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盡心章句上(2)(2 / 3)

原文

孟子說:“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譯文

孟子說:“人不需要學習就能的,是良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的,是良知。兩三歲的小孩沒有不愛他父母的,等到他長大,沒有不知道恭敬兄長的。熱愛父母是仁,恭敬兄長是義。人生在世要做一個仁人君子,沒有別的路,隻要把仁義擴充到天下就是了。”

解讀

不學而能是良能,不慮而知是良知,都是人生來本心所有的,不是後天學來的。所以,良知良能不是知識的,而是道德的。孟子舉孩提之童為兩三歲的幼童,尚未進入學習思慮階段,但沒有不知道愛自己父母的。他的“愛父母”,是先天的智能,而不是後天的教養。等到漸漸長大,也沒有不知道敬愛自己兄長的,這也用不著大人的教育。所以,這裏的“及其長”,不要誤認為其中有一個教育過程。人生每一階段都有每一階段的問題。兩三歲幼童的人際關係,主要是父母,所以良知良能隻能在“愛其親”中呈現。漸漸長大之後,人際關係多了一重與兄長的相處,所以良知良能在“敬其兄”中呈現(當然獨生子女無兄長者,敬愛兄長的良知良能雖本來具有,但不能呈現了)。

接著,孟子又指出:親其親是本心四端之仁的表現,敬其兄是本心四端之義的表現。既是本心,就是人人本有的,與“孩提之童”或“及其長也”的不同成長階段沒有什麼關係。

人生在世,要做一個仁人君子,做一個大丈夫,沒有別的路,隻要把本心之仁與本心之義的良知良能擴充到天下就行了。理想政治的可能根源,就在道德本心的良知良能。就個人生命說,是道德本有;就天下國家說,是道德擴充——這就是所謂“達之天下”。

原文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

譯文

孟子說:“舜住在深山的時候,在家隻有木頭和石塊做伴,出外與鹿和豬打交道,跟深山中的山野之人不同的地方極少。等到他聽到一句好話,看到一件好事,就像江河決口的盛大的水勢一樣,全力以赴去實踐,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得住。”

解讀

前一章說人人皆有良知良能,這在孩提階段就表現出來了。但等長大之後,人的成就卻因人而異,有的人平平常常過一生,有的人卻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同樣是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不同呢?孟子在本章以舜為例,告訴我們其中的原因。舜之所以成為舜,在於其良知良能的自覺和自覺後的實踐精神。

當舜早年住在深山裏的時候,所過的也是和山野人一樣的生活。後來他所以能夠成為天子,就是因為他“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首先,他據良知能區別是非善惡,這是良知良能的自覺;其次,他有強烈的發自本心的向善力量。良知良能,野人也有,隻是沒有自覺罷了。

原文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譯文

孟子說:“不幹那我所不願幹的事,不要那我所不想要的東西,這麼做人就行了。”

解讀

我們每天的所作所為,似乎都是出於自願,但有時想起來,又感到不滿意。這個不滿意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就貪婪的人來說,感到不足,嫌自己所得的太少;一種是就有良知的人來說,感到慚愧,因為自己所做的不是自己真正願意做的,得到的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抑人以揚己,損人以利己,是自己真正願意的嗎?虛名虛位虛榮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嗎?由知錯而感到慚愧,由慚愧而決心改過(這個決心不好下),讓自己以後不再做那違背自己意願的事,不再追求那讓良心不安的東西。實質上,這就是誠實,也就是求其放心(放失的本心)。“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告子章句上》第十一章)換句話說,修養之道無他,順其良心的真正意願去行,而“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原文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譯文

孟子說:“人之所以有德行、智慧、技術、才能,總是由於他有災患。孤立之臣,庶孽之子,他們懷著一顆不安之心度日,考慮禍害也深,所以通達事理。”

解讀

順利的環境,使人無憂無慮,養尊處優,容易安於現狀,不求上進;反之,環境惡劣,會督促人努力,特別是在被逼到絕境,會使你警覺,認清危險,去作生死存亡的奮鬥。

孟子舉孤臣孽子為例,正因為他們處境危殆,常在無保障的情況之中,所以有人會覺悟到一切外在的事物都是不可靠的,唯一可靠的隻有自己,從而激發起他們自信自主的力量來。所以孟子說:“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痰疾。”其中包括了心靈力量(如自信自主)和事實技能兩方麵,二者之中又自然以心靈人格的力量為根本。不然,隻顧“術知”,委屈生活,雖可保命,但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