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翠翠很熱烈地回應著張有,她不能做得太過。她知道張有說的是實話,他為她趕了老遠的路。可是,那種熱烈不是從心裏滲出來的。就像一鍋水,水沒沸騰,鍋平白無故地亂晃。完事後,張有捧住杜翠翠的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杜翠翠矢口否認,張有肯定地說,你就是有事,別騙我。杜翠翠說,我能有什麼事?你別瞎想。張有不再吱聲,杜翠翠親了他一下,還是去了後搭。
杜翠翠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如果不是躺著,胃裏酸酸的東西就返上來了。
一隻蜘蛛在杜翠翠目光所及的地方停了停,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張有填補了杜翠翠的感情空間。杜翠翠是一個女人,她性子要強,可閑下來就覺得累,心累。這種時候,她就特別渴望靠在厚實的肩膀上,聽聽男人的心跳。杜翠翠沒有想過再成個家,她害怕成家,害怕影響了小翠。張有匆匆來,住一夜,又匆匆走了。杜翠翠從來不打聽張有的事,也從來不對他提什麼要求,他來她這兒不過是打個野食,她能要求他什麼?隻要他摟著她時心思不在別的地方就行了,她對男人已不抱任何奢望。杜翠翠說不上愛不愛張有,她這種年齡的女人還談什麼愛或不愛?但杜翠翠覺出來,張有是實心實意喜歡她。張有長得五大三粗,心卻細。張有給杜翠翠買了不少玩具小狗,杜翠翠屬狗,隻有他們兩個人時,張有就叫杜翠翠小狗狗。有的時候,張有會掐一束帶露水的花給杜翠翠。一個打野食的男人能做到這些,實屬不易。
今天,杜翠翠心裏煩,一堵無形的牆豎在中間,她無法躺在張有懷裏,任他將她捏扁揉圓。
馬天的空袖管又在杜翠翠眼前晃了,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那條空袖管總是晃蕩著,讓杜翠翠頭暈。杜翠翠發現自己已經原諒馬天了,心中的怨恨如太陽下的冰淩一樣化掉了。馬天是太陽嗎?杜翠翠暗暗搖頭。她心裏浮起濃濃的傷感。馬天落魄成這樣,她恨他還有什麼用?杜翠翠一門心思把小翠送進城裏,是因為馬天踹了她,她非要爭口氣。此時她茫然了。小翠會不會像馬天一樣,最終會失魂落魄地逃回來?這個疑慮一閃,便被杜翠翠甩開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要把小翠送出去的。小翠在馬遠手下並不安全,馬遠是啥?是一匹野狼。杜翠翠不由打了個哆嗦。
杜翠翠一夜未眠,穿起衣服又懶得下地,反而迷糊著了。她沒聽見汽車的聲音,不知張有是什麼時候走的。
杜翠翠撩開東屋的門簾,看見炕上放了一遝錢。張有沒給過杜翠翠錢,若是往常留錢她一定會生氣的。她再需要錢,也不會靠這種方式掙。但現在,漫過杜翠翠心頭的不是屈辱,而是淒涼。杜翠翠覺得自己是枝杈上的一片黃葉,被秋風蕩著,不知什麼時候飄落,更不知飄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