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雨中,對於吉恩來說,似乎是很久遠的記憶了。當他的腳步走進一條死巷的時候,一股侵襲而來的異樣感,令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吉恩將頭頂鬥篷沾水的帽子向後一拉,突然將一直倚在左肩胛上長劍一揮,轉身持劍指向了巷子裏一處黑暗的角落。
瓢潑的大雨中,吉恩那把透著寒光的長劍,難掩逼人的殺氣,被雨打濕的茶色頭發,輕輕貼在他的前額。狹窄的小巷盡頭靠近牆壁的位置還有一雙斷手,還未被清理戰墟的部隊收走。
“出來!”
吉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低沉的聲音更像是配合著滂沱大雨響起的悶雷。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長劍便快速指向巷子的一處轉角,原來那片黑暗的角落裏還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女人的長發一縷縷的貼近兩鬢,眼神驚恐,臉頰上還留下大小不一的傷痕,隻是一直將身子弓成一道弧線,語氣顫抖的開口說話了。
“請您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的性命任由您來處置,求您了……”
女人的乞求很卑微,說完才慢慢地直起了一直躬著的身體。此時閃電劃過的白光,讓持著長劍的吉恩看清了她緊抱著的前胸好像有鬥篷的摺痕。借著刺眼的閃電光芒,吉恩終於看清了被鬥篷包裹著異常嚴實的是一個是幼小的嬰兒。
嬰孩中隻有嘴巴的位置露出鬥篷的折角,微微蠕動的小嘴很可愛,像是在咀嚼著什麼的樣子。女人的右臂看起來很僵硬,骨頭甚至都已經開始變形,不過倒是因為這樣,那被她穩穩夾著的孩子才看上去更加安全。
吉恩並沒有理會女人的乞求,而是徑直的朝著女人走去,緩緩的將劍指向她,最終停在了女人的咽喉。劍尖接觸到的皮膚還有血滴順著女人白嫩的脖頸流了下來,但令人驚訝的是,剛剛驚恐不安的年輕女人,並沒有害怕,微卷的睫毛還能看出不時的抖動,但眸子裏的目光卻異常鎮定。
雖然女人滿臉附著雨水,但依舊可以看得出她的美貌,麵對吉恩,女人展現出的勇氣,倒是令吉恩隱隱地看到了某人熟悉的影子。
“求求您!放過我的孩子,他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就失去了父親,他還那樣的小,請您放過他,我的性命隨您處置……”
女人的眼睛有流水悄然滑落,並且伸手去撫摸嬰兒嬌嫩的臉龐,然後又堅決的望向站在麵前的吉恩。吉恩當然看得出她是真的為了懷中的嬰兒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她雙眸清澈,言詞懇切,即便那美麗的眸子裏,恐懼與殘存的幻想都清楚的印刻其中。
霎時間,一副熟悉的畫麵恍惚又突然占領了吉恩的腦海。他刻意將目光從女人的身上移開,微閉後迅速睜開,暗暗在心中提醒著自己什麼重要的事情。隨後,吉恩用非常冰冷的聲音向女人問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既然他的父親已經死去,而出身如此卑微的你真的確定這個孩子在今後能如他所想的活下去嗎?要背負著父母的性命,也許會走上不該屬於他的道路。即便是這樣的結局,你也認為活下去是正確的選擇嗎?”吉恩的語氣裏透著一股莫名的情緒,眼神卻淩厲的盯著麵前跪著的女人。
“即便如您所說的,我的孩子會在痛苦中度過,不能像別人一樣幸福。作為母親,我更加不希望我的孩子才剛來到這個世界,就失去選擇的權利,他有權選擇未來的生活和未來的道路。怎能如此輕易的就被剝奪了活下去的希望呢?不管將來的路如何,我隻希望他能在來到這個世界並以自己的意願走完屬於他的人生。”
女人眼中閃爍著的是對前路的美好期待,那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未來的渴望,即便自己既然麵臨死亡,她仍義無反顧,而她眼裏流露出的溫柔,是如此的震撼,又是那麼溫暖。
狂風卷起女人的裙角,嬰兒此刻似乎才從夢鄉裏醒過來,發出清脆洪亮的啼哭。吉恩突然移開抵在女人咽喉的長劍,向著母子身後的死巷用力一揮。一道巨大的劍氣疾速地向前方衝擊去,伴隨一陣陣“轟隆轟隆”的巨響,轉身離去的吉恩,深沉的聲音中悠悠地回蕩在大雨混雜雷聲的小巷。
“帶著你的孩子走吧,不會有人阻止你們離開……”
跪坐在地麵上發呆的女人,此時才猛得醒過神來,全然不顧咽喉處的血腥刺激著她的鼻腔,望向小巷本來堅固的牆壁。在雨水衝刷下的小巷,原本立在右側的高聳的牆壁,此刻赫然變成了一條道路,透過巷道隱約可見的城牆上也裂開一道巨縫,當她女人含著淚水,再轉過身想要向吉恩致謝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經消失在巨大的雨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