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蛋出來後,發生的最大變化就是氣勢洶洶的書們突然安靜了。
這時候甄象剛剛跑到蛋前麵,書也完成了對他的合圍,以他和蛋為圓形圍成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然後就不再圍攏。甄象就在這個巨大的球形空間裏抬頭望向近在咫尺的巨蛋。
這個畫麵極具科幻色彩,但事實上這是個玄幻故事。
蛋不動,甄象不動,因為他發現書也不動了,甚至還略微向後退了幾米,於是球形空間更顯龐大。
“它們怕這個蛋?”甄象在腦海裏問中年大叔。
“廢話,關在門裏的不是妖就是魔,誰不怕。”中年大叔的語氣很有些絕望,似乎想告訴甄象他們已經無路可走,“想辦法跑吧,找機會。”
他說找機會的意思,是找書們的包圍圈薄弱點,闖出去。
“這個蛋是妖還是魔?”
甄象似乎對眼前的危險並不上心,反而對這個蛋生出了濃厚的興趣。作為一個正常了二十多年的人類,要在一天之間把自己的思維模式從辯證唯物主義轉變到牛鬼蛇神論上麵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就在他眼前的事實,他潛意識裏麵也會當這是場票價一百的美國魔幻大片。
而且,作為室內設計師,對一個長得極具極簡主義風格的蛋,大概都會產生濃厚的興趣。這個蛋斜立在地上,大約四五米高,渾身潔白潤澤,不用細看也能看到蛋殼表麵其實並不光滑,反而有點像磨砂玻璃,均勻地布滿細砂。
再細看,又發現它並不是純白色,似乎有一點灰度,卻不明顯,這讓它看起來更像塊巨大的白色鵝卵石。
一道濃黑的痕跡從蛋尖斜斜向下,很重,上細下粗,似是有人用一杆巨大的毛筆在蛋上麵寫了一捺,這一捺飽滿莊重,大氣磅礴,頗有顏真卿的風格。
“不知道。”中年大叔的回答很幹脆。
甄象正想發火,想了想卻道:“我懂,主人不是你嘛,你就是個分魂。”
“揭人傷疤不是爺們兒所為。”中年大叔這時候還不忘抬杠,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既然是蛋,那絕對是上古凶獸,隻有上古的獸類,才全是卵生的貨色。”
“靠,你的解釋也太敷衍了吧,要萬一是隻鳥呢?”甄象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去碰這隻蛋的殼。
“沒區別,門裏麵出來的東西,就算是隻蟲也能搞死你。”
“你這是什麼態度,是你把我拉進來的,現在你不想管了是吧!”甄象生氣的是中年大叔那種不明真相圍觀群眾嘴裏冒出來的“你死定了”的語氣,所以他大怒。
然後他聽見中年大叔用周星馳的聲調道:“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一個倉庫保管員。”
“都什麼時候了還扯淡。”甄象莫名其妙地想罵人,話到嘴邊卻變得有些意興索然,他想肯定是被不著調的大叔影響到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飛在空中的書們再次退後,因為巨蛋似乎在動。
一動,再動,三動……
甄象覺得這蛋似乎是在……
抖虱子?
啪,一塊巴掌大灰撲撲的東西從蛋頂上順著蛋殼滑下,一聲脆響跌落地上。
甄象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才發現掉在地上的東西不是什麼怪獸,而是一塊抹布。
真的是一塊抹布,四四方方,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專門用來抹地板的吸水布,很厚實,經久耐用。
現在很少有良心企業願意產質量這麼好的抹布了,絕大多數洗臉帕看起來也沒這個好——甄象毫無意義地感歎了一聲,彎下腰打算把這塊抹布撿起來,因為他想起家裏還有一大堆建渣沒打掃,這塊抹布正好用得上。
“別撿,小心!”
中年大叔厲聲阻止了甄象,就在甄象一愣神兒的功夫,一陣桀桀怪笑在空曠又密集的長廊裏響起。
空曠是說長廊的尺度,密集,是說甄象所處的環境——那些書組成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立體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