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塊披薩餅(1 / 1)

18.一塊披薩餅

中國的餐廳,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文化功能。人們在餐廳裏不僅僅是吃飯喝酒,重要的是圍繞這張圓圓的桌子進行人際間的感情交流。烈度的酒精,燃燒著人們的臉,燃燒著人們的心,個個都變得亢奮起來。人們舉杯換盞,在酒桌上“過電”,講葷段子,唱流行歌曲,說說笑笑,拍拍打打,那喧嘩那熱鬧,任何火車站的候車大廳都要遜色。  大概是美國的建國時間短,餐廳文化沒有中國這樣豐厚的底蘊,餐廳就是個簡簡單單吃飯的地方。初次走進美國的餐廳,你或許感到它的冷清,感到它的沉悶。  我第一次到美國的餐廳用餐,那是一個中午。快餐館很小,坐落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裏。屋裏隻有二三十張對麵而坐的小餐桌,別說什麼高級的包間,連一張圓形的桌子也找不到。  餐館出奇的潔淨。雪白的牆壁,鮮紅的地毯,好像是今天剛剛開業,沒有一絲的汙染。餐廳裏靜悄悄的,食客隻顧低頭使用著自己的刀叉,像在圖書館裏輕輕地翻著一本書。  餐廳人不多,我們很快找到一個臨窗的好座位。  服務員先上來一杯冰水,這是主人對客人的熱情。  安迪那時還不會吃東西,服務員找來了兒童座椅,讓他坐在了裏麵。我們四個大人對麵而坐,翻看著菜單。我說,菜點得要少。兒子說,咱吃得要好。老伴說,吃飽了就行。媳婦說,這不是個花大錢的地方。  我們要了一盤烤牛排,一盤炸雞翅,一盤蔬菜沙拉,一盤水果涼拚。主食是披薩餅,飲料是可口可樂。  中國俗話,一方水草一群羊。我和老伴從小在農村吃煮菜燉菜長大,後來進城煎煎炒炒,也還勉強。老了老了,吃美國的什麼西餐,感到別扭極了。拿慣了筷子的手,刀叉在手裏就是不聽使喚。不大的一塊肉,半天都切不開。老伴說,你別切了手!  心裏有些煩,到嘴的飯菜就不是味兒。吃了幾口,我就飽了,手舉著刀叉,眼睛轉向了別處。  門口進來了一對老夫妻,都70來歲。老夫妻衣著極其普通,卻是氣質高雅,眼睛裏閃著深邃的光。  他們就坐在我們的鄰桌。我用眼睛掃視著他們,看他們怎樣消費。  老夫妻點的飯菜很簡單:一盤烤肉,一盤蔬菜,每人一個漢堡包,一杯可樂飲料。  進餐時,老夫妻誰也不說話,隻有刀叉輕輕地響。  這時,安迪哭鬧了起來,我們隻好匆匆地結束午餐。盤裏剩下一塊肉,兒子放在了嘴裏;盤裏剩下一片菜,老伴把它咽了下去。剩下的一塊披薩餅,誰也吃不動了。兒子說,要個餐盒,裝起來帶走。我說,算了吧,一小塊披薩餅,怪麻煩的。兒子也沒有堅持。  兒子去結賬,老伴和媳婦忙著從椅子裏往外抱安迪。我站在那裏,偷視著那對老夫妻,看他們吃飯剩不剩東西。  那個老太太剩下了半個漢堡,輕聲和老頭說了一句什麼。老頭向服務員擺了擺手,服務員拿過來一個餐盒,他把半個漢堡裝了進去。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撥弄了一下,也向服務員要來了餐盒,裝起來那塊披薩餅,向門口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