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傳說(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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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屋裏的劉方平和小琴兩人麵麵相覷之時,屋外的走廊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越的口哨聲。那口哨聲的旋律十分單調,聽上去淒清悲涼,回蕩在靜謐的客棧裏,顯得分外地詭異。這時候,坐在床上的小琴猛地翻身下床,跑過去一把將虛掩的房門緊緊地關上,然後回頭朝劉方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劉方平看著小琴緊張的樣子,也不敢貿然地問個為什麼,隻好一言不發地陪著她在屋子裏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上的口哨聲終於停止了,整間客棧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又等了一陣,小琴才輕輕打開房門,探頭出去望了望,回頭叫道:“快離開這裏!”不知道劉方平是沒聽清楚她的話還是怎麼的,小琴已經跑出了門外,他還愣愣地站在屋裏沒有動。小琴跑了幾步,見劉方平沒有跟上來,隻得又跑回去,拉住劉方平的手往外衝。劉方平跟著小琴跑到走廊裏,他一眼看見,走廊裏躺著一個人,那個人嘴角吐著白沫,身子正不停地哆嗦著。“是掌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快跑。”小琴話音一落,就毫不猶豫地從那人身上跨了過去,劉方平稍微愣了一愣,也跟著小琴跨了過去。“等等,我的傘還沒有拿。”劉方平突然說道。“不能要了,那把傘被人用來做了招鬼的道具,留著會給你帶來黴運的。”小琴嘴裏說著話,腳下卻一點也沒有耽誤工夫,很快就拉著劉方平衝出了古鎮客棧。“招鬼?”小琴的話讓劉方平愣了一下,這是一個超越他常識範圍之外的概念。小琴並沒有理會劉方平的驚愕,隻是一個勁兒地拉著他在古鎮的大街小巷裏飛快地穿行。不知道跑了多久,劉方平隻感覺到周圍越來越偏僻,似乎已經跑到了鎮外。終於,小琴在一間殘破的吊腳樓前停下來,她領著劉方平走了進去,這才回過頭來,一邊喘著大氣一邊對劉方平說道:“我們就在這兒避一避,等到明天天亮就安全了。”“什麼?我們要在這破屋裏待到明天天亮?現在才上午,離天黑都還早得很。我們要避什麼啊?你不是說讓我住你家嗎?這裏難道就是你家?”劉方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小琴怔怔地望了劉方平一會兒,緩緩說道:“要不是為了救你,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破屋裏啊?”“救我?”劉方平徹底被小琴的話搞糊塗了。“你昨晚住的古鎮客棧根本就不是一間活人住的客棧!”小琴一字一頓地說出一句讓劉方平毛骨悚然的話來。“啊!你不是說古鎮客棧是幾年前重新掛牌開張的客棧嗎?”劉方平問道。小琴盯著劉方平,眼神裏流露出的情緒極其複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道:“因為老樹根驛站的故事流傳得很廣,所以那年古鎮客棧重新開張以後,根本就沒有客人入住,隻開了幾個月就垮了。後來,掌櫃幹脆不再做活人生意,改為專門做死人生意。”“死人生意?”“我們這裏有個風俗,家裏有人過世,必須在屋子裏停屍三日,停屍時,門口要掛白色的燈籠,禁止生人入內。可自從靈仙鎮開始發展旅遊以來,大部分人的家裏都開起了客棧,如果將屍體停在自己家裏,怎麼會有客人來住呢?古鎮客棧的老板是個聰明人,他抓住了這個商機,摘下了門前的紅燈籠,換上了白燈籠,然後遊說鎮上的人把死去的親人停放在古鎮客棧裏,這樣既不會耽誤做生意,又顧全了風俗,也算是兩全其美的一件事。”“那古鎮客棧豈不是和原來的義莊一樣嗎?”劉方平想到自己居然在一間義莊裏住了半宿,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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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的招鬼又是怎麼一回事?”劉方平問道。“古鎮客棧剛開始停屍的那兩年,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半年前的一天,有人突然發現客棧門口又掛上了紅燈籠,而當時正好有屍體停放在裏麵,於是喪主家找到掌櫃討個說法,卻發現停放在客棧中的親人屍體不見了,客棧裏隻剩下麵色蒼白、昏迷不醒的掌櫃。大家七手八腳地救醒了掌櫃,問他屍體到哪兒去了,結果掌櫃卻說出了一件聳人聽聞的事。他說頭天晚上,他突然聽到一陣怪異的口哨聲,於是起身查看,他循著口哨聲一路尋去,最後竟發現口哨聲是從停屍的房間裏傳出來的。當他正準備進去看個究竟時,房間的門卻自己從裏麵打開了,隨即,他就看見一把撐開的傘晃晃悠悠地飄了出來,而那口哨聲,正是從空蕩蕩的傘下傳出來的,可這還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接著就看見原本停放在屋裏的那具屍體竟然也從屋裏走了出來……”小琴說到這裏就打住了話頭,劉方平等了半天也不見她繼續講下去,隻好開口問道:“後來呢?”小琴遲疑了一下,終於繼續說道:“經過那件事後,掌櫃不願意再做這個營生,可鎮上的人卻不肯依他。掌櫃無奈之下,隻得去縣城請來一位大師,大師聽了原委之後告訴掌櫃,古鎮客棧因為停放過大量屍體,逐漸變得陰氣大盛,才召來了冤鬼。要想繼續做這營生也不是不行,隻是必須掛兩塊牌子,白天做人生意,晚上做鬼生意,用活人的陽氣壓製死人的陰氣。大師還說,無論是誰住在那兒,千萬不要觸犯招鬼的禁忌,如果誰觸犯了的話,就算大白天也能把冤鬼招來,不但禍及自身,還會連累家人。後來掌櫃采納了大師的建議,白天掛紅燈籠做活人生意,晚上掛白燈籠做死人生意。”小琴這一番匪夷所思的話雖然解開了劉方平心裏的某些疑問,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他低頭想了一陣,突然開口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住在客棧的人觸犯過禁忌?”劉方平的問話問到關鍵之處,小琴一下就呆住了,她猶豫了半天,才開口低聲回答道:“有……不過觸犯了禁忌的人,第二天都不見了。聽掌櫃說,他們多半是召來了鬼嚇倒自己,所以才趕緊離開了靈仙鎮。”“不見了!”劉方平激動地叫了起來,他感覺到,自己快要觸摸到表弟失蹤的真相了,“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嗎?”“也不算經常發生,有兩三次吧,觸犯禁忌的都是外地來的單身遊客,像你這樣的。”小琴望著劉方平說道,“所以我知道你住在古鎮客棧裏後,心想與其讓你觸犯禁忌被嚇走,不如搬到我家住,照顧照顧我家的生意,才去幫你取行李的。沒想到你已經觸犯了禁忌,召來了冤鬼,害得我也撞上了,現在連家都不敢回,隻能躲在這破樓裏避難。”此時,真相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但太多的信息塞滿了劉方平的腦子,反倒讓他有些糊塗了。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試圖找出一點頭緒,將這些信息聯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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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方平突然停了下來,他直勾勾地盯著小琴問道:“為什麼躲進這座吊腳樓裏就可以避難?”“是掌櫃告訴鎮上的人的,他說半年前那位大師住在這座吊腳樓裏,在四周都下了符咒,躲進來冤鬼就找不到我們了。”小琴回答道。小琴的話讓劉方平心裏一凜,他一把拉起小琴,急切地說道:“快走,待在這裏很危險……”這時候,殘破的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桀桀的笑聲,隨著那笑聲響起的,還有一個陰沉的男人聲音:“你和現在還睡在客棧裏的那個小子一樣聰明,不過太聰明了不是什麼好事。你既然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我就不會讓你再離開靈仙鎮了。哎!我隻是求點財而已,為什麼你們總要逼我殺人啊!”“吱嘎——”殘破的門被緩緩推開了,一個戴著碩大鬥笠的人影站在門口,他正是古鎮客棧的老板——掌櫃。他將整個門堵得嚴嚴實實,在他的手裏,還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快刀!掌櫃跨進屋裏,舉起手中亮閃閃的快刀,指著小琴,惡狠狠地吼道:“還有你,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卻又想搶走我的生意!”“我沒有想要搶你的生意,是他自己不願意在你那兒住的。”小琴哆哆嗦嗦地辯解道。“不要狡辯了!你們這群不知足的人,四處宣揚老樹根驛站的往事,把遊客們都嚇到你們的客棧去住了,我的客棧垮了,成了你們的義莊,你們就滿意了。我好容易想出個鬧鬼的點子,還從城裏買通一位大師,這才能拉些散客來住宿了。可你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客人嚇跑,害得我不得不靠謀財害命來維持客棧的開銷。”掌櫃說到這裏,激動得渾身都顫抖起來。“掌櫃,你把我表弟怎麼樣了?”劉方平冷靜地質問道。“誰是你的表弟?哦,一定是那個現在還躺在客棧裏的小夥子吧,他和你長得挺像的。你放心,他現在暫時沒事。等我把你們送走之後,就回去送他來陪你們。”掌櫃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劉方平和小琴逼了過來。就在這時,劉方平突然吹起了口哨,那口哨聲的曲調竟然和客棧裏的口哨聲一模一樣。掌櫃聽到這尖厲刺耳的口哨,猛然停下了腳步,隻見他哆嗦了一下,身子又一次顫抖起來。劉方平嘴裏的口哨吹得越來越急,掌櫃的身體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終於一頭栽在地上。他頭上的鬥笠被摔出老遠,露出了一張口吐白沫,極度扭曲的猙獰麵孔。這時候,劉方平急忙拉起身旁的小琴,喊道:“快跑!”劉方平衝到掌櫃身前,抬腳就要從他橫在地下的身體上跨過去,可他身後的小琴卻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隨即,劉方平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猛地跌倒在地。當他費力地轉過身時,隻看見一把閃著寒光的快刀朝自己的麵門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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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前,一個眉眼酷似劉方平的小夥子正眉飛色舞地對躺在病床上的劉方平說著話。“醫生說我隻是中了迷藥,藥效過了就沒事了。簡直太刺激了,居然還有迷藥,就和武俠小說裏一樣。哥,你簡直就是大英雄,竟然一點都不怕鬼,還抓住一個連環殺手。警察說,不算我的話,靈仙鎮失蹤的單身遊客都已經有三個了,要不是你的話,那個患癲癇病的渾蛋還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哥,我決定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我是你的粉絲……”“撲哧”一聲,門口傳來一個憋不住笑岔了氣兒的聲音。劉方平抬眼望去,一眼看見捧著一把鮮花的秦小琴,正站在病房門口,笑得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