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來到殿前。
進殿前,樂大人本著同僚友愛,向跪著的孫大人打了個招呼:“孫大人,別來無恙。”
孫歆臉上帶著不容錯辨的傲然神情,他隻簡單地點了點頭,淡淡道:“原來是樂大人。”
兩位年輕的朝中重臣在刹那間互不相讓地對視了一眼,接著,兩人同時錯開了視線,各自從火花四濺的“眉眼官司”裏拔出了鬥誌。
“樂大人,請。”小太監跟什麼都沒看到似的,彎腰弓背,擺出了“請”的姿勢。
“有勞。”樂大人撩起衣袍下擺,登上了台階。
“請陛下聖安。”
熙政殿裏,樂平行禮如儀,卻趕在敏彥叫起前,率先發話:“陛下,孫大人已在殿外多時了。”這本是極為無禮的舉動,但位於禦案之後的敏彥並沒有治他的罪。
敏彥似笑非笑地問道:“難道樂大人竟是來為孫大人請命的?或許……樂大人兔死狐悲,生怕下一個跪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樂平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微臣不敢。”
“不敢?”敏彥輕柔地重複了這兩個字,然後倏地換了臉色,語氣也越發地冰冷了,“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的?!”說著,她又甩下了一本奏折,“瞧瞧,朕都養了一群什麼忠君愛國的賢臣!個個都‘以死’要挾朕馬上禦封皇後,還冠冕堂皇,說什麼是為了社稷!”
樂平低頭:“微臣惶恐——但,微臣竊以為,‘皇後’應該是‘皇夫’才對……”
敏彥冷冷的怒氣更讓人招架不來:“這還有說法?據朕觀察,這位領頭的‘賢良’,可不就是樂大人麼?朕來瞅瞅……唔,下個月漠南進貢?請求聯姻?唔……莫非這個聯姻,就是讓我朝忠良們大為惶恐的原因?”
樂平俯首:“正是。”
敏彥冷笑道:“甚好。朕居然要為了一個還不知最後結果到底如何的聯姻,而匆匆定下自己的終身?此等小事當前,群臣自亂陣腳,損我天朝威名!”說完,她一掌拍掉了禦案上的所有奏折,“樂平,關於這點,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見敏彥暫緩怒火給了自己辯解的機會,樂平不失時機地據理力爭:“陛下,漠南近些年來擴充軍備,廣招兵卒,我朝雖有準備,可軍隊畢竟疏於操練。這件事情,馮將軍已同微臣私下交流過了:如若陛下不願牽累無辜百姓,那麼聯姻勢在必行。微臣認為馮將軍所言甚是。不過,萬一對方獨具慧眼,偏偏選中了陛下,到時候可就……”他點到為止地停住了話頭。
“獨具慧眼?”敏彥揉了揉手腕,“半天不見,樂大人恭維的本事倒是漸長。”
“微臣不敢。”樂平微微一笑,心知危機已過大半。
果然,敏彥下一句就說:“你起來吧。”
樂平謝恩,不著痕跡地拂了一下發酸的膝蓋。不料這個小動作卻被敏彥細心抓住,她不動聲色地問道:“樂大人的腿傷,可是又犯了?”
樂平連忙回答:“多謝陛下關心,不過是些許小病,不打緊。”
敏彥道:“賜坐。”
“謝陛下!”樂平少不得又是一輪謝恩。
待樂平坐穩了,他聰明地沒有順著剛才的爭論繼續下去,而是換湯不換藥地另行討論起一個月後的漠南使節進京:“陛下,關於招待漠南使節這方麵,您可有人選?”
敏彥冷發泄完,也恢複了以往波瀾不起的平靜,她隨手拿了一本奏折,翻閱起來:“無需多想,禮部尚書辛非正合適。”
樂平笑道:“陛下英明。隻是,辛大人家的小九出世了,恐怕這個精力上……”
敏彥一手執筆,一手壓了奏折,板臉埋怨道:“朕聽說還是個男孩兒。他家夫人真是得子好手,想來日後辛大人的兒子們,個個都能為朕出力。本來朕盤算著,今天跪在外麵的該是辛非那膽小鬼,不想他金蟬脫殼,把孫侍郎派來當替死鬼。怕朕把火氣撒在他身上?既然他不來,那朕就讓他一個人去應付漠南的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