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侍女杜若將車帷拉起,迎麵出來的便是晏清禾。將她扶下車後,杜若本想接著扶大夫人和老夫人下車,卻沒想到晏清禾率先接替了她的位置,已扶著兩位慢慢地下來了。
隻見下了馬車的大夫人徐婉怡眉開眼笑,順勢拉過晏清禾的芊芊細手,眼裏的笑意卻是深不見底,柔聲細語道,
“好孩子,你有心了。”
晏清禾低頭不語,將滿臉的靦腆散去後,細聲細語道,“這是禾兒應該的。”
這時,下了馬車的諸位忽見有宮人從遠處緩緩走來,定眼一瞧,為首的正是皇後身邊的懷嘉姑姑。
“走吧,禾丫頭。”大夫人徐婉怡拍拍晏清禾的手,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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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內,受邀的命婦拜見過中宮和太子妃後,或退至一旁,聆聽皇後的閑語;或走至花卉前觀賞,與眾夫人溫言攀談。
皇後,如今的中宮娘娘,單名隻有一個昭字,是晏家那一輩唯一的女孩。15歲便嫁與皇室,入主東宮,如今已有二十五的光陰了。
深宮二十餘年,一個個淒風苦雨、與明燭為伴的夜晚,早已將那個活潑靈動的妙齡少女熬成了如今這個身披鳳袍的中年貴婦人。歲月在她的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痕跡,看到她麵容的人無不讚揚她的雍容華貴,隻是那一場場淒風苦雨把她的心全都腐化了。
就在皇後閑語之際,她的侍女懷嘉突然走到皇後的耳邊,低語到,
“娘娘,老夫人她們到了。”
“快請進來吧”,皇後聽罷喜上眉梢,端正的語氣中也添了幾分溫婉,瞧了眼身旁的太子妃也同樣露出了欣喜的臉色,便更覺欣慰了些。一入宮門深似海,盼著血親的探望,這是宮裏的女子為數不多的可以打發孤寂難熬的寄托了。
“諸位別笑話本宮,許久不見家裏人,倒還怪想著的。”皇後笑道。話落,便接過侍女端來的茶,細抿了一口。
身旁的命婦正開口附和,徐婉怡一行人便過來了。隔著屏風,一行人向皇後和太子妃行了禮儀,便見皇後娘娘親自起身,繞過屏風,將母親和嫂嫂扶至木椅上。太子妃與各命婦自然也跟著站起身來,太子妃眼中欣喜的淚水都要滾燙而出,目光追隨著自己的祖母和母親,一時哽咽。
“你看你,怎麼都哭了,成何體統?”入座後,皇後的目光掃視到太子妃那梨花帶雨的麵容,不禁皺眉發問道,好在語氣上仍是溫婉的。
“是臣妾不好,請母後責罰。”太子妃也意識到自己舉止有失,便言道,說著用帕子不留痕跡地將快要溢出的淚水擦去。
徐婉怡看見女兒這副樣子,表麵不露聲色,心頭卻已是十分心疼。女兒待字閨中時,何曾有過這樣的景象,最多不過嚇唬她兩句便罷了,可如今……徐婉怡搖了搖頭,不敢想象女兒在宮中是怎樣度日如年的。
“有什麼可責怪你的,大好的日子還不好好的說上兩句話,等明日都散了再哭也不急。”皇後或是意識到自己給太子妃在眾人麵前下了臉色,於是轉而輕聲安慰道。
自己的這個侄女從小雖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可性子卻不像是能成事的。自從她痛失愛子後便鬱鬱寡歡,沒有個做太子妃的樣子,所幸太子的心如今還放在她那裏,可是她不知進取,也不趁著太子還憐惜她的時候再懷上一胎,一味的悲春傷秋,不成體統。
這也是她如今在花朝節舉辦百花宴的原因。她這嫡親的侄女扶不起來了,但總歸還要有人延續齊晏兩家的血統……若是她這個庶出的侄女是個能用的,她未必不肯扶她一把。
皇後心裏暗暗盤算著,順勢打量了晏清禾一番。眼前入座的少女,風姿綽約,顧盼神飛,身段、麵相自是上乘,有門麵的大族人家的女兒皆是如此,何況是如今盛極一時的晏氏一族。更難得的,是這通身的氣質,竟一點也看不出是庶出的女兒,瞧著也遠勝於那些小門小戶的嫡親女兒。
晏清禾緩緩抬頭,正對上皇後的眼睛。皇後眼含笑意,轉頭對徐婉怡說道,“家裏可還安好?”
“回娘娘,托娘娘的福,家中一切安好。”徐婉怡應聲回複道。
“轉眼間,本宮入宮已有二十餘載了,連禾姐也長成大姑娘了。”
皇後眼裏的笑意就像是月光下蕩漾的湖水,波光粼粼,浮光躍金,卻也涼氣透骨,如今,她正望著晏清禾,所有人也順勢望向她,等待著她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