,像妖怪似的露出一片凶光,至於另外的那隻,那就閃閃地,看得出裏麵真正有鬼了。

它在當年一定頗有些火氣與猛勁,關於這一層,我們從它用的那個名字—“火藥”上就能看得出。過去它的確也是讓主人心愛的一匹駿馬,性情暴躁的漢斯.凡.瑞柏爾,本來是一位烈性子的騎師,他很可能把自己的精神灌輸了一部份給它;因此,盡管它的神氣那樣衰老萎靡,他肚子裏的妖氣,卻比鄉下的任何一匹小馬都來的多。

伊卡包德自己,正好是和這匹馬配的旗鼓相當的一位人物。他用的是一副短馬鐙,因此,騎了上去,隻好把膝蓋抬的高高的,幾乎碰到了鞍頭;瘦削的肘子像蚱蜢腿似的伸出去;他把馬鞭筆直地捧在手裏,像玉笏一樣;等到這匹馬走起來,他的兩隻胳膊的動作,簡直和兩隻翅膀的拍打差不了多少。

一頂小羊毛帽搭在他的鼻子頂上,這是因為他那個前額窄小得可憐,不妨稱作鼻子頂;那件黑上衣的下擺,飄蕩起來,幾乎碰到了馬尾。伊卡包德和他的駿馬踉踉蹌蹌走出漢斯.凡.瑞柏爾的莊門的時候,他們的儀表大致就是如此,這簡直是光天化日之下難得的一種幽靈。

這一天,我剛才已經說過,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天色晴朗而寧靜,大自然披著那種總是使我們聯想到豐收的、富麗的金黃色盛裝。森林已經罩上端莊老成的棕色同黃色的外衣,其中有些比較嫩弱的樹,已經給霜凍染成了一片桔黃、暗紫同猩紅相間的燦爛的色彩。

高高的天空裏,開始出現了陸續不斷的一行一行的野鴨;從山毛櫸和胡桃樹叢裏可以聽到鬆鼠的叫聲;有時,一陣陣的,還會從附近剛割好稻的田裏,傳來鵪鶉的憂思重重的啼聲。

小鳥們正在享受它們臨別的盛宴。熱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他們撲著翅膀,嘰嘰喳喳,遊戲起來,從這一叢灌木跳到那一叢灌木,從這一棵樹飛到那一棵樹,在們周圍這片豐富多彩的天地裏忽東忽西。

其中還有老實的雄知更鳥,它是小獵人最喜歡的一種獵物,高叫起來,就像和人吵架似的;唧唧的燕八哥成群飛翔起來像烏雲一般;金黃色翅膀的啄木鳥,頂著它的紅冠,套著黑領圈,披著一身華麗的羽毛;連雀,長著紅邊的翅膀和黃尾巴梢,頭上有一頂小羽冠;還有藍喜鵲,那個吵吵鬧鬧的花花公子,穿著鮮豔的淡藍色外衣和白襯衫,叫不停,說不停,處處招呼,一會兒猛然對這個點一下頭,一會兒又向那個鞠一個躬,裝出一副和樹叢中的每一位歌手都處得很好的神氣。

伊卡包德一路慢慢地踱過去,那雙從來不放過每一種意味著廚房裏食物豐富的征象的眼睛,歡歡喜喜地瞭望著可愛的秋天的寶貴出產。他看見四麵八方都是堆積如山的蘋果;有的掛在樹上,多得把樹枝都壓彎了;有的已經收集在筐子和圓桶裏麵,準備上市了;還有許多堆得像小山似的,以便榨汁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