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2章 被隱藏起來的門扉(3 / 3)

直人時常覺得很不可思議,難道綾乃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嗎?她似乎完全不把直人當異性看待……不對,應該說她本身幾乎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

突然,窗外劃過一道閃光,隔了幾秒鍾之後,一陣低沉的轟然巨響便響徹四周圍。外麵不僅下著雨,甚卒還開始閃電打雷了。直人雖然伸手拉開絲質窗簾,但或許是受到激烈敲打著玻璃窗的雨勢所影響,整個視野顯得模糊不清。水穗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

“……水穗,你是否平安無事呢?”

直人低聲嘀咕著,她應該跟自己與綾乃一樣,沒有帶雨傘就衝出家門了。

“是啊~不曉得她到底要不要緊呢。”

“算了,反正她目前八成躲在某個地方避雨吧……哇咧~你你你……你這這這……你這是做什麼……”

直人才講到一半,便因為思緒過於混亂以致無法將整句話說完。綾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房間,而且還站在身旁跟他一起眺望著窗外。

“……話說回來,我猜這場雨應該還不至於會持續下個不停啦。”

“……你、你你你……你為什麼……”

“因為遠方的雲層當中出現了一道縫隙,所以我猜說不定雨很快就會停了……怎樣啦,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啊?”

“這、這這這……還、還不是因為你……”

直人一度噤口不語,拚命地做著深呼吸。雖然心髒依然處於瘋狂跳動的狀態,但街上腦門的血液總算是梢微流回到脖子以下的部位。

“你這個模樣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總算能夠完整地把一句話說完,而綾乃則是一臉狐疑地歪著頭——身上隻包著直人剛剛丟給她的那條浴巾—:這就是她目前的模樣。直人不經意地側目一看,隻見彷佛陶瓷般的滑嫩肩頭以及頸項全都展露無遺。

“哦~你是指這個啊?我剛剛正在用吹風機吹頭發,因為聽見打雷聲,所以就過來看看羅。”

“拜托你先穿上衣服再過來好不好!”

此時外麵恰巧又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雷鳴,綾乃再度往直人身邊定近一步。

“用不著這麼大聲,我也能清楚聽見你說的話啦。如果頭發吹乾之前就先穿上衣服的話,也隻會再次弄濕衣服嘛。你也知道我頭發很長啊……”

“我們根本就是在雞同鴨講嘛!”

“這不都是你先開的頭!”

綾乃頗為不滿地嘟起嘴唇。看樣子,她根本沒有領悟到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咻~她突然;伸直露在外麵的雪白手臂,輕輕觸摸起直人的頭發。

“你、你想幹嘛?”

“你的頭發全都濕透了耶!不仔細擦乾的話,小心會感冒喔。”

“就放著讓它自然乾也無所謂啦。”

“不行。虧你能若無其事地任由自己處在這種不舒服的狀態下……真是數人難以置信。”

你現在這種模樣才叫人難以置信吧—:直人忍不住在心中這麼嘀咕著。但是綾乃似乎對於吹乾或擦乾頭發一事,抱持著某種特別的堅持。現在回想起來,上次他在綾乃的房間裏麵過夜時,也曾經看見她很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一頭秀發。

“啊~乾脆我來幫你把頭發擦乾好了!”

綾乃說著說著,竟然就伸手準備解開纏在自己身上的浴巾。直人看了差一點昏倒在地。

“笨笨笨笨笨笨蛋!你你你你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啊你!”

“你很討厭耶!放心,內衣褲還好端端地穿在我身上啦。”

她邊笑著邊這麼說道。

“喔~是這樣啊。”

一瞬間,直人不加思索便接受了綾乃這番說辭。八成是自己的思緒此時已經相當混亂了吧。

等他回過神,隻見綾乃已經毫不遲疑地解開身卜的浴巾。直人整個人瞠目結舌,全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正如她本人所說的,全身早已脫得隻剩下內衣褲不說,而且穿的還是一套不同於剛才的橘色內衣褲。身材雖然勻稱又結實,但那充滿女人味的豐滿特徵倒也一樣都沒少,光滑細致的白皙肌膚上找不到任何一絲缺陷。

綾乃用浴巾包住直人的頭發,隨即以連搓帶揉的動作,輕巧地幫他擦拭著。每當手臂挪動之際,她身上也會跟著散發出一股清香的花香味。逼得直人隻好改以嘴巴呼吸。

“你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每次隻要我們去過遊泳池,回來之後我都會仔細地幫你擦乾頭發嗎?因為你總是頭發還濕林淋的就離開遊泳池。”

她以無異於往常的聲音說道,直人則是竭盡所能地集中注意力與她對話。

“……有、有這回事嗎?”

“當然有啊。你不是還曾經因為頭發沒擦乾而得了重感冒?大概是放暑假的時候。”

經她這麼一說,直人才回想起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他記得是發生在國小三年級放暑假時的事。當時綾乃幾乎每天都跑來坐在枕頭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臥病在床的自己。

“當時我還以為直人說不定會死掉呢。”

“想也知道,這世上哪有人會因為感冒就死掉嘛……”

綾乃改以近似抱住直人頭部的動作,擦拭著他的後腦勺。兩人的身體也因此而愈靠愈近,直人隻好抬頭緊盯著天花板上的某一點。

“當時我又個知道一旦得了感冒,會讓人變成什麼模樣。”

“拜托,感冒這種症狀每個人或多或少都……”

直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氣。綾乃至今為止曾經感冒過嗎?不對,她搞不好連其他疾病都從來沒有得過也不一定。

“你總算發現啦?”

綾乃開口這麼說道。

“我不會厭染到人類世界的任何疾病喔。”

她並非人類,而是夢神,肉體的基本組織似乎也與人類截然不同。即便肉體受到物理性的傷害,傷口也能夠很快地自動複原——因此自然不可能罹患人類世界的疾病。

“……我從來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直人太遲鈍了啦。”

嗬/綾乃笑著說道,直人的胸口頓時有如被人緊緊勒住似的感到心痛不已。綾乃本人的刻意隱瞞,肯定也是造成自己不曾察覺此事的主因之一吧。現在回想起來,從來就沒聽過她主動提及生病或受傷之類的話題,可見她一定是刻意避免跟別人聊到這些事情。

直人實在無法想像隱瞞自己真實身分地過生活,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窗外落下一道閃電,閃光與雷聲幾乎同時降臨大地。

綾乃整個人震了一下,這使得直人反射性地低頭望向她的身體——隻見她那掛著橘色肩帶的雪白肩頭已經浮現出雞皮疙瘩。

“你該不會是……覺得冷吧?”

“想也知道,我好歹也還感受得到寒冷好嗎!”

她連正眼也沒瞧直人一眼,逕自這麼回答。

“……就算我不是人類,至少也還是擁有體溫啊。”

心痛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直人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手掌,輕輕搭在綾乃的肩膀上。或許他是希望能藉此讓綾乃感到暖和一些也說不定。綾乃隻是稍微縮了下身子,並沒有大動作地將他的手撥開。

一道閃電再度自窗外劃過,然而兩人此時幾乎都沒聽見響亮的雷鳴。綾乃那雙擦拭著直人頭發的雙手,也在不知不覺當中停下了動作。

“……直人。”

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叫他。

“……恩?”

“在知道我不是人類之後,難道你從來都沒有產生過害怕的念頭嗎?”

“完全沒有。”

直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從以前就不覺得你可怕,今後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想法……你用不著在意這種無聊的小事。”

綾乃聞言拾起頭來,與直人四日相交。

兩人仿佛陷入靜止狀態般,互相凝視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人,我……”

就在綾乃開口正準備說些什麼之際——唔~她突然露出發現什麼東西的表情,看向了一一芳。

“……啊~午安,棗。”

“什麼……?”

直人膽顫心驚地順著綾乃的視線看過去。隻見蒼白著一張臉的棗,動也不動地站在半開著的房門外。不管他再怎麼用力眨眼睛,棗的身影依然沒有消失,那並不是幻覺。

“倉……倉野?”

“兩、兩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曉得你們的關係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

直人一察覺到自己目前所置身的狀態,便急忙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他的背部頓時冒出陣陣冷汗——因為自己現在是在房問裏麵,與身上隻穿著內衣褲的綾乃互相凝視著對方。

“這、這是那個……”

“啊……請你別在意……都怪我不該突然前來打擾兩位……那個,真的很對不起……呃……我……”

棗結結巴巴地強顏歡笑著,隨即動作遲緩地準備轉過身去。

“你、你先等一下,我、我們之間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水穗的頭已經從棗身旁探出來了。隻見她先是環顧了房間一圈,然後才對瞪大了雙眼的直人丟出一句評語:

“……淫獸。”

“淫、淫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水穗露出一臉沉痛的表情,開口對身旁的棗說道:

“倉野姐姐,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他們兩個人目前住在一起,我家早已化為一問欲望之館了……”

所有的事情全都變成一團亂,直人整個人自暴自棄到隻想抱頭坐下來。

8

“……也就是說,你們兩個人……”

棗率先開口說道。

“並不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關係,是這樣嗎……?”

“恩,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綾乃笑著回答。當然啦,這時候的她已經換上一套乾淨的衣物了。

直人他們在岸杜家的和室裏麵談話。由於三人希望能先自行聊一下,所以就請水穗暫時離席。隻不過水穗全今似乎仍舊不想與直人以及綾乃說話就是了。

“那、那麼剛剛那一幕又是怎麼同事?你們為什麼會那樣……那個……”

“我們隻不過是在擦頭發而已啊?每個人都會擦頭發吧!”

綾乃一派輕鬆地丟出這句話,棗則是一臉訝異地看著她。直人內心雖然也感到十分疑惑,但似乎也隻能仰賴綾乃的荒唐觀念來度過眼前的難關了。

“可、可是……平常哪有人會隻穿著內衣褲……”

“因為我人就在家裏麵啊!相信隻要一到夏天,棗也會穿成那樣在家裏走來走去吧?你不也說過自己以前還曾經因為這樣而被伯母刮了一頓……”

“綾乃~拜、拜托你別再說了!岸杜同學,你千萬別誤會!那、那是國中時代的事了……”

這次輪到直人麵露驚訝,他竭力克製自己不要胡亂想像棗就讀國中時候的模樣。

“……好啦,我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棗邊清清嗓子,邊作出結論。

“總而言之,你們目前隻是基於某種因素才會住在一起,對吧?”

直人與綾乃同時點點頭。直人已經作好心理準備,等待她理應會接著提出的另一個問題。

因為綾乃在解釋的過程中,完全沒有觸及這項重要”因素”的確切內容。然而無論他再怎麼等,棗卻隻是動也不動地坐在兩人麵前,這讓直人開始感到坐立不安。

“……綾乃。”

棗突然叫了一聲,綾乃聞言抬起頭來。

“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想知道關於你們兩個人的事……我想我已經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棗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現在的她,看起來跟平常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因為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兩個人……你們看起來實在太要好了。”

“……我跟他一點都不要好啊!你說對不對?直人。”

綾乃開口這麼說道。

“恩……這個嘛~的確……不算很要好吧。”

直人回想起自己剛剛與綾乃之間的互動。如果真的”關係不好”,照理說也不會發生那種狀況才對。要是棗與水穗沒有出現的話,就連直人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但是在我看來,你們兩個人真的是很要好啊。總而言之,我並不是因為擔心才會那麼渴望知道你們遇到的狀況,我純粹隻是希望多知道一些有關於你們兩個人的事。”

棗說到這裏緩緩抬起頭,輪流看著直人與綾乃。

“我想要花更多的時問與你們相處。就算真的有危險,我也不喜歡這種隻有自己被你們拋在後頭的感覺。”

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直人伸手摸了摸臉頰。得知棗將自己視為這麼重要的朋友,著實讓他感到非常高興。如果這個問題隻牽涉到自己一個人而已,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當場說出心中所有的”秘密”吧。可是,他不能獨自就此事作出任何決定。因為跟自己比起來,綾乃心中藏著更沉重的秘密。既然她先前都不肯讓直人知道自己是夢神了,現在肯定更不願意開口對棗表明身分才對。

棗此時並沒有看著直人,而是邊注視著綾乃,邊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她大概也很清楚這場對話的發展,全取決於綾乃的一念之間。

直人偷偷瞄了綾乃一眼,發現她的神情看來有點鬱悶。用不著勉強自也無所謂啊……他不禁這麼想著:—不料綾乃卻斬釘截鐵地開口說道:

“……知道了,我現在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吧。”

綾乃的說明可以說是相當的簡潔有力。夢境與現實兩個不同的世界、夢神與”非存之門”、與守護者、”守門之民”的存在,以及目前發生的”天堂樂園”惡夢的情況她統統都說了。

(咦……?)

直人聽到一半,不禁側頭感到疑惑。因為綾乃在說明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到自己的真實身分是夢神,以及她過去所犯的”罪過”等相關話題的意思。很明顯看得出來她是刻意避開這些重點的。

看樣子她似乎還沒下定決心要說出口。

“那個……雖然我不曉得提出這個問題是否恰當……”

棗聽完綾乃的說明之後,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

“為什麼綾乃會如此了解有關於夢神的事情呢?還有,為什麼隻有綾乃不會作惡夢呢?”

這是個很理所當然的兩個問題。

“我……”

綾乃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直人先前提出同樣的問題時,她並沒有顯現出如此明顯的動搖。

“我……是因為……”

“……因為她也是守門之民啦!”

直人在一旁插嘴說道。雖然不太想說謊,但總覺得不這樣回答的話,根本無法化解目前這個尷尬的場麵。他早已做好在穿幫時乖乖接受責備的心理準備。

綾乃聽到之後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不會受到惡夢幹擾的體質也是由此而來……她算是我的遠房親感。”

“哦~原來如此。恩,這下子我懂了。”

棗以一副別有深意的眼神瞄了直人一眼,她大概已經察覺到其中另有隱情,因此並未再繼續追問下去。

“那麼,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從水穗口中問出作過天堂樂園那場惡夢的同學的姓名,沒錯吧?”

棗開口詢問。

“思。可是她對我和綾乃心存誤會,根本不肯跟我們說話。”

“要不要由我出麵去跟她談談呢?”

“倉野嗎?”

棗與水穗兩個人幾乎從沒見過彼此。就連身為自家人的自己都問不出什麼情報了,直人實在很難想像棗有辦法套出她的口風。

二這種事情啊~有時候交給毫不相幹的人來處理,反而比較容易成功喔……況且我多少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咦?”

“總而言之,我這就過去跟她聊聊。”

棗說完便直接站起身來,隨即踩著輕盈的步伐踏上走廊。

隻剩直人與綾乃兩人留在和室裏。

“……你剛剛為什麼要那麼說啊……說什麼我也是守門之民……”

綾乃依然麵向前方,小聲地對他說道。

“那樣反而感覺很不自然耶……”

“既然如此,你隻要當場反駁說你不是不就得了嗎?”

“我如果這樣回答,不就直接證明你是在說謊嗎?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直人差一點笑出聲。

“怎樣啦~你笑什麼笑啦?”

那個脾氣倔強,平常總是自信滿滿、聰慧機靈的綾乃,惟獨在麵對此事時,淨是說些自相矛盾的話。這當中的落差令直人覺得十分有趣。

“等你下定決心之後,記得將所有實情都說給倉野聽喔。”

直人這麼對她說道。

“其實就算證明我說謊話也無所謂……不對,應該說謊言畢竟是謊言。你用不著擔心我的名聲啦。”

“直人……”

“隻是,我覺得啊……”

他很難得硬是打斷綾乃的話。這種可以開口對綾乃提出忠告的機會可說是少之又少,因此不禁令他感到有點難為情。

“倉野就算知道你是夢神,也不可能會伯你的。她絕對不會這樣……想也知道她比我更不可能怕你的嘛。”

綾乃八成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也正因為明知對方的反應而不敢說出口,才會將此;事稱之為”秘密”。直人雖然已經察覺到綾乃心裏頭的擔憂,不過他認為還是應該提醒她一下比較好。總覺得由自己開口對她說似乎比較有意義。

這時候,棗打開和室紙門回到房裏,速度比他原先想像的還要快上許多。

“……結果如何?”

直人才剛出聲詢問,棗便笑容滿麵地遞出一張紙條。

“她說就是這個人。”

看來棗當真從水穗口中問出了這項重要情報,直人打從心底感到佩服不已。

紙條上麵是他早巳看習慣的工整字跡,上麵寫著”野木幹央”幾個字。

幹央躺臥在庭園的草皮上,從他身旁傳來一陣令人心曠神恰的水流聲。他作了一場置身於天堂樂園中的夢,頭上那片感覺有點虛假的藍天,則是早現萬裏無雲的狀態。

這是幹央最喜歡的一場夢。好平靜安穩的夢境世界,光是心不在焉地置身其中,就能夠撫慰他的心靈。

突然,有一樣東西不期然地板進他的視野中。

幹央不禁瞪大了雙眼。

對方有一對豎立的耳朵,以及大大的臉龐。原來是一具擺出爬行姿勢的藍色小熊布偶由上而下地看著他。這是幹央第一次看到其他人物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好。”

幹央以類似向小孩子說話的語調,笑眯眯地對那隻布偶打招呼。因為對方的個子非常矮小。

小熊向幹央彎腰致意後便離開了他的視野。他轉過身去,注視著小熊的動態。隻見它以十足快活的模樣在噴水池周圍的草皮上滾來滾去。

幹央嘴角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抹笑容,小熊就這麼滾個不停,直到它的頭猛然撞上了噴水池的水泥池緣為止。

“咦……”

幹央倒抽了一口氣。這陣強烈的撞擊力道導致小熊布偶的脖子呈現倒折一百八十度的駭人景象。那顆大大的頭顱彷佛生長於樹上的水果般,以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搖來晃去。如果這具布偶是生物的話,八成早就已經命喪黃泉了吧!

接著,他看到那隻布偶伸出雙手抓著自己的頭,再用力往上一抬。那顆頭便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恢複了原狀。

(……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啊?)

幹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不對,這是在夢境當中,所以藏在這具布偶裏麵的,不一定是所謂的一般生物。

隻見小熊動作靈巧地走近噴水池,並采出上半身望向水底。隨後伸長手臂探入水中,濺起了少許水花,這次看起來似乎是在玩水。它持續在水中攪動了好一陣子後,總算再度將手抽離水麵,不過這回手中似乎抱著一根類似白色木棍的物體。幹央一時間隻覺得那個物體看起來很像是個保齡球瓶——不對,等他再仔細看清楚,那個物體的形狀跟保齡球瓶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

“嗚……”

一股反胃的嘔吐感突然湧上喉頭,因為他看見白色木棒的前端附有五根手指頭。

那是一隻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流水當中,以致血氣盡失的人類手臂。小熊彎腰坐在水泥池緣,開始晃動起自己的雙腳。

布偶的下巴部位被手臂抵住,整個頭套也因此而緩緩往上挪栘。透過一道出現在頸項部位的縫隙,幹央得以梢微看見藏在布偶裝裏麵的人物,下丫部的臉究竟是長什麼模樣。

它的皮膚呈淡灰色,下顎宛如小孩子—般細小。

隻見那隻怪物逐漸張大嘴巴,那動作讓人不禁聯想到準備一口吞下獵物的蛇。它緩緩把屍體的手腕插進巨大的口腔當中。灰色怪物就這麼一邊晃動布偶裝的頭套,一邊咬碎那隻手臂,一聲清晰的吞咽聲同時傳來。

幹央隻能以雙手搗住自己的嘴巴,眼睜睜地看著在眼前上演的這幅景象。搗住嘴巴的指縫問,則幽幽傳出勉強壓抑住的低沉悲鳴聲。

幹央睜開眼睛,隨即發現自己是以和夢中一模一樣的姿勢躺臥在床上。他全身上下部被冷汗給浸濕了。現在還是下午時問,他的手機就掉落在枕頭旁邊。他剛才原本是在床上思索著準備要傳給水穗的簡訊內容,卻不小心打起了瞌睡。

(剛剛那場夢……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吞噬屍體的布偶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眼瞼內側。自從開始夢見自己置身於天堂樂園以來,已經有好幾天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夢中目睹那麼詭異又可怕的景象。

(……還是趕快忘掉吧。)

反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幹央拿起手機——就在他準備闔上手機蓋時,剛好發現收信匣裏有一封新的簡訊傳來。

他一邊想著搞不好是和葉傳來的,一邊打開收信匣,不料這封簡訊卻是來自另一名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什麼?岸杜?”

驚訝搶在欣喜之前湧上心頭。他們兩人之前的確互換過簡訊網址以及手機門號,這是幹央主動提議的。不過自從兩人互換號碼以來,她聖今從沒主動打過任何一次電話,或發過一封簡訊給自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這封簡訊的內容極為簡單扼要。

“我在飯見第三公園,請你過來一趟——岸杜。”

簡訊中並未提及是為了什麼事而找他出去,但幹央卻趕緊起床更換外出服。他想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因為這是來自水穗的邀約。

他換好衣服之後瘧到一樓,聽見客廳傳來陣陣人聲,看樣子品子似乎正在客廳裏看電視。

幹央雖然在一瞬間轉念欲走向客廳,不過卻在半途打消了念頭。自從昨晚發生那件事以來,他幾乎就沒有再開口與母親說過一句話。

事後回想,母親也不過是動手撕掉購物收據罷了。雖然覺得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他卻又下意識地避免與母親打照麵。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不過,幹央還是從玄關出聲告知品子。

“好,路上小心喔。”

傳回來的是母親平日的說話語調,這讓幹央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才開門定了出去。

雨已經在他打瞌睡的期間停止了。幹央行走在濕淋淋的步道上,簡訊上指定的公園離野木家不遠,隻花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幹央就已經通過公園的拱門了。

他環顧周遭一圈,卻沒有發現水穗的身影。隻看見一對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情侶站在公園一角的藤棚底下。他們指著幹央,彼此交頭接耳了一番,然後才緩緩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女生是一名留著直順長發的美女,擁有一張足以吸引路人目光的姣好容貌,手上還拿著一支手機;至於男生則沒什麼醒目的特徵可言,雖然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的長相其實不算太差,但由於雙眼略顯惺忪,因此給人一種看不出他內心真正想法的感覺。

“呃……請問你是野木幹央同學……你的名字是這樣念沒錯吧?還是要念成幹洋呢?”

男子一邊看著手上的紙條,一邊微微側著頭。

“是念成幹央。”

幹央雖然感到困惑,卻還是出聲回應對方。

“我叫岸杜直人,這位則是……”

“我是久世綾乃,你好。”

幹央大吃一驚。這男生說他姓岸杜,意思也就是說——“啊……我是水穗的哥哥。”

他就是水穗先前提到的”缺乏倫理道德觀念”的”野生動物”。幹央暗自提高了警覺,眼前的人正是害水穗陷入極端煩惱的元凶,乍看之下,確實是有點可疑。

“請問……岸杜水穗同學人在哪裏呢?”

“她不在這裏。”

自稱綾乃的女生若無其事地回答,隨即拿起手中的行動電話在他麵前晃了幾下。

“來,仔細看看這玩意兒吧。”

這是外觀設計頗為簡約,之前曾經流行過一陣子的小型機種。幹央的妹妹和葉也是使用同一款手機,市麵上的使用者並不少——“……那是岸杜同學的手機嗎?”

幹央開口詢問,他曾經看過水穗拿出這款手機來使用。

那個女生點點頭。

“剛才那封簡訊是我傳的,因為我們希望能在四下無人的地方跟你稍微聊一下。”

幹央頓時覺得全身無力,同時胸口也忍不住燃起了熊熊怒火。以為水穗主動邀約而樂不可支的自己簡直是個笨蛋。然而眼前這名女生的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歉疚之意。

“那是岸杜同學的手機沒錯吧?你不覺得擅自使用她的手機是一種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嗎?”

“這可是我借來的喔。反正她平常就很少使用,而且好像也不在意把手機借給我用的樣子。”

男生有點緊張地在一旁插嘴。照常理判斷,—般人根本不可能將自己的手機借給別人使用——不過如果換成水穗的話,可能性或許很高也說不定。畢竟幹央的確幾乎不曾看過她拿起手機來使用的畫而。

“所以你們就假借他人的名義騙我出來是吧?”

幹央以夾帶著怒火的語氣質問道,那兩人頓時亙看了對方一眼。

最後是由水穗的哥哥開口回答:

“這點我們也覺得很過意不去……但是,有件事情我們非當麵詢問你不可。而且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岸杜’啊。”

對方那副彷佛吃定人的悠閑語調,令幹央內心湧現出另一股更加強烈的不滿。水穗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的確是一個”缺乏倫理道德觀念”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讓他不惜以這種卑鄙手段騙自己出來呢?

“最近這幾天,你是不是每天都夢到自己置身在天堂樂園中呢?”

幹央頓時說不出話來。

9

幹央不斷嫗著額頭上的OK繃。當直人提到有關於夢境之事的那一瞬間,他看起來相當訝異。

“你作了那樣的夢嗎?”

“為什麼要問我有沒有作夢呢?”

他以嚴肅的神情看著直人。

“一旦作過那場夢,就代表你已經曝露在危險之中。最糟的狀況,或許會因此而喪生也說

不定。”

綾乃代為回答,幹央則是雙眼掹眨個不停。

“不過,那就隻是一場夢而已沒錯吧?真的有人因為這場夢而死掉嗎?”

“倒是已經有人莫名失蹤了喔……而且人數還不少。”

“……你們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那些人的失蹤跟這場夢有關?”

看來他似乎是個腦筋相當機靈的男孩,連綾乃也被他問得無話可說。畢竟那些失蹤者是遭

到夢神擄走的情況,在現階段也還不過是個假設而已。

“好吧~老實說,其實我們現在確實是還沒有找到證據。但我猜再過不久,一切必定就會

真相人白。位於商店街的那問花草茶專賣店……我想你八成也有看過這問店麵才對,總之……

那問店的老板也在昨天宣告失蹤了。”

“什麼!”

幹央一聽立刻瞪大了雙眼。

“你認識那名老板嗎?”

直人開口詢問。

“我昨天才在店裏麵見過他而已……咦?你說你姓久世?”

幹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綾乃。

“你該不會是九識☆女士的……”

“我是她女兒。”

“原來如此。”

他似乎略微安心地放鬆了臉部的表情。

“請問……你跟九識女士是怎麼認識的?”

直人在一旁插嘴問道,不料卻被幹央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件事情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呃……”

明明是初次見麵,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名談話對象對自己似乎沒什麼好印象。

“首先,你們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要對夢境之事展開調查呢?”

“這個嘛~該怎麼說好呢……”

直人略微思索了一下。

“因為世界上存在著近似危險惡夢這一類的玩意兒,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找出這些惡夢,以

便救人脫離致命危機。”

“……哦,原來是這樣啊。”

幹央反應十分冷淡地笑了笑。

二忌思也就是說,你們到處向人宣傳以及詢問關於這則天方夜譚的事羅?”

被一個國中生這麼冷嘲熱諷的我,未免也太不像話了吧;—直人忍不住在心裏頭嘀咕著。

雖然事先便猜到方可能不會相信他的描述,但他壓根沒料到這名國中生竟然對他抱持著如此強

烈的敵意。

不過,幹央並沒有否認自己曾經夢到過天堂樂園——可見他應該是有作過這場夢沒錯。

“我要回家了……另外——”

他再次狠狠地瞪了直人一眼。

“請你不要讓你妹妹過度擔心你的言行舉止。”

“咦?喔,好……”

直人下意識地點點頭,綾乃立刻像在對他說’你點個什麼頭啊你’似的,以手肘撞了他幾

下。幹央逕自轉身背對兩人,邁步離開現場。

“等一下。”

綾乃對著幹央的背影喊著。他雖然停下腳步,但卻絲毫沒有轉身的打算。

“在你身旁或許還有其他人作過關於天堂樂園的夢也說不定,假如你發現有這樣的人的

話……”

“我身旁並沒有人作過那場夢,再見。”

“那麼,最近在你認識的人之中,是否有人看起來不太對勁呢?有人采用了不同於往常的

行動模式嗎?”

唔{這個問題讓幹央背部震了一下,但是他依舊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就這麼不發一語地離

開了。綾乃等他的身影自視野中消失之後,才開口詢問直人:

“……你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麼讓那小男生怨恨的舉動啊?”

“我哪知道啊……對於他剛才說的話,你有什麼看法呢?”

“他可能是惡夢的’創造者’,也可能隻是遭到某人的傳染罷了……現階段我還無法做出

任何判斷,隻是看他的反應,似乎知道些什麼就是了……”

假設幹央是惡夢的”創造者”,而他又以某種形式與夢神結為共犯的話,那麼兩人利用這

種方式與他進行接觸,反而有可能替自己帶來危險。因為這麼一來,等於是白白秀出手中底牌

給夢神看。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先設法收集他的相關情報,似乎比較妥當一些……等回家之後再詳談吧。”

讓棗加入討論或許較為恰當。剛才她說自己與虹子有約,獨自跑去找她了。

“……你在幹嘛?”

隻見綾乃又再度拿起水穗的手機輸入簡訊。

“我隻是將我的聯絡方式告訴剛剛那個小男生罷了。況且我剛才也忘了提醒他一件很重要

的事情……”

她一邊輸入簡訊,一邊這麼說道。

在回家途中,手機響起了有簡訊傳來的音樂鈴聲。

幹央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又是二序杜水穗”發送的簡訊。他原本打算看也不看就直接刪

掉這封簡訊的,但最後還是勉強自己打開來確認一下。

“如果你在家裏發現一扇白色門扉,千萬別伸手觸摸,記得馬上聯絡我們——久世。”

這句話後麵則是附上她的手機門號與簡訊網址。

幹央歪著頭感到納悶,他完全看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原本以為久世綾乃應該比岸杜直人還

要正常一點,然而就單以這封簡訊的內容來看,她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的樣子。

(那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什麼”危險惡夢”、”救人脫離致命危機”的,不過是不著邊際的妄想罷了。那個叫直人

的家夥肯定就是元凶。他若是像這樣成天把這些妄想掛在嘴邊,也難快水穗會那麼操心了。

不但說謊騙自己出門,還問那什麼奇怪的問題——

(最近在你認識的人之中,是否有人看起來不太對勁呢?)

唯有這個問題使他耿耿於懷,因為他隻想到一名符合問題描述的人物,那個人的行動模式

與往常截然不同。當然,他並不認為這與”夢境”有任何關連就是了。

“哎呀~幹央。”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隻見手提購物袋的品子剛好從住家那邊走了過來。

“我上街買個東西。你肚子如果餓了,記得自己拿冰箱裏的東西出來吃喔。”

母親一臉笑眯眯地對他說道。看來她心情似乎特別好,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仿佛藏了什麼禮

物在身後的感覺。

“恩,我知道了。”

“你剛剛跑去哪裏了呀?”

“我去公園那邊找朋友。”

雖然那兩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朋友,但他此刻實在提不起勁解釋剛才發生的複雜狀況。

他說了聲我先回去了,便準備轉身離開,不料肩頭卻突然被母親一把抓住。

“你說的朋友是指誰呢?”

母親依然一臉愉悅地開口問他。

“……就我班上的同學啊。”

幹央低頭看著掃住自己肩膀的手掌。平常母親根本不會針對這種小事問東問西的,現在

卻……

“你跟你朋友聊了些什麼呢?”

“……沒什麼,隻是一些無聊瑣事罷了。”

“是不能告訴媽媽的話題嗎?”

他感受到一股彷佛胃部深處冒出一團硬塊的不對勁感覺,為什麼母親會問他這種奇怪的問題呢?

“我與同學聊了些什麼,應該跟老媽無關吧!”

他有點生氣地提高聲量回答,品子馬上鬆開拙住他肩膀的手掌。那感覺就跟剛才出手抓住他的時候一樣唐突。

“……說得也是,那我去買東西羅。”

品子不待他回應,便逕自加快腳步離開了現場。幹央則是緩緩轉過身踏上返家之路。母親

的表現真的很奇怪,感覺上她似乎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沒說。話雖如此,他卻又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以證實心中的疑惑。

幹央回到家之後打開了玄關大門。就在他脫下鞋子,準備踏上走廊的瞬間,突然又回想起剛才那封簡訊的內容。

(如果你在家裏發現一扇白色門扉……)

雖然不知道白色門扉指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看樣子應該是指某種異變的表徵吧。

幹央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悄悄走上二樓。即使那種玩意兒真的出現在家裏,照理說他應該也能夠馬上察覺到才對啊。畢競這問屋子本來就沒有多寬敞,上上下下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平常他從來不曾進去過的地方——唯有一個地方例外。

幹央站在母親的房門前。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才伸手緩緩地轉動門把。

幹央被木質地板所反射的光線照得眯起了雙眼,他打開門進入房間裏麵。這問約三坪大的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電動式的床鋪。

對幹央而言,這是問頗令他感到懷念的房間。因為這裏是以前他與和葉共同使用過的兒童專用房。不過自從母親的病情日漸惡化之後,他們兄妹倆便與母親交換臥室。這裏算是這棟房子采光最好的一個房間。

幹央站在床鋪旁邊,轉頭環顧了房問內部一圈。衣櫃與收納櫃彷佛覆蓋住牆壁似的並列於牆邊,到處都沒有看到所謂的白色門扉。幹央頓時鬆了口氣。

(……我未免也太蠢了吧。)

自己肯定是吃錯了什麼藥,才會對那封奇怪的簡訊產生了一絲信以為真的念頭。就在幹央正準備轉身離開房間之際——

他發現有一個雙門式的衣櫥擺在房間一角。

幹央還沒察看過那個衣櫥。他一邊想著為了慎重起見還是看看好了,二邊慢慢地定近衣

櫥。小時候,他最喜歡躲進這個衣櫥裏玩要。因為這裏麵相當寬敞,就算他們兄妹倆一起進

去,也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使用。

幹央緊握住兩個門把,一鼓作氣地拉開櫥門。;防蟲劑的刺激氣味撲鼻而來,隻見裏麵掛滿了全家人的冬季長袖服飾,徹底擋住了幹央的視線。

他將顫抖不止的雙手伸入那堆夾服堆當中,將它們推往左右兩側。

“啊……”

幹央頓時驚訝到說不出話來。他看見在衣櫃最底端的麵板上,出現了一樣不應該存在的物體。那是一扇表麵附有複雜圖案的浮雕裝飾,可說是美輪美奐的白色門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衣櫃裏麵呢——此外,這扇門究竟是通往哪裏呢?

門扉上方的金色手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幹央的目光已經徹底被它吸引住。他還清楚記得剛剛那封簡訊所提到的:—即使發現門扉,也絕對不可以伸手觸摸的忠告字句。可是他總覺得確認這扇門另一側的模樣,遠比這句忠告還要來得重要許多。

幹央伸出手緊緊握住手把,並準備順從本能的引導,出力轉動手把。

“咦……?”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有一個很眼熟的物體,就掉落在那扇門扉前麵的地板上。

那是一支行動電話。幹央整個人猛然撲向地板,撿起了行動電話。這是一支外型設計已經有點退流行的便宜機種,同時也是和葉先前所使用的。大概是因為長時間被放置在這裏,導致電池的電力早巳耗盡。

“為什麼和葉的手機會被放在這裏……”

幹央腦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和葉人在山梨的祖父家中,而且她應該也有將這支手機帶在身邊才對——若不是這樣,她根本不可能與幹央互傳簡訊。

……為什麼和葉用來傳簡訊的手機會出現在這裏呢?

幹央不記得自己究竟在衣櫃前方呆坐了鄉長的一段時間。一直到聽見客廳裏的電話鈴聲傳人耳中,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在遲疑了一下子之後,才把和葉的行動電話原封不動地放回衣櫃裏麵,再將櫃門關上。總覺得盡可能別讓母親知道自己曾經看過衣櫃內部的狀況,似乎比較妥當一些。

幹央走出母親房間,快步衝下樓梯。等他跑進客廳的時候,電話的答錄功能已經自動啟動了,但是他並沒有理會,仍然直接拿起話筒。

“喂,這裏是野木家。”

‘喔,我是本家的野木。’

話筒另一端傳來一陣沙啞的粗獷嗓音。幹央立刻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住在山梨的祖父打來的。

“啊~爺爺好,我是幹央啦。”

他以比平常還要大聲的音量和對方打招呼,因為祖父的耳朵有點重聽。

‘哦,原來是幹央啊。最近過得好不好啊?’

“恩,我很好!”

幹央反射性地回答完這句話之後,隨即想起自己剛才睹妹妹的手機出現在家裏。

“請問,和葉現在在家嗎?”

‘和葉?’

祖父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

“是啊,就是和葉。如果她在家的話,能不能請爺爺叫她過來聽個電話呢……”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

位於話筒另一端的祖父聽了之後不禁放聲大笑。

‘你二正是睡午覺睡昏頭廠吧……想也知道和葉現在不可能在這裏啊!’

“……咦?”

‘和葉她不是早在十天前就回去你們家了嗎?’

幹央頓時全身狂冒雞皮疙瘩,握著話筒的手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這……可是……”

十天前——和葉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再傳簡訊給自己的。

‘不是聽說你父母最後還是決定讓她繼續就讀東京那一帶的小學嗎?之後我就沒有再接

到你父母親的聯絡,因此我也不知道和葉最近過得好不好,所以才會打這通電話來關心一下

啊。’

(一點都不可能啊!她還說自己在學校已經交到新朋友了呢!)

母親說她前天才跟和葉通過電話,那根本是騙人的謊話。可是為什麼母親要編這種謊話來騙白己呢?

‘對了、對了,品子最近的身體狀況如何呀?氣色好不好呢?’

“呃~恩……媽媽的身體狀況很好……”

聽到祖父突然提起母親的名字,幹央隻覺得一陣困惑。

‘那就好。我前一陣子看她的健康狀況好像很糟糕的樣子,我跟老太婆還一起問她到底要不要緊呢?’

前一陣子?這四個字讓幹央差點整個人跳了起來。

“爺爺之前曾經見過我媽媽?”

‘當然見過啊。上個禮拜來我家接和葉回去的,不就是品子本人嗎……幹央,你真的不要緊嗎?喂?幹央?喂喂~~’

祖父接下來說的話幾乎無法再傳人他的耳中。和葉根本不在祖父家,而且也不在自己家裏麵。

那麼……和葉現在究竟又在哪裏呢——不對,應該說……

母親究竟把和葉帶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