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當然不可能聽溫顏的話去找薛禦醫,他又不是真的重聽。
辭別了溫顏,如意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桓泰殿走去。皇宮分內外兩廷,內廷的寢殿,以區域劃分,分為前後兩片。敏彥的熙政殿相對靠前一些,凡帶有“泰”字的殿宇,則紛紛建在偏後的位置。這其中,桓泰殿所處的位置,算得上是後半邊的僻靜地了。
如意琢磨著,一旦成了親,那他就立馬搬出宮,免得再遭溫顏“毒手”——哪怕把如意掐死,他也不會承認他這麼做的原因其實隻是為了避嫌。
踏上右側那條橫貫皇宮的主道,朝北走一段路,然後邁入東南方向的小道,斜穿過禦花園一角。如意輕車熟路地七拐八彎,越走越來勁。他就是喜歡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因為這種地方最不受外界幹擾。
雖然敏彥曾經很慎重地考慮過要不要把最偏僻的冷宮改造一下送給如意當寢殿,但這個建議被如意嚴詞拒絕了。他喜歡的是“人跡罕至”,又不是“寸草不生”。
再拐過一個彎,桓泰殿近在眼前。
“如意殿下?”
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如清風般拂過了如意的耳朵。此等天籟之音,隻要聽一遍就不應該忘記。可是……他怎麼會特意等在這裏呢?
如意下意識地皺皺眉,心裏有些犯嘀咕。待他回身時,已經換了表情,滿懷誠摯地打著招呼:“蕭殿下。”
蕭近揚起美麗而又蠱惑人心的笑容。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蕭近的臉都是精致且毫無瑕疵的,這令默默打量著他的如意越發覺得沒趣。
“恕我冒昧。”蕭近略帶歉意地前跨了一步,稍微低了低頭,“就這麼冒冒失失地來了,沒準備什麼特別的東西,也不知道如意殿下喜歡什麼……”說著,他由袖中抽出一方疊得整齊的織錦,攤開,“我們漠南王室有幸得到了幾隻細沙珍貝,這正是珍貝所產的螺紋黑珍珠。盡管如意殿下對珍珠之流早已司空見慣,但能長出這等螺紋的珍珠,卻也很是難得了。”
如意瞟了瞟躺在蕭近手心的那顆珍珠。一圈又一圈的細膩螺紋果然非比尋常,正像蕭近的長相一般,無可挑剔。然而,平素表現得跟個吝嗇鬼似的如意,偏偏有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不喜歡太過完美的東西。
所以他並沒有露出十分熱衷的樣子,隻點頭附和道:“哦,確實難得。”
蕭近捏不準如意是什麼意思,於是把話挑明了:“不知這小小禮物可還能令如意殿下滿意?”
在來大安之前,蕭恕曾讓蕭近學了不少東西。蕭近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將敏彥手下的大小勢力弄了個一清二楚,包括誰喜歡什麼、誰的習慣是什麼、誰的家裏怎麼樣、誰的話在敏彥麵前有分量……拜好記性所賜,這些資料全都點滴不漏地印在了他腦海中。
在需要重點關注的人裏,蕭近清楚地記得有這麼一句形容如意的話:“戶部尚書如意,女帝敏彥之兄,為人和善,吝嗇成性。”
往往這種人都愛財如命,對付他們,賄賂是最好的辦法。
——蕭近采取的措施,就是賄賂。
可他亮出了螺紋黑珍珠,好像也無法打動如意。到底是這份禮單薄了呢,還是如意並不像他們所設想的那樣,用金錢就能收買?
蕭近不由自主地觀察起這位站姿隨意卻不失高雅氣質的年輕王爺。
如意微微晃了晃身,有些不爽:不想收禮也惹人猜忌。
煩。
含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厭倦,如意終究還是把手伸了過去,撚起珍珠,故意笑得俗之又俗,還不忘裝模作樣地環顧四周,然後才把珍珠攏進袖子裏,興奮地說道:“滿意,怎能不滿意!隻是麼,我這邊偏是偏了點兒,路過的人卻不少……反正小心為上、小心為上。”
蕭近勉強鬆了口氣,雖仍對如意抱有一定懷疑,卻總算少了許多戒備。不過他並沒有立即點明如意需要怎樣回報這顆珍珠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