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好的年景,市場上糧食賣不出去,連豬狗都吃人食;遇到災荒年景,集市上買一釜糧要用十串錢,路上饑民比比皆是。這豈是地力不足而糧食不夠所引起的呢?是因為往年糧食低賤而豬狗吃人食,因此來年糧食就不足了。每逢物價低賤時,糧食半價也賣不出去,人民的收成還不夠本錢;每逢物價昂貴時,花十倍的高價也買不到糧食,人民喪失了所需的財用。這豈是財物稀少而積累不足所引起的呢?是因為喪失了調節人民財利的時機,因此物資和財利就得不到平衡了。所以,善於治理國家的人,總是在人民所不足時銷售積蓄的物資,在人民有餘時收購多餘的物資。人民盈餘則物價低賤,君主低價收購;人民不足時則物價昂貴,君主高價賣出,以低價買進,以高價賣出,因此君主必定可以賺取十倍的利潤,也可以使物價保持平穩。
輕重之術的最大益處是,在物價低時大量買進廉價商品,在物價高時大量賣出緊俏商品。萬物的多少會隨季節而有所變化,注意調節則使供求保持不變,失去平衡會使物價出現漲落。君主懂得這個道理,因此總是注意調節以保持供求平衡和物價穩定,使人口萬戶的城市一定儲備萬鍾糧食,積蓄千萬貨幣;使人口千戶的城市一定儲備千鍾糧食,積蓄百萬貨幣。春天確保耕種,夏天確保除草,農耕用具、種子糧食,都由國家供應,因此富商巨賈就不能對人民巧取豪奪了。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君主十分重視發展農業,春季放貸以收取生產的絲織品,夏季放貸以收取秋季的糧食,於是人民就不會荒廢農業生產,國家也不會喪失財利了。
五穀,是萬物的主宰。糧價貴則萬物必賤,糧價賤則萬物必貴,兩者相互對立,不可能同時保持高低。因此君主應當掌握糧價與物價起伏漲消的交替變化,在兩者價格不平衡的時候進行操控,而不必向萬民征稅就能使國家財利都歸於君主。按房屋征稅,叫做毀壞建成的房屋;按六畜征稅,叫做禁止六畜繁殖;按田畝征稅,叫做禁止農事耕種;按人頭征稅,叫做不近人情;按戶籍征稅,叫做優待富豪大戶。上述五種征稅不能全部實行,成就王業的君主總是有所選擇而不是全部實行。天子征收貨幣稅,諸侯征收糧食稅。中等年景的糧食,賣一石加價十錢,成年男子每月吃四石糧,相當於每月有四十錢的稅收;成年女子每月吃三石糧,相當於每月有三十錢的稅收;小孩每月吃二石糧,相當於每月有二十錢的稅收。災荒年景,糧價昂貴,賣一石糧加價二十錢,成年男子每月有八十錢的稅收,成年女子每月有六十錢的稅收,小孩每月有四十錢的稅收。這樣君主不用挨門逐戶下達征稅命令,隻需嚴格控製生產和積蓄,男女老少就沒有不納稅的了。一人從官府買糧,官府所得要多於十人所交的人頭稅;十人從官府買糧,官府所得要多於百人所交的人頭稅;百人從官府買糧,官府所得要多於千人所交的人頭稅。物多則價賤,物少則價貴;拋售則價低,囤積則價高。君主懂得這個道理,因此總是根據物產的剩餘或不足而控製財物,糧食低則用貨幣收購糧食,布帛低則用貨幣收購衣服。根據物價的高低,用平準措施加以控製。於是物價的高低貴賤就可以得到調節,而君主就能從中獲利了。
前麵有萬乘之國,後麵有千乘之國,這樣的國家叫做“抵國”;前麵有千乘之國,後麵有萬乘之國,這樣的國家叫做“距國”;國土方正,四麵受敵,這樣的國家叫做“衢國”。百乘之國四麵受敵,這樣的君主叫做“寄生之君”。千乘之國四麵受敵,國土會削減大半;萬乘之國四麵受敵。國土會削減小半。什麼叫做“寄生之君”呢?僅有百輛兵車的小國而四麵受敵,被千乘之國和萬乘之國包圍脅迫,一旦大國之君不和睦,便舉兵進攻,必定將百乘小國作為進攻和防守的陣地,即使有功利也不能享用。而大臣又在外戰死,還得將土地分封給有戰死之功的人:士兵抓獲了戰俘,還得拿出俸祿進行獎賞。於是土地用於賞功,而賦稅積蓄又用於撫恤遺孤。這樣的君主隻是徒有虛名罷了,根本沒有土地,號稱擁有百輛兵車,而實際卻沒有一尺土地可以居守,因此被叫做“寄生之君”。然而大國財力空虛,小國財用耗盡,怎樣才能補充呢?回答是:百乘之國,由官府發放貨幣和實物債券,根據四季物價的漲落,用平準物價的措施加以控製,這樣百乘之國的財用就能充足了。千乘之國,應壟斷自然資源的出產和器械製造,以及財物的產生和途徑,並根據年景好壞和物價高低調節俸祿的多少。這樣千乘之國的財用就能充足了。萬乘之國,應根據年景的好壞,利用人民需求的緩急,整頓號令,掌握供求。這樣萬乘之國的財用就能充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