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告子章句下(1)(3 / 3)

解讀

宋想以打仗對兩國都不利來說服秦楚兩國國王罷兵。孟子一方麵肯定宋的苦心,另一方麵卻對宋所采取的功利觀點進行了批評。把說服兩國罷兵的理由,定在利害考慮上,若哪一天戰爭對己方情勢有利,發動戰爭豈不是成為合理了嗎?當時的國君,都是從利害的角度考慮問題(看《梁惠王章句上》第一章),所以戰爭不停。如果進一步把人際關係也都從利害的角度來考慮,終必背離仁義,而導致國家滅亡的後果。反之,懷仁義以相接,才不會引發利害的衝突,進而引發戰爭,才可以王天下。這就是所謂的“義利之別”。

孟子的思想有三個綱領:一、人禽之辨,二、義利之別,三、王霸之分。人禽之辨是人性論,義利之別是價值論,王霸之分是治道觀:三者之間有內在聯係。如以義為價值基準是王道,以利作為行為動機的是霸道。義利之辨在本書開宗明義第一章(《梁惠王章句上》第一章)已分辨得很清楚了。

原文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誌於享。’為其不成享也。”

屋廬子悅。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譯文

孟子住在鄒國的時候,季任留守任國,代理國政,送禮物來和孟子交朋友,孟子接受了禮物,並不回報。後來孟子住在平陸的時候,儲子做了齊國的卿相,也送禮物來和孟子交朋友,孟子接受了禮物,並不回報。過了一些時候,孟子從鄒國到任國,拜訪了季子;從平陸到齊國國都臨淄,卻不去拜訪儲子。屋廬子高興地說:“我找到了老師的錯誤了。”就問孟子:“老師到任國,拜訪了季子;到齊都,不拜訪儲子,是因為[季子是代理國君,而]儲子隻是卿相嗎?”

孟子說:“不是。《尚書》說過:‘享獻之禮可貴的是儀節。如果儀節不夠,禮物雖多,隻能叫做沒有享獻,因為享獻人的心意,並沒有用在這上麵。’這是因為儲子沒有完成那享獻的緣故。”

屋廬子聽了很高興。有人問他,屋廬子說:“季子[身為代理國君,]不能到鄒國去。儲子本人卻是能夠親身去平陸的[,而他卻沒有去]。”

解讀

同樣是送禮,目的也相同,但受禮者的感受卻不同,因為一個合乎禮儀,一個不合乎禮儀。通過合不合禮儀,看出送禮者的心意。季子誠心交朋友,他很尊重孟子,但身居國君代理的位置不能越過國境把禮物親自送到鄒國去。孟子很理解季子,所以後來去任國時,親自拜訪季子,表示感謝。儲子則不同了。他隻是一個大臣,可以親自去平陸拜訪孟子並送上禮物,他卻沒有去。對儲子這樣居高臨下的交友態度,孟子當然十分反感。當孟子去臨淄而沒有拜訪儲子,儲子將會作何感想呢?

原文

淳於髡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柳、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曰:“虞不用百裏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

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髡未嚐睹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髡必識之。”

曰:“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君子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

譯文

淳於髡說:“重視名譽功業的,是想獻身百姓;輕視名譽功業的,是想獨善其身。您在齊國三卿中,對於上輔君王下濟百姓的名譽和功業都沒有建立,您就離去,仁者本來就是這樣的嗎?”

孟子說:“居於下位,不以自己賢人的身份去服事壞人的,是伯夷;五次去服事湯,又五次去服事桀的,是伊尹;不討厭汙濁的國君,不拒絕微賤的職位的,是柳下惠。三個人的思想各不相同,但其目標是一樣的。這一樣的是什麼?就是仁。君子隻要仁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和別人一樣。”

淳於髡說:“當魯繆公的時候,公儀子主持國政,泄柳和子思也都在朝為官,魯國國力卻削弱的更厲害,所謂賢者竟是這樣無益於國家呀!”

孟子說:“虞國不用百裏奚而亡,秦穆公用百裏奚而霸。不用賢人必將遭致滅亡,即使要求削減土地使政權勉強存在下去都是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