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60)(3 / 3)

姚可惠有些感動,她忽然覺得任品似乎沒有張嵐私底下跟她說的那麼虛偽,她問:“你工作上遇到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了嗎?”

任品似乎盡量在使自己平靜,他說:“那倒沒有,隻是一時半會,你不會理解我的感受。說真的,有時候我孤獨到連說一句人話的機會都沒有,我的周圍全是鬼話,全是謊言。我必須反著看他們,他們笑的時候心裏一定在哭,他們搖頭歎息的時候,心裏一定正在得意地笑。你說,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姚可惠說:“那你可以跟張嵐說啊?”說完這句她有些後悔。

任品抱住頭,說:“可惠,這就是我心裏說不出口的一塊病啊。我跟張嵐結婚這麼多年,在別人看來應該很好了吧?我是區委書記,她是副局長,可關鍵的問題是,我永遠不明白她在想什麼?這麼多年,我盡我的全部身心去感化她,你說,就是一塊冰,她也該化了吧?可她總對我不冷不熱,我們中間總像隔著一塊玻璃。我不願意她對我的客客氣氣,哪怕我做錯了什麼,她罵我也好,吵也好。可她沒有,我覺得我們就是睡在一間房裏的兩個陌生人。”

看到姚可惠滿臉狐疑,任品接著說:“你不要瞪著眼睛看著我,你覺得我很可怕是不是?就因為我跟你說了一些真話,你就害怕了?難道我對你也必須說假話,你心裏才踏實?唉,人與人的交流怎麼就這樣難呢?”

姚可惠說:“班長,我不是覺得你可怕,而是覺得你可憐。你說你怎麼就不能敞開心扉去跟張嵐好好溝通一下呢?你老裹著自己,難道還能指望別人跟你坦誠?”

任品又歎了口氣:“也許你是對的。”

正在這時,張嵐出現了,她問:“你們聊什麼呢?”

任品笑容可掬地說:“我們正聊等一下吃什麼呢。”姚可惠心裏有些別扭,心裏說,這人怎麼這樣啊?累不累?嘴上卻說:“啊,我想吃海鮮。”

盡管任品最近把自己裝扮得像個非常稱職的丈夫,可是,張嵐眼前還是不住地閃現任品與於麗珍以及莊潮紅鬼混的鏡頭,任品的形象在她心中矮了半截。她把那批材料交給檢察長以後,檢察長曾經征求過她的意思,希望她能參加由紀委和省高檢反貪局以及市反貪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她對檢察長說:“舊城的案件既然涉及到了我丈夫,我要是參加調查我怕說不清。”

檢察長微笑說:“張嵐同誌,這有什麼說不清的,任品同誌是區委書記,舊城改造中發生的問題不等於是他的問題,組織上對你的信任是不打折扣的。反腐敗與過去公開對敵鬥爭不同,我們在黨內反腐敗,大家過去都是同誌、朋友、老首長、老下級,有的還有親屬關係這很正常。隻要我們能堅持黨性原則,遵守組織紀律,就不會出問題。相反,由於相互了解,了解情況比陌生人更方便些,你不要有顧慮。”但是,她堅決拒絕了。

她現在不知道調查進展到什麼程度,不過,就憑自己手頭掌握的資料,任品至少存在生活作風不嚴謹的情況。對於一個區委書記來說,即使不受處分也得進行誡勉談話。不過,張嵐還是不相信任品有經濟問題,因為任品從來沒有多拿回家一分錢。盡管張嵐此時很生氣,但她心裏還是希望,最後的結果隻是些小問題。

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助和孤獨,每天麵對任品,她更感到冰冷。她真想質問任品:“舊城改造的事情,你到底陷進去了多深?”可她知道辦案的紀律,她不能衝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究竟該怎麼走,一邊是親情難舍,一邊是法不容情,而她夾在中間承受折磨。

她問過姚可惠:“你說,任品將來會不會犯錯誤?”

姚可惠說:“市場經濟條件下,人往哪個方向變化都有可能,不過看自己怎麼選擇。怎麼,你懷疑他有問題?”

張嵐說:“沒有,我隻是覺得不安。”

張嵐現在每天晚上都要在洗手間照鏡子照上半天,她發現自己一天老過一天,眼角現在已經清晰出現了魚尾紋,更讓她悲傷的是發現自己的心也老了,比檢察院看門的老大爺還老,因為她已經不知道怎麼笑了,特別是麵對任品的時候,想強擠出來點笑容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