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詭火(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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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杜蓮所說的事,我也知道。在我和陳嬋嬋著手裝修演藝酒吧的時候,我們曾經商議過,要在酒吧開業的那天結婚。在裝修的同時,我們就已經拍好了婚紗照,還預定了舉辦婚禮典禮的酒店。有一天,陳嬋嬋對我說:“如果我的親生父母也能參加婚禮,那就好了。可惜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對我說過,我是因為父母雙亡,又無其他親人照料,所以才在八歲的時候被送入了福利院裏。”“呃……既然你是八歲才被送入福利院,八歲應該有記憶了,為什麼這些事還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告訴你的呢?”我有點詫異地問。聽到這句話後,陳嬋嬋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是落寞。她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唉,我在八歲以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直到八歲之後,才有了新的記憶。”“還會有這種事?”她點點頭,說:“是的,真是這樣的。我在八歲的時候,還接受過一次心理治療,經過治療後大腦才恢複了記憶功能。心理醫生說,我是因為雙親死亡,受到了極大刺激,才引起了過往的記憶喪失。”我還想繼續再問,陳嬋嬋揮了揮手,嬌柔地說:“別討論這個了,我們商量一下婚宴的菜單吧。”盡管如此,我卻記住了她的話。我始終覺得一個人的記憶不會平白無故地消失,也許醫生的話隻是托詞而已,陳嬋嬋八歲以前的記憶喪失,應該另有原因。說不定,她是在八歲的時候被雙親拋棄,被逼服下了什麼奇特的神經類藥物。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既然陳嬋嬋說希望能在婚禮上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我就去福利院走一趟,看是否能尋訪到她的親生父母。所以我在第二天,就來到了陳嬋嬋加入那家流浪劇團的小鎮——中壩鎮。在中壩鎮,果然有個福利院。我走進福利院,向看門的老頭一提到陳嬋嬋的名字,那老頭頓時渾身一個戰栗,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老頭恐懼地問我:“你為什麼要問陳嬋嬋?是不是她又闖禍了?她又縱火燒了房子?”“呃……”我愣了愣,反問,“你怎麼知道她會縱火燒房子?”“嘿嘿,她當年在福利院的時候,可沒少燒房子。要不是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進行了一番治療,她可能還會繼續燒下去。”精神病院?難道不是心理診所嗎?我聽了這話,頓時來了興趣。等到福利院下班後,我把看門老頭請到中壩鎮的老街上,好好喝了一頓酒。喝到半醉的時候,老頭向我說了實話。他告訴我,陳嬋嬋並不是八歲的時候來到福利院的,而是五歲。陳嬋嬋很奇怪,不愛玩玩具,也不愛做遊戲,唯獨喜歡玩火。雖然福利院不會給小孩火柴玩,但她卻總有各種辦法弄到火柴,甚至汽油。隻要她弄到這些東西,就會點上一堆火,然後站在一旁開心地看著。不過,當火勢漸大的時候,她卻能及時逃離現場,免遭火魔毒手——或許,這已經成了某種本能的反應。幾年時間,她造成了福利院中不少於十次大大小小的火災。福利院不堪其擾,終於在她八歲的時候,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進行針對性治療。治療卓有成效,據說使用了藥物與電擊相結合的新型療法。幾個月後,陳嬋嬋出院了,她不再迷戀玩火,成了一個正常的小女孩。不過,藥物治療卻給陳嬋嬋留下了後遺症——她喪失了用藥前的所有記憶。這也是為什麼她喪失了八歲前的記憶的原因。為了不讓陳嬋嬋勾起以前的記憶,免得繼續縱火,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幹脆告訴她,說她是八歲的時候才來到了福利院,因為父母雙亡引起的劇烈刺激,才令她失去了八歲前的記憶。當我問及陳嬋嬋親生父母時,老頭卻搖了搖頭,答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據說她是由民政部門送來的。”哦,既然是民政部門送來的,那麼陳嬋嬋應該確實是孤兒。看來無法再尋訪陳嬋嬋親生父母的消息了,不過,我卻對陳嬋嬋的過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為什麼她在八歲前,會如此迷戀縱火?有果,必然會有因。看她那天燒毀破廟,果然是那麼熟練,就連拉我逃走,也是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看來八歲前的縱火記憶,還藏在她大腦的某個隱秘之處。我想替她找回以前的記憶。就算她父母真的死了,或許也能從她喪失的記憶裏,得知她父母葬在哪裏。我們能在結婚前去拜祭一下,也算為陳嬋嬋了一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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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裏,陳嬋嬋還在忙著購買建材,指揮工人裝修酒吧。我則鑽進了一家網吧,在搜索網站的頁麵輸入了“失憶症治療”的主題語。搜索出來的頁麵倒也不少,但大部分都不太適合我使用。藥物療法,我沒有精神科的醫生朋友,沒辦法弄到處方用藥。電擊療法,我找不到適宜的電擊器。就算找到了,我也無法利用專業知識將電擊器調節到合適的強度。靠時間來慢慢愈合心靈創傷,更不靠譜。我必須在婚禮前讓陳嬋嬋恢複記憶,長時間的等待根本於事無補。網絡上,還有另一個辦法,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催眠療法。據說對失憶症患者施行淺度催眠,能夠喚醒病人失落的記憶。但我並不是催眠師,也沒有類似的朋友。不過,網上有許多催眠教程,還有不少催眠音頻下載鏈接,網上商店甚至有催眠光盤出售。我下載了一段著名的廖姓大師的催眠音頻,然後戴著耳塞在網吧裏收聽。我隻聽了幾分鍾,便喪失了意識,待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個小時。也就是說,這段催眠音頻成功地讓我坐在網吧堅硬的靠背椅上,沉睡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於是,當陳嬋嬋回到我們租的小屋裏,等她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將一隻耳塞塞進了她的耳朵裏,耳塞的另一端,連接著一隻我剛買來的MP3。果然,陳嬋嬋很快就睡著了,不過她睡得並不沉,嘴裏似乎喃喃地說著什麼。這是很明顯的在催眠作用下的淺度睡眠狀態。我拿出了一隻小巧的錄音機,然後取出她耳中的耳塞,以極其蠱惑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嬋嬋,現在你已經睡著了,心中沒有任何包袱。如果你願意把隱藏在腦海中的秘密說出來,就眨兩下眼睛。”這些問話,都是我從網上的催眠教程裏學來的。我剛說完,就看到陳嬋嬋的眼睛微微眨了兩下。催眠成功了。我開始向她問話,詢問她在八歲前的記憶。驀地,陳嬋嬋的眼中滲出了迷離的淚水。“我喜歡火,我非常喜歡火……從小我就與奶奶一起生活……一歲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死於一場火災中……奶奶不準我讀幼兒園,還說以後也不準我讀書……鄰居來勸,奶奶怎麼都不準我出家門……小朋友找我出去玩,奶奶也不允許我走出家門半步……奶奶是個瘋子,鄰居都這麼說,說她因為我父母的慘死,而失去了理智……我想讀書,我做夢都想讀書……”陳嬋嬋八歲以前的記憶,被我成功地喚回了。從她的嘴裏,我可以了解到她的童年有多麼悲慘。在五歲進入福利院之前,她一直與她唯一的親人、一個和瘋子差不多的老太太生活在一起。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老太太不準陳嬋嬋走出家門半步,更不準她讀書。可想而知,一個小姑娘終日被關在牢籠一般的家裏,是一種多麼可悲的境地。幼苗成長,當然需要陽光雨露的滋潤,整日待在家裏,隻會變得發黴的。我歎了口氣,繼續問:“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麼事?”陳嬋嬋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但她的情緒顯然變得很激動,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分貝。“我想讀書,我做夢都想讀書……鎮裏當官的,來勸奶奶,奶奶卻朝著當官的潑糞水,把別人趕走了……我氣壞了,要是這該死的老太太一直活著,我就連一天也沒法走出家門,更不用說讀書了……隻有讓奶奶死掉,我才能去讀書……”“啊?”我被這句話驚呆了。“那天夜裏,奶奶睡著了……那時我五歲……我找到一盒火柴,還有點燈的煤油……我把煤油潑在奶奶的床邊,還有大門內側……我點燃火柴,扔在了地上……”我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陳嬋嬋竟然在五歲的時候,縱火燒死了她的親生奶奶?陳嬋嬋在催眠的狀態中,還在繼續著她的敘述。“火焰猛地撲向了奶奶……奶奶掙紮,但哪能夠抵抗火魔的舔舐……我看到奶奶在火焰中漸漸停止掙紮,才衝出門外大聲呼救……沒人相信五歲的小女孩會縱火殺人,所以我被當做孤兒,送進了福利院中……福利院的人送我去幼兒園,還讀了小學、中學……可是我常常一閉上眼睛,眼簾裏看到的全是火……火,火,火!”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我想,應該停止這場催眠了。我不想再去追查陳嬋嬋的親生父母葬在哪裏,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讓她失去八歲前的記憶,是件好事。一旦讓她恢複了記憶,隻怕會惹來更大的麻煩。而在這時,陳嬋嬋的語氣又變了。“林立文是個好人,但我並不愛他……我這麼愛自己,還愛火焰……和他在一起,隻是想著逃亡的時候有個男人照應,我能更安全一點……其實劉團長那天叫我去他的房間,並不是想強暴我,而是給我獎金……他拿獎金的時候,讓我看到了那個裝滿鈔票的皮箱……所以我殺死了他,全為了那個皮箱……對了,酒吧開業了,我就要跟林立文結婚,可是我真願意與他結婚嗎?”這一切真是讓我震驚無比!“那你準備怎麼做?”我輕聲問。我倒想看看她在催眠狀態下,能說出如何的實話。“其實,我並沒有把30萬全投在酒吧裏……我用其中10萬,為林立文買了人身意外險……開業的時候,林立文的辦公室會發生火災……賠付金有100萬,我會拿來修建一家更好的酒吧……”雖然此刻陳嬋嬋的眼睛依然緊閉著,但我卻能夠感到一股殺氣正從她的眼皮下迸射出來。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後背滲出一片細細密密的汗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