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當亞辛拿著出勤申請表穿過監禁區,他沒有向奧多的牢房裏麵看,而是繃著臉徑直走了過去。
如果奧多不在裏麵,他會很焦慮,如果奧多在裏麵,他會更加焦慮。亞辛盤算著,因此讓一切保持未知是個非常好的思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泛夢境界物理與倫理學研究院,這個思路曾經被冠以一隻貓咪的名字,並且催生了史上第一台跨夢境穿梭電梯,而這台電梯本應今天跟他見麵,卻因為一個蠢人與他擦肩而過。
他所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他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和絕大多數基金會職員一樣,他被命運、五險一金或者研究生導師從無知的繈褓中拎出來,隨手扔到事實的冷空氣中,這冷空氣多半還含有名為自我意識危機的有害物質,實在不適合呼吸。
奧多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一邊加快動作。他雙膝跪地,手腳並用。很快,他從迷宮似複雜的排氣係統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亞辛則麵臨更嚴重的危機:上司阿諾德·羅賓遜。
“我申請一次為期三天的外勤。”亞辛硬著頭皮說。
阿諾德·羅賓遜正仔仔細細、饒有興趣地閱讀亞辛遞上的兩張申請表,仿佛那是一部暢銷懸疑小說。房間裏滿是沉默,是亞辛最討厭的那種,而劇烈的疲憊讓無聊的沉默變得有毒。
亞辛跟全世界所有人一樣,整整三天沒有睡過覺了。
起初亞辛以為,麵對全人類十四天後幾乎必死的結局,阿諾德的態度會有所改變,但他忘了一點,此公的人類身份或許值得商榷。
“提特曼博士,”阿諾德終於慢悠悠地開了口,點了點表格的最上一行,“職務和部門,五號Ariel加粗。”
“對不起,您可以批準我的申請嗎?”
“這個先等一下。還有……你的簽名,規定是黑色鋼筆,但你用了中性筆。”
“……我明白了,對不起,下次改正。”亞辛迅速白旗投降。
“提特曼博士,自行申請外勤的時限規定是什麼?”阿諾德把申請表放下,抬頭看著亞辛,下垂的兩腮肅穆地靜止著。
“每個月的前五天。”
“今天是多少號?”阿諾德心平氣和。
“四月13號,可是——”
“沒有可是,規定就是規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下個月再來吧。”
“我們都活不到下個月了!”亞辛終於爆發,“你說,出了這等事情,難道不應該讓我們到處去,啊,出去找找拯救世界的辦法?”
阿諾德的眉毛危險地揚了起來。
“我們三天沒睡覺了,阿諾德!”
“沒有收到有關規則調整的通知。”
手機鈴聲適時地出場,艾莎女王的歌聲在辦公室裏悠然飄揚,立刻被亞辛無情掐斷。
“那行,行,這樣吧,羅賓遜博士,我們就按規矩來,部門負責人可以直接指派職員出外勤,對不對?”
阿諾德微笑著點頭。
“那麼您可以立刻把我派出去,隻需要簽一個字。”
“提特曼博士,您知道,”阿諾德手指相扣,笑容變得更大,“任何一位職員的官方調動都將不可避免地涉及大量物資與財政變動,因此每一次派遣決策都必須綜合各種情況,權衡各方需求,考慮各類問題,並把一切可能的突發風險計算在內,基於以上考慮,我認為您的要求既無必要性,也不符合我們部門的整體利益。”
亞辛從走神中回來:
“意思就是不行?”
“Let it go, let it go~”
“可是,主任!”亞辛狠狠把來電掛斷,力道之大幾乎要把手機捏出一個洞,“已經來不及了,我必須——”
阿諾德沒有聽到接下來的話,因為一顆巨大的白色煮蛋掀開了牆壁衝了進來。瓦礫稀裏嘩啦地落下,亞辛被猛烈的衝擊推到地上,巨響震得他有些神誌不清,耳朵裏像是進了一隻蜜蜂,他狠狠晃了晃腦袋,蜜蜂和他的聽覺一起死了,他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了。
嗆人的煙塵正在慢慢散去,“煮蛋”的上半部分外殼嘣地彈了開來,砸下更多的水泥塊和玻璃。
亞辛聽到一個開心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響起。
“所有人不許動!我隻為了——哦不,上帝,不會吧,不不不……”
那是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他從煮蛋裏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衝向趴在地上的阿諾德·羅賓遜,後者被一堆碎磚壓住雙腿,鮮紅的血從額角淌下,顯然已經失去意識。男子把阿諾德翻過來,拍拍他的臉頰,又把手伸進他的下頜,摸起了他的頸動脈。
這時,門外響起重重的皮靴砸地的聲音,重得像是要特意把某人從睡夢中叫醒。那是一支正在狂奔的安保部隊。
亞辛愣愣地坐在地上,如同一隻灰頭土臉的小美人魚。
“不許動!”皮靴的主人們終於破門而入,隻是就亞辛聽來,這句開場白絕對沒有在站點大門口站崗時那樣中氣十足。大概是嚴重睡眠不足的結果,他想,失眠症讓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年輕男子一手抱著阿諾德,一手握著一柄手槍,指在後者的腦袋上,後背挺直,麵帶微笑,精神飽滿地站在“煮蛋”掀開的邊緣。
煙塵和急性震驚已經散去,亞辛終於認出了他。那是奧多,昨天早上剛剛被阿諾德小隊逮捕的異術家領袖,被亞辛親手囚禁在防奇術防現扭牢房。他不知何時把髒兮兮的囚服換成了一件漂亮的三件套西裝,胡子刮得幹幹淨淨,散亂的金色長發也被精心束在腦後,神采奕奕地看著昏昏欲睡的安保部隊。有許多年都沒見到這副模樣的奧多了,亞辛終於清醒了一些。
“說不許動的應該是我,先生們。”奧多輕鬆地說,“雖說已經誤了電梯,但時間依然不容浪費,隻要大家都保持冷靜就沒人會受傷。”
被搶了台詞的安保部隊啞口無言,因為他們有一部分大腦正在被奧多鎖在懷裏,並用槍死死指著太陽穴。
“你,舉起手,過來。”
亞辛雙腳顫抖,扶著牆站起來,慢慢向煮蛋靠近。煮蛋有一輛SUV那麼大,表麵光滑,有著珍珠般的光澤,剛剛的碰撞甚至沒在上麵留下一點刮痕。
“給我進去。”奧多厲聲命令。
亞辛努力在雙手舉起的情況下爬進煮蛋內部。
奧多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抬起腳猛地向他後腰一踹。
“非常好,先生們,你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轉過身,他依然緊緊地抱著阿諾德,仿佛擔心這副鬆弛的身體會從手中滑脫,“很可惜不能多聊一會兒,無論如何……這場夢境會感激你們,再會!”
他戲劇性地向後一倒,和阿諾德一起落入煮蛋。
安保部隊幾乎立刻開始射擊,在迅速恢複原狀、悠然離去的煮蛋看來,這場歡送不可謂不熱情似火。
看似嚴絲合縫的“煮蛋”從內部看竟然是全透明的。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在嘉陵江上鋪開,波光粼粼,在腳下飛速後退的江麵有著濕泥土的質感。
但亞辛無心欣賞,他癱坐在一邊,滿懷憤怒卻無從發泄,因為他發現,奧多比他更生氣。
“我親愛的亞辛,親愛的,亞辛,”他用揉麵的勁頭大力拍打著方向盤的邊緣,“你從入職第一天就在罵上司,他講話你從來不鼓掌,現在我們馬上要飛去拯救世界,你卻決定拿著一張申請表求他簽字?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亞辛明智地保持沉默。
奧多一邊操控著煮蛋以驚人的速度飛過山城,一邊大發牢騷。
“我的爺爺,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
“沒有他簽字,保安不會放我出去。”亞辛有氣無力地說。
“那些看起來要死了的低能兒?該死,說點什麼啊,說你要出去拿個外賣也行啊!”
“好啦好啦。”亞辛決定息事寧人,“真對不起,呃,我們錯過了什麼嗎?”
“錯過了跨夢境穿梭電梯。”奧多嘟囔著調整煮蛋的方向,“現在那玩意估計已經下落到二維抽象域了,再回來得過一個月。不過,哎,問題不大……”煮蛋徑直飛向兩江中心的半島,一個白色的塔樓在建築群中十分顯眼,“問題不大,應該吧。”
“Let it go, let it go~”
艾莎的歌聲再度響起,亞辛歎口氣,掏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上的照片,手指懸在空中,猶豫不決地擺動。奧多轉過臉來,瞥了一眼,輕輕一笑。
“這姑娘很擔心你。”
“擔心我?!”亞辛冷笑,“她是我前女友,為啥要擔心我?”
“不是,她確實是這麼跟我說的。”奧多耐心地說,“她說她很擔心你,要我保證把你全須全尾地帶出來。”
“我前女友在你那裏?!”
“對,今天下午我跑出來的時候撞見的,這姑娘讓保安放她出來拿外賣……你先冷靜,先別問,”奧多騰出一隻手按住亞辛,“她就在裏麵,一會你自己問她。”
“煮蛋”的下方,山城圖書館露出了她的全貌。這座規模可觀的哥特式建築如同一位皮膚白皙、身軀豐滿的美人,睡眼惺忪地坐在樹木與小山之中,高聳的塔樓如同嫩藕似的水潤雙臂,綢質吊帶睡裙垂在地上,化作一道長長的雕花大理石階梯。
片刻後,亞辛獨自一人噔噔噔地爬上階梯,在推開推開那兩扇虛掩著的、高大的檀黑色木門之前,他停住了腳步。他雖然氣喘籲籲,但依然努力穩住呼吸,試圖從這個二十五六歲、正陷入自我懷疑的疲憊年輕人軀殼裏找出一種鎮定自若的架勢。
一門之隔的大廳裏,亞辛的躊躇和委屈之源,異常生物科二級初級研究員格雷琴·霍森巴赫正在傾聽一株夾竹桃訴說心事。她沒聽見亞辛跑上階梯的聲音。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身體是有毒的。”夾竹桃哀傷地說。
“噢,其實我差不多應該知道……我見過你這樣的。”格雷琴坐在一張扶手椅裏,把夾竹桃和她的小花盆放在腿上,全然沒在乎牛仔褲沾了泥土,“事實上,所有夾竹桃的身體都有毒。”
夾竹桃沒接話,鮮豔的花瓣悶悶地緊閉著。
“你看,有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你怎麼可能懂?那種沉重的感覺,孤獨,每天晚上都在折磨我!難道我要把自己切開,你才能看到我的本來麵目?與世人格格不入……可能是我的宿命吧。我的天,好恨那些不用承擔這一切的植物,恨你們所有人,恨死你們了,啊,孤獨!天哪!”
亞辛驚恐地看到一株反社會夾竹桃坐在前女友的腿上。
格雷琴依然保持著輕聲細語的口氣:“你沒必要這麼介意這一點,你看,很多植物都有毒……”
夾竹桃看起來很窩火,它在瞬間脫落掉了自己的四分之一的葉子,緊閉的花苞像一顆心髒那樣憤憤地搏動。
“我說,比起有沒有毒,你不應該更介意自己會說話這一點嗎?”亞辛終於決定介入這場心理谘詢。
“這裏又不缺會說話的東西,連茶缸子都會說話。”夾竹桃快速回答。
“哦,所以你是在特意尋找孤獨的感覺?在尋開心嗎?”亞辛尖銳地指出。
格雷琴瞪了他一眼,但為時已晚。夾竹桃顯然沒受過這種指控,它渾身的部位都僵住了,一動不動,完全是一株正常植物應該有的可愛模樣。
“它老死了?”
亞辛從格雷琴手裏把花盆拿過來,轉過身對著陽光仔細查看:“這是你的花花嗎?對不起,我剛剛……”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
亞辛嚇得直接把花盆甩了出去。
花盆的著陸點妙不可言,此刻隻有格雷琴有這念頭,但不久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會這麼覺得,包括提著一個人頭大小的箱子慢悠悠走進來的奧多·克萊斯特,他瞪大眼睛看著這熱鬧的一幕。
“我是孤獨追逐者,沒錯,我對孤獨這劇毒上了癮!孤獨成癮症,最新的心理疾病,不,精神疾病!我是世界上唯一的孤獨成癮症患者嗎?天哪……”夾竹桃大聲哭喊著,她正在經曆一次情緒爆發。但如果她有眼睛,她會看到自己被直直地甩進了一道粗大的光柱。光柱的底端有一個似乎存在於異次元的豎井,豎井深不見底,豎井口若有若無地浮現在彩繪精美的大理石地板上,欣然接受了亞辛拋去的有毒植物。
夾竹桃向豎井深處墜去,它的尖嘯越來越遠,越來越淒厲,感謝上帝,最後他們都聽不見了。
“你把什麼扔了進去?”奧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走上前來,把手裏的箱子放到地上,他的發辮沒有剛剛那樣整潔了,幾縷金發支棱了出來,“有蟑螂嗎?”
“那是,那是什麼地方?我沒看見,不是,我沒注意……”亞辛結結巴巴地解釋,卻不知道應該解釋給誰聽,因為格雷琴的注意力顯然已經飄走了。他有些後悔,剛剛不該那麼尖刻地對待那盆花。
今天他的怒氣總是突如其來又難以控製,或許這口黑鍋也應該扣到失眠症頭上。
“那是跨夢境電梯的電梯井,我也不知道具體通向什麼地方。”奧多拉開一個抽屜,從裏麵零七八碎的小東西裏麵翻出一個格外零碎的小東西,在亞辛看清楚之前一揮手,把它扔進了電梯井。光柱立刻消失,異次元的豎井無影無蹤,“我以為我們還能趕上,現在是沒戲了。你們扔了什麼進去?”
“一盆被喚靈奇術嚴重影響且帶有輕微現實扭曲能力的夾竹桃。”格雷琴帶著饒有興趣的微笑宣布診斷結果,“真可惜,要是能帶它去我實驗室,跟其它植物聊聊天,或許能收獲一些有趣的社會學現象……”
“好像是哪個植物藝術家送我的禮物,我記得……哦,那人應該已經被基金會處決了。”
亞辛啊呀一聲,格雷琴漫不經心地瞥著剛剛夾竹桃消失的地方。
“都準備好了吧,跟我來。”奧多淡淡地說。
亞辛不確定這兩人誰的話更讓他不舒服。奧多提著那個箱子,帶著他們走出大廳。一道陰冷的樓梯一路往下,剝落的白牆皮在台階上堆積,厚重的蜘蛛網搖搖欲墜,裝有紅漆木製扶手的鐵欄杆被鏽跡完全包裹,其它聲音已遙遠得幾不可辨,隻有時間粗重的呼吸聲壓得亞辛喘不過氣。
“呃,格雷琴?”不知過了多久,台階依然在無窮無盡地延伸,亞辛終於決定開口。
“什麼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噢……”饒有興趣的微笑再次浮現。亞辛的問題如一盆異常植物一樣讓她提起了興趣。
“我是說真的,你怎麼會……”
“因為主任說,人類好像是要毀滅了,於是我決定點一頓瘋狂星期四。”亞辛的問題如一盆異常植物一樣讓她提起了興趣。
“確實挺瘋狂的。”亞辛嘟囔。
“我溜出去拿外賣的時候碰見了奧多,之前見過他一兩次,我還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他……挺好玩的。”她坦然地說著,沒注意到亞辛的臉早已漲得通紅。
“是啊,不僅挺好玩的,還特別愛忽悠人。”
“我問他要去幹什麼,他說要和你一塊去拯救世界。”
“於是你就決定跟我們一起?”
“是啊,今天是個瘋狂星期四嘛。”格雷琴敲了敲木製欄杆,大量灰塵塌落下來,“既然我們都沒幾天好活,為啥還要浪費時間思來想去?對了,你怎麼花了這麼久?奧多說你就在站點外麵等他。”格雷琴責怪地看了亞辛一眼,“我還挺想試試那個電梯的。”
亞辛決定閉嘴不提自己在世界末日之前拿著申請表找上司請假的事跡。
奧多突然插了進來:“問我嗎?哦,我剛剛在處理你們主管。”
“他怎麼了?”亞辛希望盡快轉移話題。
“我正在停煮蛋號,他突然醒了,然後開始……說話。然後我跟他聊了一會兒。”
“你們聊了什麼?”格雷琴問。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奧多繃著臉說。
“你們聊出了什麼結果……噢,對了,阿諾德去哪——”
“哇哦!”
格雷琴的驚呼在此時此刻非常合適。任何一艘如此高雅優美的飛行器都值得這樣的讚美和驚愕。它在大熊星座剛剛出廠時,獲得的讚美比現在要慷慨豐盛得多。而它現在靜靜地伏在銀河係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就伏在山城圖書館地下。那些在地麵上興高采烈地大喊大叫、狂噴尾氣的小汽車絕不會想到,在它們玩具似的輪胎下麵十幾米處,一艘堪稱偉大的星際船艦在塵土和寂靜中苦苦等待了五十多年。
偉大的形容詞不能隨便賦予任何一個飛行器,盡管它美得令人震驚,足以讓每一個賽車愛好者和芭蕾舞演員神魂顛倒。它形似一片葦葉,曲線光滑優雅,熠熠閃光又謙遜溫和的特製銀色塗層讓所有人肅然起敬,誇克相衝常態巡航引擎全天候提供正宗英式熱茶。但偉大的關鍵,在於它的核心,支撐它從夢境的一端立刻飛躍到另一端的核心引擎,大熊星座聯合機械製造廠將它逐年減產並最終被迫停產的秘密。
三人一箱沿著一道蒙塵的舷梯走進這艘飛船內部。暗淡的黃色暖光從牆縫中滲出,勉強照亮各種物體的輪廓。飛船的頭部是一個不算寬敞的駕駛室,房間正中的地麵上有一把金屬製沙發躺椅,有著暗紅色的皮革沙發墊,沒有纜線,沒有束縛帶,這把應該出現在休息室的東西就突兀地擺在駕駛室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