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13)(1 / 3)

女兒答應了,大家就忙開了。從布置的,到用的,到宴席吃的。李昌盛又打來電話,說明拒絕辦酒宴不是他的意思,他還是很重中國人情義的,隻是他老婆在阻饒。“女人讓你沒辦法起來,還真是讓你沒辦法!”他歎息道。他說他可以免費借給我們一些所需要的東西,包括給介紹司儀。不知道他是良心上過不去,還是害怕王國民將來去他的店騷擾他。

王國民有了麵子,也就不計較了,向對方借了需要的物件。有的東西還真不容易弄到。

大家幾乎天天晚上碰在一起,隻要沒有去打工,在家,就聚在老蔡房間。一邊商議婚禮的事,一邊喝酒。婚禮前一天晚上,王國民喝得爛醉。大家讓他不要喝,他說:

“我不喝怎麼做事情?”

大家道:“喝了才做不成事情呢!”

王國民道:“你們不懂!要不喝,我早把女媧先給殺了!”

大家大吃一驚。他說:“我這叫雞飛蛋打,為他人做嫁衣裳了,為那個‘死鳥’做局,他憑什麼就比我強?老天沒眼!怎麼雞巴也跟在中國一樣,也‘逆淘汰機製’呀!”

的確,誰都不滿“逆淘汰機製”,但是我自己也這樣了,不由自主地。當然王國民比李思寥贏,不管怎樣,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但是若說男人,佐佐木不也是男人嗎?他不僅是正常的男人,而且比王國民素質高,按理他是最應該被選擇的。但是到頭來卻是最不該被選擇的被選擇了。一個弱民族的思維裏,常會出現這種“逆淘汰機製”。

王國民忽然拉住我的手:“王老師,我這是看在你是王老師的份上,看在女媧是我妹子的份上……”

我感覺不自在。他大概感覺到了我的不自在,怕我啐他,他又說道:“你不要不同意!好歹也是一個鄉的嘛,一個‘王’字,寫不出兩個,所以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裏,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我的姐妹,明天我要當娘家舅!”

我一愣。我完全沒想到這個。

“你要不答應,也就算了……”他最後說。

我心裏一酸。我答應了。

我答應王國民,並不隻因可憐他,更是可憐自己。我這是做的什麼事?把女兒賣出去。等明天女兒就是別人的了。我們都是愛女媧的人,明天就要失去她了。同是天涯淪落人。

晚上,女兒睡著了,我凝視著她。這是我的女兒嗎?她嘴角抿了一下,沁出一點口水。這是我女兒。可是她就要屬於別人了。好在隻是名義上的。

但是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名義也就等於實質了。她對將要發生的事渾然不知,也許她還在做著美夢吧?我還是她父親嗎?我居然對她這樣!我不是父親,是畜牲!我摔自己的臉。她好像聽到了,微微跳了一下眼皮。我慌忙縮住了。我怕她醒來,追問,那樣事情就敗露了。瞧瞧我還是怕敗露,還是要做下去。可見我是多麼的殘忍!

我退到屋外,又摔了自己一下耳光。夜很靜,聲音很響。我不敢。我仍然不敢暴露了。我恨我自己!我要受到懲罰。我的眼睛四處尋找,我終於找到了一把小刀。我拿起刀,往自己手臂紮了下去。

我痛。我看到血流了出來,我的罪惡,就像那黑紅的血,被釋放出來一些,我的心微微有些寬慰了。

第二天女兒瞧見我手上的傷,問。我說,不小心剮傷了。女兒說:

“爸,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不要管啦!”我故意不耐煩地叫,“趕快準備,要來不及啦!”

她又被我蒙騙過去了。可憐的女兒!我心裏說:“你啊,你這個冤家啊!”

女兒穿上我們給她準備的傳統婚紗。說實在,我不喜歡這種土不拉幾的服裝。那一年,中國國內流行穿唐裝,外賓來了也讓穿,男人穿得跟醜角似的,我就對它印象更壞了。但是這下我要利用它,隻有這樣的服裝,才能名正言順地配上紅蓋頭,而有了紅蓋頭,才能阻礙我女兒識別邊上的新郎。

沒有伴娘。這也是中國的土習俗,說不要,女兒就也不計較。她也不太懂。按理應該應該新郎來接親,然後去新郎家做儀式,但是李思寥沒辦法弄到單獨的房子,就在這邊做了。按理要讓新郎坐著接親車來,接新娘,在路上兜一圈,再回來拜堂的。但是那樣女兒就跟新郎近距離接觸了,一定會被發現,就也作罷。女兒也不計較。為了迷惑她,供桌上專門弄了塊假的牌位,上麵寫著“佐佐木”。新郎來時,女兒早被蓋了蓋頭,再換上李思寥家的,然後燃蠟點香。老蔡說,沒燃燭點香時,是不算數的。

女兒轉到廳上,還有些稀奇地瞧著這“佐佐木”的牌子。

女兒是我生的,我還掌控不了她了?

水仙嫂把她勸回房間。一個人坐著,她很快又心神不定了。我知道她為什麼心神不定。兩天前,隻能告訴她佐佐木已經回到日本了,她馬上要見,我就仍用短信騙她,說剛回來,很忙,要向社長彙報,要馬上著手做一些急事。女兒說,要跟他通電話。我連忙把一台電話關了。女兒打過去,都是關機。好容易賴到今天。她急不可耐等著,一次次跑到門外張望。水仙嫂把她拉進房間,說,這樣會相衝的。女兒不懂,水仙嫂說,相衝了,兩個人以後就會不和了。女兒伸了伸舌頭。她還是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