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鎮長是來村裏蹲點的,一天三頓飯都由杜翠翠侍候。副鎮長四十幾歲,一張赤紅臉,每頓飯都要喝二兩。他挺隨和,沒事的時候,來就廚房轉悠,問杜翠翠是否需要幫忙。後來,杜翠翠發現副鎮長的目光老往她身上溜,心裏就有了氣。劉成也發覺了,悄悄提醒杜翠翠,你得加點兒心。杜翠翠白他一眼,劉成馬上解釋,鎮上的幹部哪靠得住。杜翠翠反問,誰靠得住?劉成訕訕的,我這不是為你擔心嘛?
蹲點結束時,副鎮長讓劉成給他牽線,想娶杜翠翠。副鎮長的女人死了好幾年了。劉成給杜翠翠捎過話,沒等杜翠翠表態,便給她泄氣,我看不合適,他大你不少,又愛喝酒,那幾個工資還不夠他灌的,怎麼能養活你。杜翠翠說,不合適,你捎的什麼屁話?你倒是合適,你娶我呀?劉成說,他讓我講,我敢不講?杜翠翠看出來了,劉成怕得罪副鎮長,又想占著她不放。杜翠翠故意逗他,我誰也不嫁,你女人的罵我還沒挨夠呢。劉成裝糊塗,那也好,我去給他回話。
其實,杜翠翠已打定了主意。她不會和劉成這麼長久下去,嫁掉是躲開他的最好辦法。副鎮長歲數是大了點,可怎麼說也是政府幹部。像杜翠翠這樣的,還能挑啥?
不久,杜翠翠就和副鎮長結婚了,她搬到鎮上,住進了鎮裏的家屬房。副鎮長對杜翠翠不錯,興致好的時候,還給杜翠翠洗腳。讓杜翠翠意外的是,副鎮長年歲大,身體倒不顯老。每每杜翠翠都折騰累了,他依然精神抖擻,他說要把過去的損失奪回來。
鎮長工資不多,又愛喝幾口,杜翠翠在飯菜上節省點兒,盡量讓他天天喝上酒。副鎮長有個念高中的兒子,對杜翠翠不怎麼友好。杜翠翠怕他受委屈,有了好吃的,也是先給他留著。杜翠翠盡心盡力地操持著這個再婚家庭,她挺知足。
副鎮長很快就對杜翠翠失去了興趣。他不再按時回家,回來也總是醉熏熏的。杜翠翠知道他的外號叫白老窖,喝酒是出了名的。就因為老喝酒誤事,在鎮裏沒人看得起。據說有一次下鄉,喝醉酒站在村民晾的山藥粉上撒尿,嘴裏還叨叨著,好大的雪。杜翠翠試圖說服他把酒戒了,或者少喝一點兒,可往往沒說幾句,副鎮長就摔盤子打碗。到後來,杜翠翠一聽到副鎮長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心跳就加快了。副鎮長發了工資,也不再像過去如數交給她了。家裏連買菜的錢都沒了,杜翠翠和他要,他說早花了,等下個月的吧。等到下個月,還是照樣。杜翠翠拿出自己的積蓄維持著家裏的日常開支,可她那點錢,沒多久就花得差不多了。
一個星期天,副鎮長的兒子從學校回來。杜翠翠張羅著給他熱飯,他急著和同學出去爬山,端著冷飯就扒拉起來。副鎮長恰好回來,見兒子吃冷飯,不問青紅皂白就訓斥杜翠翠。副鎮長的兒子沒作任何解釋,放下碗筷就走,臨出門,還向杜翠翠投來幸災樂禍的一瞥。杜翠翠的心忽然就涼了。她解釋的話剛說了半截兒,副鎮長一個嘴巴扇過來,誰他媽聽你胡扯,以後再讓我看見這樣子,剝你一層皮。杜翠翠覺得一股鹹鹹的東西流進了嘴裏,嘎子那樣一個人,也沒打過她。杜翠翠終於明白,這個家她不能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