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讓愛高高地飛上天空
兒子家的北麵不遠，有一個很大的人工湖。湖的中心，一個巨大的銀色水柱高高揚起，嘩嘩的噴水聲像是一曲靈動跳躍的音樂。無數個珍珠串成的玉鏈，在藍天白雲下飛動。野鴨成群地在湖裏遊，孤單的白鶴站在岸邊張望。烏龜不時從水中探出頭來，像是尋找自己的朋友。湖的東麵和西麵，是一幢幢紅色的小別墅，在高大的橡樹和鬆樹的掩映下，是紅妝少女羞答答的美。 晚飯後，我和老伴常到湖邊的長椅上坐一坐。來的次數多了，熟悉了一個白人媽媽和她的兩個黑人孩子。那個白人媽媽氣質優雅，金色的長發，苗條的身材，藍色的眼睛裏閃著溫暖而慈愛的光。兩個小黑孩十分可愛，姐姐十多歲，弟弟七、八歲的樣子，每次從我們身邊走過，都禮貌地問好，微笑著露出他們整齊的小白牙。 媽媽帶孩子到湖邊來，主要是喂野鴨。媽媽把汽車停在路邊，兩個孩子打開車門自己跑出來。媽媽打開後備箱，拿出一袋麵包和小麵包圈之類的食品。兩個孩子抱著拎著這些東西，顛顛地向湖邊跑來。 他們母子常來，湖裏的野鴨都認識了他們。不等兩個小家夥把麵包袋打開，幾隻十幾隻野鴨就已經向他們飛過來了。姐姐把麵包撕成一個個小塊，扔在綠色的草地上。弟弟把那些小小的麵包圈拋向空中。那些紅頭大野鴨美美地分享著他們送來的食品。有時是爭奪，有時是打鬧，有的還嘎嘎地叫著，似乎是對這兩個小朋友的感謝。那個調皮的弟弟，有時去抓野鴨，野鴨不慌不忙地在前麵跑，在跟他玩著快樂的追逐遊戲。 媽媽笑著站在後邊看，仿佛她的孩子變成了快樂的野鴨，野鴨變成了她可愛的孩子。 每次喂完野鴨，他們母子都不是馬上走開。媽媽領著兩個孩子，沿著湖邊認真地檢查一遍。發現礦泉水瓶、易拉罐或刮來的塑料袋什麼的，媽媽都叫孩子撿起來放在她拎著的綠色的帆布袋裏。兩個小家夥都很有競爭心，發現前麵有一個礦泉水瓶或易拉罐等什麼東西，搶著去撿，撿來跑到媽媽麵前高高地舉著，隻有媽媽表揚了一句他才肯將撿來的東西放進帆布袋中。 湖邊的草坪很幹淨，純淨的綠色裏幾乎沒有什麼雜物，大概這樣的媽媽不是一個兩個。 美國這樣的環保者太多太多，沒有什麼奇怪。我隻是納悶兒，一個漂亮的白人媽媽怎麼會生下兩個黑人孩子。 一天飯後，我提出了這個疑問。 兒媳萬昕說，這家人就在咱家南麵那趟街，她領安迪還進她家的院子玩過。她的丈夫是休斯敦一個很有名的外科醫生，她在家裏做全職太太。 我問，白人怎麼嫁給了黑人呢？ 萬昕說，他們大學是同學，都是在美國一個著名的醫科大學畢業的。 啊，怪不得那個媽媽有那麼優雅的氣質！ 過了幾天，我又到湖邊去，發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一隻紅頭大野鴨不知道讓附近誰家的狗給咬傷了。野鴨的一個翅膀根兒流著血，翅膀幾乎耷拉下來。別說是飛，走路都是搖搖晃晃了。我什麼辦法也沒有，隻是心疼，隻是惋惜。 這時，那個媽媽又帶著孩子來了。她看見了那隻受傷流血的野鴨，先是皺著眉頭在那想了一會兒，然後和兩個孩子比比劃劃地說了半天。母子三人圍成一個小圈兒，把那隻受傷的野鴨抓到了。媽媽顧不得野鴨身上流血，把它抱在幹幹淨淨的懷裏，走進了汽車。 大約有二十多天，我在湖邊沒有見到他們母子，也沒有見到那隻受傷的野鴨。他們哪裏去了，野鴨哪裏去了？ 又是一個彩霞滿天的黃昏，他們母子來了，抱著那隻野鴨來了。我急切地奔上前去，想看看那隻受傷的野鴨。那個媽媽眉飛色舞地跟我說了起來。我明白，她是說，受傷的野鴨已經治好，又可以張開翅膀飛上藍天了。 我伸出大拇指，向他們母子表示深深的敬意。 媽媽示意，讓抱野鴨的兒子將手鬆開。兒子搖頭，像是舍不得。 媽媽又大聲地說了一句，兒子十分不情願地將野鴨放在了草地上。 野鴨深情地看了他們母子一眼，張開了翅膀向前衝去。愛，又給了她騰飛的力量。 我看著那欣悅的母子，望著那頭上盤旋的野鴨，心默默念道：野鴨你飛吧飛吧，讓愛高高地飛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