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兩周早已過去,可C還是沒有停止使用藥物。四瓶藥被她超量使用,現在隻剩最後小半瓶。紙條上的話像魔咒一樣束縛著她,讓她陷入是否要放棄的深淵不斷掙紮。放棄,萬一反彈,萬一失去了這樣的白皙,萬一……該怎麼辦?可如果不放棄,紙條上說讓她後果自負。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舉棋不定焦躁不安。她捏著瓶子晃動那剩下的最後小半瓶藥,發現自己最近力氣仿佛消失,要花很大的勁才能拿起東西。身體已經失去了所謂的感覺,不再疼痛,也不知是否代表著藥效的消失。她告訴自己,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用完這小半瓶,一輩子也不再碰這種可怕的東西。可每個最後一次都變成了下一次,周而複始,不能結束。身體像長了記性一樣地抗拒著光線和溫度。周身泛著寒氣,常常凍得她手腳冰涼。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敢開暖氣和空調。很久沒有與人接觸,隻吃著家裏剩下的東西,體力消失,她把自己一步步逼上邊緣。終於,最後一次的時間來臨。取出最後一點點藥水,仔細塗滿全身。預期的痛苦遲遲未來,她穿上衣服,顫抖著拿起電話撥通了比薩店。過了半小時,門鈴響起來,那個送外賣的孩子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姐姐,送比薩。”顫抖著過去,打開門。孩子探頭往裏麵看了看,沒看到人,依舊是黑洞洞的一片。他有些討厭這樣的感覺,於是隻站在門口,把比薩放在地上推進去了些。“姐姐,病好些了嗎?”“快好了。”虛弱的聲音響起來。孩子再探頭看了看,沒看到任何人。放在地上的比薩盒被人收進去,過了會兒,一張錢從那個打開的角度遞出來。可孩子沒有接。他直勾勾地看著那張錢,表情陰晴變幻了一陣,全身猛烈顫抖著,忽然發出一聲尖叫。被他的叫聲嚇住,一時忘記了警告,將門完全打開來看。孩子的叫聲被湮沒在嗓子裏。他驚恐地看著麵前這個可怕的物體。一套整齊的衣褲矗立在空中,沒有手,沒有腳,沒有頭,沒有臉——就好像這套衣服穿在了一個透明人的身上,鬆鬆垮垮地掛著。錢在空中向他靠近,一隻無形的手拿著它。“拿著啊。”C的聲音在他麵前響起來。孩子狠狠地一搖頭,往後一退,摔在地上,爬起來又摔了幾下,連滾帶爬地連錢也不要了飛快地跑出了這棟公寓。呆呆地站著,捏著錢,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小孩,再低頭看看自己。她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了,皮膚,血肉,甚至是骨頭,什麼都沒有——她變成了透明的人。就好像做了個長長的噩夢一樣,C驚叫起來,猛地去抓自己的手,可她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衣服和褲子在被陽光曬到的一瞬間滑落在地。C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掉下,去撿卻怎麼也碰不到。她的身體不見了,被那透明的藥水消融得幹幹淨淨。她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跑回屋去,伸手抓住電話,按下重撥,那頭傳來空號的聲音,那個奇異的男人消失在不知什麼地方。接著話筒從她手中滑落在地,無論她怎樣努力,它依舊紋絲不動地躺在麵前最近的地方。噩夢無法驚醒,C驚恐地尖叫,但左鄰右舍死一樣地靜著,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她在最後的時刻,明白了紙條上警告的含義。這種美容液體,原理異於常態。它並非將黑色的部分變白,它隻是將它們一層層地揭了下來。
8
一個月後,C的公寓新入住了一個女孩。二十出頭,青春洋溢。某天晚上,當女孩從淺眠中驚醒時,麵前電視裏出現了一行怪異的字——“謝謝觀看。”那行字,是由一句很小很小,必須湊得很近才能看清楚的話組成的。女孩盯著那句話看了會兒,猶豫著,摸出自己的手機。電話那頭響起一個溫柔的男聲:“喂,您好,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如果你也在某個深夜看到這條誘人的信息,請立即關上電視,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