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4)(3 / 3)

這天,她把天佑叫到自己的宿舍。她已經提前留校,現在住的是教師宿舍,跟她同屋的另一位物理係的老師出差去了,她想跟天佑好好談談。為此她還特意跑到校外的水果攤上買了些桔子,香蕉什麼的。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久,天佑穿著一件上麵帶著很多金屬紐扣的夾克,一條牛仔褲進來,還很不協調地背了一個黃色軍用挎包。

“你找我有事?有事快說,我還要去圖書館呢。”他斜倚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張嵐穿了一件很薄的連衣裙,天佑隱隱約約能看到她的內衣顏色,但他鼻子裏還是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張嵐說:“你急什麼,吃水果。”天佑也不客氣,拿起一隻香蕉就吃,樣子很像個孩子。

張嵐試探著問天佑:“你最近都在忙什麼?聽說你在研究西方哲學?”

天佑正把那隻香蕉吃完,嗯了一聲,又拿起第二隻:“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作為輔導員應該管我們的思想和生活,學習跟你沒關係吧?”

張嵐耐著性子問:“我隨便問問,你有什麼收獲?”天佑看到她裙子下麵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

這下子天佑來勁了,他開始侃侃而談:“我最近發現這卡爾·波普爾太偉大了。盧梭說,人生而自由,卻無生活在枷鎖之中。理想的激進主義與政治唯美主義緊密相關,就像希特勒和波爾波特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之於國家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等美麗新世界。如波普爾所指出,這種審美熱情,僅當它受到理性、責任感以及幫助他人的人道主義的迫切要求約束時,才會變得有價值。否則,它就是一種危險的熱情,有發展成為一種神經官能症或歇斯底裏的危險。”

張嵐有些警覺,問:“你什麼意思?”她感到天佑思想開始不受控製,心裏更加不安。

天佑接著說:“可想而知,一些畫家或詩人、具有藝術潛質的人成為政治領袖,並將唯美主義這毫無約束的熱情複製並擴大到政治領域,將是件多麼糟糕的事情。波普爾指出,我們同情這種唯美主義的衝動,我建議這樣的政治藝術家尋求以另一種形式來表現,而不是拿人來做試驗……”

張嵐皺著眉頭,打斷他的話:“詩人政治領袖?你這種思想太危險了,你要立刻停止看這種書。”她把一直放在右腿上的左腿換了個方向,天佑心一跳,因為他分明看到了張嵐白色的內褲。

天佑說:“思想必須自由,人的自由天性以及知識的貧乏,是我們主張思想必須自由的兩個前提。與黑格爾等曆史理性主義者、預言家和救世主們不同的是,波普爾認為個人的尊嚴隻有在自由批評的氛圍中才能得到體現,具有真理意味的見解,隻有在公共批評空間中才有可能自由形成,它與人們懷有何種動機參與辯論無關……”

聽到這裏,張嵐又打斷了他的話,並嚴肅地說:“天佑,你必須停止對這種理論的涉獵,這樣下去你會非常危險的。現在北京、上海有些人正在利用這些理論搞事,你千萬不能走火入魔。”

天佑不以為然地說:“波普爾的理論也是從馬克思主義裏派生出來的嘛。”

張嵐說:“你說的是理論,我說的是政治,記住,你不要再把你今天的話跟任何一個人說,明白嗎?我很擔心你。”張嵐的眼圈忽然紅了,她低下頭。天佑看到她一段白白的脖子,弄得他心裏癢癢的。

天佑見氣氛不對,說:“我記住了,張嵐,我走了。”

張嵐歎了口氣說:“千萬記住我說的話!”

天佑逃出她的宿舍,可是腦子裏老晃著她身體的某一部位,整整一個晚上心也不能平靜。那個晚上,他做了個奇怪的夢,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夢遺了。夢裏是個女的,是誰他說不清,張嵐?姚可惠,還是胡楊?

正因為有了這次談話,天佑就放在了心上。後來黑大、工大、師大、科大等幾個學校的學生組織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的時候,他沒有參加,宿舍裏隻有毛博思一個人加入了。

姚可惠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跟戰玉書的關係很近。在圖書館裏,天佑偶爾問過她一次。她說,戰玉書想介紹她入黨,天佑也沒多問。

不過有個事一直成為大家的笑柄,戰玉書似乎也不是樣板戲裏的柯湘,或者江水英沒有七情六欲視男人為無物。她當初用來攻擊楊成輝的武器,現在自己也不得不深陷其中。她似乎對任品非常動情,經常以談工作的名義跟任品一起出去。大家都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誰也不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