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羅嗦什麼!我不情願說,手機壞了。校長扶著座機的線,把電話搬到我麵前。他要找號碼,我說我有。我給王國民打了電話。王國民一聽,倒真的很高興。畢竟事不關己,或者他還年輕。他說確實要告訴NHK,免得他們擔心。他心情很好。
我帶著女兒走出學校。校長又在後麵叮囑著,不要打孩子,好好休息,折騰了一個晚上了,警察整個晚上盤問她,她就是不說……
我站住,問:“您是說,她整個晚上都在警察署?”
他愣了一下。“是喲!”他說,“安全呢。”
他明顯沒有聽出我的話意。我又問:“那麼,她整個晚上都沒有離開警察署?”
“對呀,直接從警察署被送來的。怎麼?”
“噢,沒什麼……”
我帶女兒回家。我把女兒關在房間裏。總覺得不踏實,難道真有那麼幸運嗎?她整個晚上在警察署裏著。那麼長的一個晚上哪。然後就被送到了學校。我仔細推算時間,沒有空檔。又推敲了情節,也沒有破綻。隻是在被送到警察署前,在車站,就沒有發生什麼嗎?要知道,那時候可到處是醉鬼!
但在那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可能發生什麼的,至多隻是耍耍流氓,但被耍了流氓還不夠嗎?
其實我也未必相信會有這種事,至少可能性隻是一半,但我更相信沒有的那一半了,我已經很累了。誰會拿莫須有來刁難自己?
外麵王國民在吹噓,他比我先回到“陣地”,第一個把消息告訴了大家。他很興奮。昨晚的一切像夢。按理我得出去感謝他們,但我很累。大家都很亢奮,他們不想睡覺。當然了,不是他們的女兒,他們隻是勝利完成了一個任務,幫人做好事。可我卻不一樣。
王國民還在繪聲繪色說著,整個過程,他作為總指揮,怎麼運籌帷幄。“我一急,王老師的手機被摔啦!”他說,“哦,我得賠一個給他!”
他來敲門。我忽然覺得煩。但又不能不開。我開了。我說,賠什麼?還應該感謝呢!
王國民又說:“對了,聽說警察找了一晚上?”
我點頭。
“我們不是報警了嗎?”我一愣。“也許因為是另一處警察署……”
“不可能!他們有聯網的。什麼事,一聯網,一網打盡。這我懂!”他抽了口冷氣。“這麼說……”他罵了起來。“我說呢,怎麼躲得這麼緊!早知道就是跟他哥一個種!”
我明白過來。王國民闖進依寶弟房間。依寶弟睡著了,被揪出來,他眼神晶亮,明顯沒有睡。他低著頭。王國民問:“你說,你報警了沒?”
“我去了。”依寶弟應,他耍了個滑頭。
“你還狡辯!”王國民道。
“是去了。”
王國民道:“去了?玩去了?”
“我沒玩。”
“那你去幹嘛了?”
“報警了。”
“那警察怎麼沒接到?”
他不說了。王國民一把掐住依寶弟喉嚨:“操你曾奶奶!”大家慌忙勸。我也勸。他硬是將依寶弟拽到我房間,我女兒跟前。王國民悲憤道:
“人命關天的事,你就這樣丟了不管呀!平時還口口聲聲‘姐姐’呢!姐姐有難了,你就這樣!”
依寶弟哭了。他說:“我去了,隻是沒敢進去……”
“為什麼?你有簽證,怕個屌!”
“警察會知道我想黑的。”
“他們又不是你肚子裏蛔蟲!”
“我聽說,他們有測謊儀……”
真是愚昧!好像懂現代科學,其實又不懂。可氣更可悲。王國民道:“所以你就不管了?”
依寶弟冤枉道:“誰不管了?我想來想去,想出辦法,想打電話報案。我又沒有卡,我就找投幣電話,一直找不到……”
“你不會用手機!”
“我哪有手機呀!”對了,他剛來,沒有手機。“我哪有錢買手機呀?付了我哥的費用,機票,簽證費,我一分錢還沒掙呢!要是被抓回去了……”
他放聲大哭了起來。也難怪,他也挺可憐的。
我女兒也哇地哭了。她回來起一直目光呆滯,什麼表情也沒有。這下哭了,哭得很傷心,好像跟依寶弟一樣傷心。這也讓我辛酸。我一直不能看女兒哭,作為父親,我要給女兒快樂,不能讓她傷心。可是你傷什麼心?都因為你,都是你惹出來的!我說。
她居然更撒野地嚎啕了。我驀然明白,她是為什麼哭。她為自己心中的那個事而哭,明白地說,在為自己和那個佐佐木的事哭。她沒有找到他,她傷心。這讓我頓然感覺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我叫:
“你還來勁了?越做越有趣了?你覺得有趣,再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