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奪回應當屬於我們人類的東西嗎?!”阿赫特也舉起了自己左手的拳頭,旗幟在他的身後飄揚,此時的阿赫特就如同他身後的芬文基奧雕像一樣威武。
人群振臂高呼,開始沿著街道行走,那些揮舞著不同旗幟的人們走到一起,向著芬文基奧太空城的政治核心區域前進。阿赫特從基座上跳了下來,將背後的旗幟交給旁邊的同夥,然後向站在廣場草坪上一動不動的厄本走去。
“看到了嗎,厄本,一支槍,一發子彈改變不了什麼……事實上再多的武器也很難改變一個太空城的現況。”阿赫特向厄本展示著身後的人群,麵帶些自豪地說:“你們芬文基奧太空城,也有那種力量。”
“什麼力量?”大多數時候,厄本不能理解阿赫特的話,他就像個謎語人一樣,將一些對厄本來說晦澀難懂的東西灌輸給他,還不告訴他謎底。
“來吧,實踐會告訴你。”阿赫特帶著厄本進入了人群之中,很快,他們便被茫茫的人海包圍。
發生在11號區域的大規模遊行示威引起了該區域數個警察局的注意,警用載具和手持非致命武器的警察趕到了現場,虎視眈眈地看著正在遊行中的人群,在11號區域工作著的治安機器人也取出了可伸縮的防暴盾,待在警員的旁邊,擺出了預備姿勢。
厄本向四周看去,警察已幾乎將人群包圍,他們在街道兩邊設置封鎖線,附近街道的路人聚集在封鎖線周圍,好奇地看著,街邊的一些民居的居民打開窗子,大喊著什麼,好像是在抱怨遊行示威的聲音太大了。
在人群沿著直行街道走了幾百米後,兩輛重型路障車檔在了人群的前麵,一些全副武裝的警察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的手中握著非致命激光武器和催淚瓦斯發射器,路障車上的自動高壓水槍塔也已啟動,其中一名領頭的警官站在路口,向人群放話:“所有人不準再向前,否則我們將采取必要措施。”話音剛落,警察的包圍圈開始逐漸縮小,人群在路口停下,聲音也安靜了下來,麵麵相視,離武裝警察隻有短短二十米。
“我們該怎麼辦?他們會把我們全部抓進去……”厄本的聲音變得慌張。阿赫特什麼都沒說,他撥開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到了人群的前麵,找到了那支橘色旗幟,阿赫特拿起了擴音器。
“你們難道就甘心止步於此嗎?芬文基奧太空城的人民們!”他的聲音如同一支有力的箭,刺破了一片寧靜的路口,人群向著阿赫特的方向看去,阿赫特指著周圍的警察,憤慨地說:“這些太空城政府的走狗們隻會破壞我們的肉體,而他們的主子,會將這個社會朽化!如果今天我們後退,他們將會更加膽大妄為,聯合其他的政治體係和種族壓迫我們,奴役我們!……”
厄本不願再看下去,他認為阿赫特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想過去把阿赫特拉回來,但是人群開始活躍起來,喊著自己的口號,厄本困在狂熱的人群中無法前進。
阿赫特帶著領頭的旗手和其他一些人向前方走去,武裝警察舉起了槍和發射器。
“後退!否則我們將采取必要措施!”路障車的高壓水槍已經對準了人群。
“看到了嗎!他們認為殺死我們一個人就可以嚇倒我們無數人,認為我們膽小,是虛張聲勢!其實害怕的是他們!讓別人感到恐懼的人自己也無時不刻地活在恐懼裏。”人群開始騷動,看上去肢體衝突不可避免。
“後退!否則我們開槍了!”武裝警察舉槍慢慢向後退,槍口微微向下抬,而舉著催淚瓦斯發射器的警察將槍口向上抬,用手勢示意周圍的武裝警察向兩邊分散,即使這樣,前頭的人都沒有停下腳步。
厄本好不容易衝出了人群,當他想呼喚阿赫特讓他回來時,意外發生了。
阿赫特在咖啡館的朋友衝了上去,還沒接觸到武裝警察,其中一名武裝警察就向他開火,低能量的激光灼傷了他的小腹,警察長官用手擋住那名警員的槍口,大聲地嗬斥道:“你瘋了嗎?!”
厄本原以為阿赫特會就此收手,但是他沒有,他的聲音反而變得更大了。
“看啊!他們膽敢朝我們開槍!芬文基奧的人民們,他們害怕了!就是現在!”
場麵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厄本被夾在人群之中,他隱約看到旁邊的許多人開始衝撞手持防暴盾牌的治安機器人,向他們後麵的警察丟東西,同時一些冒著煙的物體掉進了人群中,散發出刺鼻且刺眼的煙幕,人群散開,亂作一鍋粥,不過他們並沒有示弱,人群中也有一些頗為勇敢的人緊閉雙眼,屏住呼吸,將掉在地上的催淚瓦斯彈給踢回去。
阿赫特好像早就預見了一樣,他的那些咖啡館的同夥不知從哪裏搬出一箱麵罩和用水管等東西製成的武器分發給湧動著的人群。見此情景,鎮暴高壓水槍開始向人群噴射粘稠的有機物液體,嚐試限製人們的活動,騷亂很快席卷了整個11號區域。
不止芬文基奧廣場。政府大樓、芬文基奧工業中心、數十個民居區域也相繼發生了同樣的情況,芬文基奧太空城的警察局已經忙活不過來,街道上揮舞著旗幟,喊著口號的人越來越多,仿佛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戲劇性地發生在了今天。
厄本被催淚彈熏得夠嗆,無意中被身邊的人擠到了“前線”,地上有散落著治安機器人的零件和防暴盾,幾個警員手持警棍和電擊槍,想讓人們後退,逐步逼近,一個警員向厄本走去,揮舞著手中的警棍,警棍甩在了厄本的臉上,刹那間,厄本感覺到神誌不清,趴在了地上,從口中吐出被打碎的牙齒,鮮血從他口中直流,警員跨過厄本的身子繼續驅散人群,但是厄本抱住了警員的腿,警員有些惱羞成怒,將警棍調節為電擊模式,繼續用它擊打著躺在地上的厄本,接著用腳踹他。
受到如此羞辱的厄本終於在肉體的傷害下爆發了,他掙紮地從地上摸索著一切能夠拿到的東西,他摸到了一根貌似是治安機器人的零件的東西,不顧一切地用力將它向警員的腿刺去,厄本這下徹底紅了眼,他將插在警員腿部的零件拔了出來,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厄本的身上,將他半邊身子染紅,旁邊的人們和警員見此情景被嚇傻,看著厄本從血泊之中緩緩站了起來,丟下了那個沾滿鮮血的零件,向人群的前麵走去。
前麵的很多人被鎮暴水槍噴出的粘稠液體困住,甚至有幾個人因為這些液體而無法動彈,無法呼吸而失去了生命體征,還有些人躺著了路口上,他們的腹部,腿部已經兩臂都有較為嚴重的燒傷,他們在地上痛苦地嗚咽著,一個催淚瓦斯彈不小心掉落在了他們之中,他們因為燒傷無法動彈,隻能任憑催淚瓦斯折磨自己,厄本向一片狼藉的四周看去,並沒有看到阿赫特的身影,很有可能,阿赫特已經死在了這場衝突之中。
高壓水槍停止射擊,路障車和武裝警察也開始向後撤,厄本沒有看到阿赫特,但是他看到了阿赫特背過的橘色旗幟,負責保管它的旗手已經不省人事,躺在地上,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橘色旗幟,在他的周圍,人與人組成的防線瀕臨崩潰,呼喊聲,慘叫聲,哭喊聲糅合在了一起,人群被鎮暴警察分割,開始向四周散開,芬文基奧新聞社的現場直播無人機已經到達現場的上空,開始向全太空城直播這場已經鬧翻天的遊行示威,同時也有一些記者趕來,乘機拍攝暴動的景象。
“別再拍了!回到封鎖線外!”警察和治安機器人攔住站在封鎖線內帶著攝影無人機的記者們,那些記者回到了封鎖線外,拍攝半身沾滿鮮血的厄本,不過厄本沒有在意無人機攝像機的閃光燈,他踉踉蹌蹌地向躺在地上的旗手走去,他跪在旗手,雙手慢慢托住旗杆,將它拿了起來,向著路口的中心走去。
“……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身受重傷滿身鮮血的男人拿著旗幟,他……”芬文基奧新聞社的記者正向直播間報道著,並把全部的鏡頭給了厄本,厄本則站在路口中心,揮舞著旗幟。
“……和七年前格韋爾太空城的暴動事件如出一轍,芬文基奧是否會成為下一個格韋爾……”
“他們拋棄了我們!他們拋棄了我們!……”厄本大聲喊著,因為牙齒被擊碎的原因,他的話變得含糊不清:“看看他們做了些什麼吧!他們打壓我們,奴役我們,就是為了讓我們變成每日工作十小時的機器,如果機器壞了,機器有自己的思想了,他們就毀壞,就扔掉……”
一直藏匿於人群中的阿赫特看到了厄本如此的舉動,便趁此機會繼續煽動人群,暴動一發不可收拾,人群已經突破了路口,向著政治核心去邁進,他們從厄本的旁邊跑過,開始準備衝出武裝警察的包圍圈。
“……人群向政治街走去,路障車還在噴水,有很多人受傷……”鏡頭一直對著揮舞著旗幟的厄本,他所說的話被記錄地一清二楚。
“……警官已做好采取致命手段的準備……哦!”鏡頭之中,揮舞著旗幟的厄本被高壓水槍擊中,倒在了地上。
厄本開始意識不清,冥冥之中,他感覺到那橘色旗幟溫柔地包裹住了自己,厄本慢慢閉上雙眼,失去了意識。
當厄本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失重的環境中,周圍有些昏暗,待了片刻,厄本的心中滋生了可怕的想法:他被關進監獄裏去了。
不過一個人的出現讓他的焦慮徹底消失了。
“喲,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很長時間了。”阿赫特從出口飄了進來,就如同第一次一樣,阿赫特的臉上還是有那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勁,他把手裏的顯示屏展示給厄本。
“我們的計劃……你們芬文基奧的人民非常成功,知道嗎?我們,還有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出名了。”
厄本並不在意他是否“出名” 而更在意他在哪裏,他掙紮著想要到出口,但是有什麼東西和他的後背連接,他無法動彈。
“別亂動,你還沒有康複。”阿赫特指著厄本的身後,厄本向身後看去,那是一台用於修複人體損傷的醫用機器,厄本記得這東西隻有中央醫院才有。阿赫特叫來了醫生,將厄本從儀器上斷開。
“人們擔心你,他們需要你去帶領他們。”“先……別說這個,我到底在哪裏。”
阿赫特將厄本帶出小房間,這裏是中央醫院的附屬醫療站,許多醫生和醫用機器人在醫療站中飄著,在失重環境下使用機器操作手術,傷員大部分是普通民眾還有一些脫下製服的警官。
“事情有些……難以解釋,就是那一天遊行之後,芬文基奧各大區域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想到火居然會蔓延地那麼快,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我的朋友。”
厄本看了眼醫療站牆壁上的正在播放新聞全息投影電視,他看到大概是17號工業區的地方,也有許多人上街遊行,而且也舉著橘色的旗幟,阻攔他們的不是警察,而是工業區的技術工人,人們無視他們擺放的“注意危險”封鎖線,大步跨了過去。
“事態變得難以控製,但是這正是我們想要的,那些外星種族正在被驅散,那些官僚也在逃跑,過不了多久,芬文基奧太空城就是屬於你們的了!”
“但是為什麼醫療站會有這麼多人……為什麼我們是失重的?”“你知道的,把納米機器人留在你體內相當危險,他們能輕鬆地用植入在人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殺死所有與他們意見不和的人們,但是如果他們真的做了,等待他們的就是星際法庭的審判,所以他們最可能殺的,是你。至於失重這事情,你最好不要管,你隻需要知道隻有7號區域的重力發生器被破壞了。”
厄本和阿赫特飄著離開了醫療站,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整,宵禁的警報響起,提醒民眾回到各自的家,但是街上還是一片狼藉,街邊隨處可見的被砸碎的玻璃窗,塗滿標語塗鴉的牆壁,幾個帶著麵罩的人手持棍棒和低能量武器在街上走著,遠處還有警笛和交火的聲音。
阿赫特看著這番情景,不禁自豪地笑了出來:“看啊,這麼多人為了他們的自由,為了芬文基奧太空城的民主而戰鬥,這哪裏是他們口中的騷亂?”
厄本沒有向阿赫特的視線看去,而是向他頭上的居民樓看去,還有幾家人亮著燈,站在窗內有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底下發生的一切,眼睜睜看著這個與他們息息相關的城市變成這副模樣。
“啊!就跟格韋爾太空城一樣!太令人懷念了!”阿赫特飄上了人行道十字路口的中央,張開雙臂,將自己沐浴在人造光源裏,而厄本則是在手機中搜索有關格韋爾太空城的相關信息,不過信息中隻強調了它是第一個施行種族隔離政策的太空城,其他更具體的——太空城的曆史,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