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一時有些發懵,這還是以前他認識的那個姚可惠嗎?姚可惠又接著說:“在社會主義體製逐漸走向商品社會體製的這個過程中,是否必然會有一些舊有的東西爆發出來,而成為這整個過程的最黑暗的一麵呢?這也許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一個社會轉型時期的必然現象。這幾乎就像一個鮮明的標誌,標明著中國正在銳意改革著舊有腐朽的製度,同時也在踫觸著那暫時還無法調和的矛盾和困惑。”她的聲音堅定而高亢,隻不過這次天佑沒有嗅到那種濃烈的香味。
這使得天佑更無法看懂這個幾個月以前還熱衷於給自己打飯,洗衣服的女生,他問:“你說這些是不是看西方政治書多了?我問你,沒有知識和文化、沒有判斷能力的公民如何行使投票權?”
姚可惠哼了一聲:“天佑,以前我覺得你是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她的眼睛開始向通鄉街方向看,陽光照在她漂亮的臉上。可是天佑覺得有些怪異。
天佑笑道:“可惠,我承認你們很高明,也許一下就看到了最完美的中國應該采取的製度,但是求你們給你的祖國一個發展的時間,不要拔苗助長,很多事情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規律無法勉強,落後就要挨打,如果因為你們的無知妨礙了國家的發展,那你們將成為中國曆史的罪人。”
2線車來了,姚可惠沒有跟天佑上車。但是天佑感覺到,她孤獨的身影就像是自己一樣孤立無援。他知道是自己的拒絕改變了這個女孩對世界的看法,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愛情是不能勉強的,天佑離不開張嵐那種淡雅的香味。
秋天早就來了,可是哈爾濱的天氣還是那麼熱。在一次班會上,毛博思跟戰玉書發生了很激烈的衝突。那天,針對馬克思主義學會最近的一些觀點以及學術活動,
那天,針對馬克思主義學會最近的一些觀點以及學術活動,戰玉書對全班同學說:“我告訴你們,不管他們怎麼鼓動,咱們班的同學一個也不能參加,誰要是參加了,請馬上退出,不然的話,我開除他團籍,然後建議學校對其勸退。我看啊,那些人動機不良。誰反動我們打倒誰!”
早已經忍不住了的毛博思站來打斷戰玉書的話:“戰玉書,你少來文革那一套,你嚇唬誰啊?你扣什麼大帽子?咱們班就我跟任品參加了,我們就是探討一些發展經濟,改變民生,怎樣使馬克思主義在改革開放中發揚光大,我們怎麼就動機不良啦?我告訴你,就你這歪腦袋別老總想著給別人扣帽子,你開除別人的團籍?呸,我跟任品早就是黨員了!”
任品拉住毛博思說:“冷靜,冷靜,平常心,平常心。”他現在不再是兩年前那個膽小怕事的人了,他似乎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毛博思還是很激動:“戰玉書,我們馬克思主義學會是學術活動,一切都光明磊落,你用不著歪曲它,你要是真有證據說我們反動,你到公安局舉報好了。”直到姚可惠站起來把他拉出教室。
他出去以後,任品笑著說:“他就這樣,一說話就激動,戰書記,咱們繼續。”
天佑注意到身邊的幾個同學,王旭給人的感覺比較憂鬱,甚至有點陰沉;楊成輝則灑脫不羈,熱情洋溢;王鳳山像個大男孩,有著一雙朦朦朧朧、似醒非醒的大眼睛,單純而又迷惘。艾軍穿著一件肥大的土黃色的人民裝,張全則低頭記著什麼。
而班裏的其他女生,則認真傾聽著,鴉雀無聲。他明白,毛博思這是真正的赤誠愛國,真正的憂國憂民。天佑的清醒導致他更加憂鬱了。天佑進大學有兩年多了,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青年了,可是戰玉書和毛博思吵架的那天他怎麼也安靜不下來,似乎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左右。夜晚,天佑一個人待在空空的教室裏狂熱地寫詩,渴望一種靈魂和精神的升華。
情緒的變化在海德格爾那裏,是走向死亡的經驗;在雅斯貝爾斯那裏,是在邊緣狀態或臨界狀態的遭遇;在薩特那裏,是人感到厭惡或嘔吐;在馬爾賽那裏,是走向神秘的經曆;可是,在天佑這裏,他感到的卻是一種巨大的壓力。
張嵐哥哥走後一直和天佑保持著聯係,而天佑也試著寫了幾篇論文寄給他,其中一篇在一個青年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天佑拿了一份給係書記劉國強看,他覺得很有價值,於是又將另外一篇推薦到校刊上,一時間在係裏,天佑成了一個引人注意的人。因為到目前為止,政治係還沒有在校學生在校刊上發表過文章。天佑的文章一發表,在很大程度上激發了同學們的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