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盡心章句上(2)(3 / 3)

原文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譯文

孟子說:“有侍奉君主的人,那是侍奉某一君主,就一味討他喜歡的人。有安定國家之臣,那是以安定國家作為自己最大快樂的人。有天民,那是他的道能行於天下時,然後就去實行的人。有聖人,那是端正了自己,天地萬物也就隨著端正了的人。”

解讀

本章說人品不同,大致分四等:一等是接近國君的人。其地位不可謂不高,但其抱負隻是想法討國君的歡心,他是為一個人活著。朱熹說這是“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第二等是以安社稷為悅的人。其境界是對國家的忠心雖超越了個人,但畢竟還限製在“國家”之內。當時各國分立,有的在為擴大自己侵略別人而戰,有的在為保衛自己而戰,談不上什麼正義,也談不上什麼高遠的理想。第三等是“天民”,超越了國家限製,有自己的理論,戰國時的諸子百家如墨家、道家、法家、名家、陰陽家、縱橫家等屬於“天民”。他們必須是自己的理論能行於天下時才肯出仕,否則,寧肯閑居一生也不後悔。他們雖有影響,但脫離群眾,其影響是很有限的。最後,人品最高的是聖人,他具有神化莫測的感召力量,他的崇高的品德化及天下,無人能比。

孟子對人品的分類,與世俗大相徑庭。人們往往對行“鄙夫之事,妾婦之道”者十分尊崇,而輕視有理想而惠及百姓的聖賢。

原文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譯文

孟子說:“君子有三種樂趣,但是以德服天下並不算在內。父母都健在,兄弟也無災患,是第一種樂趣。抬頭無愧於天,低頭無愧於人,是第二種樂趣。得到天下的優秀人才而對他們進行教育,是第三種樂趣。君子有三種樂趣,但是以德服天下並不算在內。”

解讀

孟子說君子有三種樂趣,但在未列舉三種樂趣之前,先聲明“王天下”這樣的大樂卻不算在內。“王天下”在這裏其實可引申為一切外在的功業。這等於說,人生最真實的樂趣都是由內而生,而與外境無涉。

第一樂是發自親親之情,是樂的基礎。第二樂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這應該是一切樂的依據。俯仰均無愧,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也心安理得。“樂”不能局限於本身,要擴大自己,你可以救助貧困的人,你可以從事公益事業等等,但這些都不如“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更樂。這不僅使國家社會有了新的希望,也使自己的思想有了新的生命力。

以上三種樂趣的共同特點是:(1)它們都是發自內心,發自良知,而不是外鑠而來。(2)這些樂趣並不難,人人可以得到。首先,父母親人誰都有(至少是都曾有過),善處親人之樂是人人可以享受得到的。其次,不愧不怍,是人人反求諸己就能有的。最後,育人不隻局限在學堂,教育後人並不是少數人的事。所以,上述這三樂實是人間的常道,是可與人人共享的普通之樂。

一切名利權位為什麼不是真正可樂的事呢?因為名利權位是外在的,並不是自己能控製的;而且,它們必須爭奪才能得到,自己有了,別人就沒有,因而是不能和別人共享的。這些都有違於良心,怎能算是樂趣呢?

儒學主張依良心而行,自有真實樂趣。有些人想躲進宗教尋找樂趣,擺脫痛苦,那隻是一種信仰罷了。

原文

孟子曰:“廣土眾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麵,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譯文

孟子說:“擁有廣大的土地、眾多的人民,是君子所希望的,但是樂趣不在這兒。居於天下的中央,安定天下的百姓,君子以此為樂,但是本性不在這兒。君子的本性,即使他的理想通行於天下也不增加,即使窮困隱居也不減少,因為本分已經固定了的緣故。君子的本性,仁義禮智已根植在他的心中,而發出來的神色是純和溫潤,它表現於顏麵,顯現於脊背,以至於手足四肢。手足四肢不必等人發布命令,其所為無不中乎禮義。”

解讀

能獲得廣土眾民,當然是美事,因為可以實施自己的抱負,所以說“君子欲之”。但是,所樂並不在這兒,因為雖有廣土眾民,但還沒有把國家治理好,使百姓安居樂業。“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了,但其本性不在這兒。君子的本性並不在事功上,即使他的理想通行於天下,對本性的價值而言,並沒有增加絲毫;相反,若是君子一生都窮困潦倒,理想不能發揮,對本性的價值而言,也沒有減少絲毫。因為,性稟受於天,它的價值是早已具有了的,不會因世間事業的成敗得失而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