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3章 各自的抉擇(2 / 3)

「直人……」

綾乃回頭看了直人一眼。

「現在也隻能與她一戰了。」

很顯然的,現在的鶇已經徹底喪失理智——再不設法阻止她,隻會釀成更大的災害。

直人默默點頭,看樣子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他將莫斐斯刺入地麵,召喚出「非存之門」。其目的並不是為了將鶇送進,而是要提高自己的身體能力。在打開門扉的瞬間,一股跟充斥於現場的濃煙截然不同的黑色氣體立即自門內傾泄而出。

「跟在我背後……由我來充當盾牌。」

綾乃丟下這句話之後,不等直人做出響應便快步衝出去。她以握住刀柄的雙手護住臉部。

「這樣妳會有危險的!」

直人的聲音由背後逼近,看樣子似乎是想阻止綾乃這麼做。

「乖乖跟在我背後就對了,這是最可靠的……」

這時,某種發光物體突然由鶇所站的地方朝綾乃眉間直射而來。綾乃以右手擋下了這個物體——原來是一塊玻璃碎片。雖然這玩意兒差點逼得綾乃停下腳步,但她馬上拔出玻璃碎片,再度加快腳步往前衝。

「妳剛剛是不是……」

「我沒什麼!我會設法逼她露出空隙,你隻管攻擊就好!」

老實說,她也很希望自己手中有塊「盾牌」可以使用,但是她根本沒空在現場尋找能夠用來充當盾牌的物品。若不立刻了結這場戰鬥的話,將會引發爆炸的危險。

佇立在黑煙另一側的鶇,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往背後傾倒。從剛才開始,鶇的腳步就顯得十分蹣跚。現在的她似乎無法再隨心所欲地運用下半身了。

隨著鶇的身形愈來愈大,掠過臉頰的熱氣也跟著愈來愈強。隻要綾乃再往前推進一小段距離,她便會進入手上刀刃的攻擊範圍中……就在她心裏這麼想的同時,鶇突然有如彈簧般快速地挺直上半身。隻見她的雙手緊緊握著一根看似道路標誌的金屬管。

(啊……)

原來她並不是身形不穩才往後傾倒,隻不過是利用後仰姿勢來加強出手力道罷了。她將金屬管當成長槍,猛然往前刺出。

(我不能避開。)

直人就緊跟在她的背後。他跟自己不同,一旦被刺中絕對必死無疑。

綾乃一邊注視著迎麵急刺而來的金屬管,一邊停下腳步,雙腳緊踩住地麵。金屬管發出刺耳聲響,刺入了綾乃的腹部。內髒遭到重創的劇痛,逼得綾乃忍不住跪倒在地。鶇卻繼續施加力道,企圖將金屬管塞進綾乃體內。綾乃的喉嚨深處立即湧出了一大團血塊。

「住手!」

直人由背後越過綾乃,縱身向鶇撲去。他將莫斐斯刺入鶇握著金屬管的左手,並且快速地轉動了一圈。就在一瞬間,維持前傾姿勢的鶇便如同雕像一般,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笨蛋,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直人緊緊握住了刺穿綾乃身體的金屬管。

「……我可以拔出這根金屬管了嗎?」

傷口深入至脊椎附近。隻見綾乃默默地點了點頭,直人一鼓作氣地將那根金屬管抽出來。麵對這陣與剛才被刺中時一樣的劇痛,綾乃咬緊了牙根,才忍住到口的慘叫聲。

直人將金屬管丟到一旁,跪在綾乃的麵前。隻見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我沒事的。」

綾乃開口說道,希望藉此讓他放心。

「像這麼深的傷口,雖然得多花一點時間才能愈合……但終究還是可以完全複原……」

「這種話我一點都不想聽。」

不僅身體,就連聲音也微微顫抖著。

「笨蛋。我一定會完全康複的啦,我可是夢神耶。」

綾乃轉過頭看著鶇。她的身體依然持續發出橘色光芒。看樣子,莫斐斯果然無法遏止「紅色眼珠」感染的功效。

由此看來,眼前能做的也隻有一件事了。

「直人……鶇就交給你處理了。」

「……咦?」

「時間不多了,你非得快點動手不可,否則這一帶很有可能會發生大爆炸……就由你……親自給她一個痛快吧。」

直人眉頭深鎖。他站起身來拔出刺在柏油路麵的日本刀,接著一步一步緩緩走近絲毫動彈不得的鶇。

他擺出高舉刀刃的姿勢後停下了動作。綾乃屏息以待——

突然,直人頹然放下了雙手。

「怎麼了……?」

「辦不到。」

「咦?」

「我實在辦不到,唯有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啊!」

「……我很清楚你並不想這麼做。可是,你是『守護者』對吧?既然如此……」

「這個道理我清楚得很啦!」

直人低頭放聲大吼著。

「可是,一想到如果今天換成是妳變成這副模樣,我就……」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口。綾乃的心緊緊揪成了一團——為什麼他會突然在這個節骨眼說出這種話來呢?

「……兩位。」

突然傳來這聲虛弱的叫聲,兩人同時抬起頭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鶇的頭部已經不複先前那陣異樣的光采。不過也隻有頭部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請兩位仔細聽我說……」

3

「我沒時間了,也不曉得自己還能壓製住這副肉體到幾時……」

鶇開口說道。

「真的……很對不起……我隻會……一再給兩位……添麻煩……」

鶇的紅色雙眼流下了一滴淚珠。淚水一落到下巴附近,隨即發出嘶的一聲,被高溫蒸發成氣體。

「妳為什麼要向我們道歉呢?」

直人以沙啞的聲音反問。他內心感到悔恨不已。結果自己隻是被「紅色眼珠」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

「我們明明什麼忙都沒能幫上啊……」

「……沒有的事。」

她輕輕搖了搖頭。

「整件事情都是因為我讓對方有機可趁所引起的……要是我沒被『紅色眼珠』入侵體內的話……」

這時候,直人隻覺得拿在手上的刀突然變得十分沉重。頹然下滑的刀尖還差點刺中自己的腳背。

(……奇怪?)

直人低頭看著手中的日本刀。在「非存之門」處於開啟狀態時,照理說自己應該能夠輕鬆運用這種程度的武器才對。

「阿……阿正。」

鶇輕聲叫出這個名字。直人與綾乃同時回過頭望向背後。

身上穿著T恤與病患專用垮褲搭配而成的奇裝異服的正宗,此時已經逼近到直人與綾乃背後。直人先前所打開的「非存之門」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阿正關上了。而準備采取應對行動的綾乃,則是遭半透明的黑色鑰匙——潘塔索斯刺中肩頭。

下一秒,直人手中的刀刃被一把搶走,雙腳也同時被正宗一拐而跪倒在地。等他急忙要站起身時,刀刃已經冷然抵住了喉頭。

「『守護者』,不要再輕舉妄動。」

正宗聲音沙啞地警告直人。透過T恤的袖口以及衣襟,可以清楚看見纏在正宗身上的白色紗布。他八成是偷偷溜出醫院趕到這裏來的吧。

「你休想動鶇姊一根汗毛。」

他邊說邊將直人與綾乃煞費苦心才刺中鶇的莫斐斯,由她手臂上拔了出來。直人頓時瞠目結舌,他知道他們現在究竟麵臨著何種狀況嗎?

「你、你這是在做……」

「閉嘴。」

刀尖微微陷入喉頭的肌肉中,導致直人被迫停止發言。正宗則是轉過頭望著鶇。

「鶇姊,我來救妳了。」

「阿正……放下你手中的刀。」

「但是,這兩個混蛋可是企圖要殺死鶇姊耶!我對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而且我保證一定會想辦法讓妳的身體恢複原狀。」

「他們兩位並不是敵人喔。」

「可是……」

「拜托你。別做……這種事。」

正宗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刀尖放回地表。他似乎無法違抗鶇的吩咐。

「阿正……我有話要對你說。」

「等事後再講也沒關係吧?現在還是先趕緊逃離此地比較要緊。」

「我隻剩現在有時間能夠告訴你了……好好地聽我說!」

聽到鶇以強硬的語調這麼說,正宗彷佛很驚訝似的挺直了背杆。

「……妳到底想告訴我什麼事啊?」

「我啊……總算知道了。有關於你……所背負的使命,以及……」

「使命……?」

「……你知道自己的使命了嗎?」

「呃——沒有,當我沒說。然後咧?」

「我……對你隱藏了一個秘密。長久以來,一直瞞著你的……一個秘密。」

直人想起「紅色眼珠」在神社說過的話。鶇心中藏有秘密——而那個秘密則是讓她受到了「紅色眼珠」的感染。

「秘密……沒想到鶇姊心中真的藏有秘密……」

正宗看起來一副很不滿的樣子。對於「紅色眼珠」所言屬實一事,他隻覺得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我跟鶇姊之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麼天大的秘密嘛。」

鶇看著自信滿滿誇下海口的正宗,臉上浮現一抹悲傷的笑容。

「你錯了……對我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不知不覺中,一團綻放出橘色光芒的物體,開始在鶇的雙頰內側蠢動起來。正如她剛才所說的一般,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阿正,我啊……」

就在這時候,直人察覺到綾乃似乎正以眼神對他示意,好像是要他仔細看著鶇的模樣。

經她這麼一提示,直人才察覺到,從剛剛開始,鶇身邊好像就籠罩著一股夾帶一絲血紅色的黑色煙霧。如今煙霧當中的血紅色彩此時已經變得愈來愈濃厚——不對,那並不是單純的煙霧而已。隻見一團宛如紅色霧靄的氣體在鶇頭上濃縮彙聚,幻化成一具眼熟的少女身形。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正是「紅色眼珠」。

直人見狀猛然起身。

「麟堂!快點將莫斐斯刺回鶇小姐的身上!」

「啥?」

無奈為時已晚。「紅色眼珠」再度變回霧狀,宛如被吸收一樣,徹底消失在鶇半開的口中。

經過瞬間的沉默之後,她的嘴角浮現一抹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冰冷微笑。

「……終於到手了。」

「紅色眼珠」說出了這句話。

耳邊傳來逐漸接近現場的消防車警笛聲。

正宗呆立在原地不動,手上的刀刃此時也已不再抵著直人的喉頭。直人立刻霍然起身,從正宗手上搶回莫斐斯,試圖對鶇發動突擊。

突然之間,隻見由鶇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變得比之前還要強烈,顏色也由橘色轉變為雪白——看起來簡直就跟太陽沒兩樣。直人被迎麵而來的熱風刮得倒退數步,連雙腳都呈現輕微的騰空現象。

(溫度上升了。)

直人轉而改變行進方向,快步跑到綾乃的身邊。接著拔出插在她肩上的潘塔索斯,綾乃這才總算得以重獲自由。

「我得向你們說聲謝謝。」

置身於光芒中的「紅色眼珠」開口說道。

「要是你們一開始就遵照這個夢神的意思,下手收拾掉她本人的話,我根本就不可能獲得這具肉體。」

「原來妳有能力操縱遭到『紅色眼珠』侵襲的夢神。」

綾乃出聲回應。

「妳為了創造出可以代替自身肉體的軀殼,而到處尋找夢神,並將『紅色眼珠』殖入它們體內。我說的沒錯吧?」

相信她一定不斷地利用同樣的手法來侵占其它夢神的身體。難怪她會成為那些夢神們畏懼的對象——她的本質確實與其它夢神截然不同。

吹襲而來的熱風威力繼續增強,灼熱的空氣導致眾人的視野逐漸扭曲,就連隻是站在原地都變得愈來愈吃力。

「立刻給我滾出鶇姊體外!」

正宗撂下狠話,擺出將日本刀扛在肩上的姿勢。

「再不滾出去的話……」

「你砍啊,我一點都不介意。不過,你隻會砍中鶇的身體罷了。」

正宗的肩頭頓時為之一震。

「這個夢神的心靈已經死了,今後她的身體將正式歸我所有……你能辦到的事情已經一件都不剩囉……啊,對了、對了。」

隻見具備人形的發光體,朝著直人一行人所在的位置踏出一步。

「就挑選你們幾個,作為我得到這副肉體之後的頭號犧牲者吧!你們將活生生被自己設法營救的鶇給燒成焦炭。聽起來是不是很迷人啊?」

夢神吃吃地笑了起來。一股令人作嘔的怒火猛然衝上直人心頭。這家夥搞不好也是這樣一邊訕笑著,一邊下手殺害了自己的父親,直人忍不住緊握雙拳。但他實在不曉得究竟該如何與這種敵人交鋒——現在的他甚至沒辦法靠近這波駭人的熱浪。

「……直人。」

耳邊響起了綾乃的聲音。

「我們趕緊扶起我媽逃離現場吧。」

「……咦?」

「你仔細觀察一下,看看目前這一帶究竟是什麼狀況。」

瓦斯臭味變得比先前更加濃烈不說,到目前為止,甚至還不曉得瓦斯到底是從哪一棟建築物溢出來的。再繼續逗留在現場的話實在太危險了。再說,他們也不能丟下仍舊昏迷不醒的虹子不管。

就在直人準備點頭同意之際——

「你們大可盡管逃,但我保證一定會找出你們的下落。」

「紅色眼珠」彷佛早已看穿他們的企圖似的開口說道。

「我的存在不會隻局限在這具肉體當中。我的眼線可以延伸到任何地方。」

直人隻覺得毛骨悚然。失去肉體聯結的夢神將會變成目不可視的透明狀態,屆時必會隨意入侵任何地方。如此一來,直人一行人根本無處可躲。

「……我們走吧。」

綾乃掉轉方向,快步衝出。準備隨後追上的直人則是回頭看了依然瞪著「紅色眼珠」的正宗一眼。

「麟堂,你也跟我們一起走!」

然而他卻顯得猶豫不決,直人隻好跑回去抓住他的手。

「現在得趕緊扶阿姨離開此地才行,你也過來幫忙吧。」

正宗輪流看了虹子與鶇好幾眼之後,才勉為其難地跟著直人離開。

鶇並未隨後追上。其實仔細想想,在遭到「紅色眼珠」奪走肉體之前,鶇就幾乎沒再移動過身子——搞不好她現在根本就還無法隨意行動。

虹子麵朝下倒臥在步道旁,綾乃雖然伸手繞過她的肩頭,試圖將她攙扶起來,但不管怎麼看,光憑她一人之力是絕對無法完成的。直人伸手繞到虹子另一邊的肩頭,才總算將她那副巨大的身軀由地麵上扶起來。

就在直人與綾乃陷入無防備狀態的瞬間,一團燒得火紅的鐵塊宛如火山彈一般,由「紅色眼珠」所在的方向直飛而來,此刻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嘖!」

正宗伴隨著咂舌聲縱身躍出,揮動刀鞘將那團鐵塊擊落。仔細一看,掉落在地麵上的鐵塊乃是遭高熱熔解,如同紙張般被揉成一團的「暫時停止」道路標誌。如果這團玩意兒剛才擊中他們兩人的話,直人或許早已經命喪黃泉了。

「……謝……」

「少在那邊拖拖拉拉的,快點扶她離開啦。」

正宗出聲打斷了直人的致謝。他仍舊直盯著佇立於遠方的鶇。看來他似乎已經抱定若是待會兒再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他願意出手化解危機的打算。

直人與綾乃扶著虹子的身體走上步道,並盡可能地沿著建築物的外牆前進。這時,已經可以看見好幾輛紅色消防車停靠在橫倒於路上的大卡車後麵。身穿防火衣的消防隊員們則是一個接一個下車走到路麵上。

看樣子,總算是開始要進行滅火行動了。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正宗開口詢問。他隔著虹子的身體與直人四目交接。當然,直人與綾乃並不打算再繼續逃避下去。

「我要設法將她引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去。」

「……妳要連同鶇姊一起收拾掉那個混帳東西嗎?」

「如果找不到其它方法的話,我應該會這麼做吧。」

綾乃麵向前方,回答正宗的詢問。

唔。直人突然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氣息,於是回過頭望向站在道路正中央的鶇。雖然濃煙讓她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但她身上的光芒卻比先前更加耀眼。她似乎企圖要采取某種行動。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

正宗壓低聲音說道。

「我非得從那家夥手中救回鶇姊不可!」

這句話代表的意義是如同字麵所述一般,將「紅色眼珠」趕出她體外,好讓鶇恢複正常呢?還是親手擊敗她,以終結她的痛苦呢?就連在一旁耳聞的直人也摸不著頭緒。

在鶇所綻放的白色光芒旁邊,出現了另一個帶著鮮紅色彩的光球。看起來就跟她剛才擲過來的鐵塊顏色一模一樣。

「麟堂……」

直人開口叫了正以倒退方式步行的正宗一聲。

「不要有事沒事就開口叫我,我保證一定會把飛過來的東西打掉啦!」

直人全身開始狂冒冷汗,他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而且這波攻勢將完全不同於她先前所發動的攻擊。

他還來不及開口,那團紅色光芒便已疾射而出。雖然他忍不住縮起身子,但這一擊卻完全偏離了直人一行人所在的位置。隻是打破了位於十公尺後方的咖啡廳窗戶。

他正準備鬆一口氣之際,赫然察覺到彌漫於周遭的瓦斯氣味竟然變得比先前更為濃烈。

(啊……)

直人總算恍然大悟。

「快點趴下!」

綾乃的尖叫聲隨即響起。她試圖拉著虹子的身體一同滾進旁邊的小巷道裏。直人被她這麼一拉,身體也跟著失去了平衡。他反射性地把住了背對著自己的正宗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來。

「你幹什麼……」

直人未能聽完正宗的整句抱怨。因為在下一秒,充滿整間咖啡廳的瓦斯發生了爆炸——刺眼的強光與轟隆巨響頓時籠罩住整條道路。

4

這場發生在飯見町商店街的火災與爆炸事件,奇跡似地在無人喪生、隻有數人受到輕傷的狀況下宣告落幕。

不過,麵向道路的多數店家因遭到烈焰及爆炸強風侵襲而摧毀,道路則是因為液態化的緣故,持續竄出夾帶著惡臭的濃煙。整條商店街被破壞到幾乎看不出昔日的風貌。

警方與消防單位展開了現場搜證,並一致認定引起這場重大災害的主要原因,是由於有人攜帶易燃物品刻意縱火。

警方尚未逮捕到疑似嫌犯的「年輕女性」,於是便轉而向附近的居民打聽相關情報。不過,努力收集而來的證言,卻呈現出令大多數搜查官都感到困惑不解的內容。那些見過嫌犯的目擊者各個露出畏懼的神情,異口同聲地表示是一名全身綻放刺眼強光的「紅眼」女性所為。

當然,警方倒不至於輕易采信這些說辭,但將麥克風對準那些目擊者的媒體記者就不一樣了。以攜帶式錄像機所錄下的模糊畫麵,搭配目擊者們膽戰心驚的聲音,標題為「紅眼怪物襲擊小鎮」的新聞轉眼之間便透過電視以及因特網散布開來。

部分人士開始以「紅色眼珠」來稱呼這個不知名的怪物,而這個名稱也在知道這起事件的人們之間逐漸定型。

至於「紅色眼珠」自身則是化為無形狀態徘徊於鎮上,到處探聽關於自己的傳聞。

她的名字在人們的心裏麵埋下了恐懼以及不安的種子。這些連人們本身也無法正視的情緒,最後大概都會轉化成「心靈裂縫」吧。

對她而言,這是值得高興與歡呼的狀況。因為人類的「心靈裂縫」會成為促使惡夢誕生的原因,而此一事態即將讓這座小鎮成為新生夢神的溫床。

至於守門之民及出手協助他們的夢神,對她而言則會變得愈來愈棘手。因此她打算在他們力量還不夠強大且缺乏相關知識的現在,趁早下手解決掉這些隱憂。

呈擴散狀態的「紅色眼珠」飛向上空,一邊隨風飄揚,一邊找尋著守門之民一行人的行蹤——她毫不費力地就發現了那三人佇立的身影。他們此時置身在小鎮郊區河川旁的一座設施當中,該處正是直人與綾乃就讀的高中校園。

她維持著肉眼無法發現的狀態,輕飄飄地降落到地麵上。隨即聽見他們的對話聲傳入耳中。

「我猜那家夥目前應該正在找尋我們的下落才對。」

手持日本刀的守門之民開口說道。

「畢竟她是個可以潛入任何地方的怪物啊。」

「……說不定現在就已經來到這附近了呢。」

公主轉過頭瞄了頭上一眼。她或許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氣息了呢。隻不過縱使真的被發現,他們也奈何不了她。

「紅色眼珠」再度飛向上空,確認學校附近的環境。她發現四周空空如也,似乎沒有什麼地利之便可占。他們可能也還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隻是為了避免波及到其它無辜的民眾,才會選擇這個寬敞的地點吧。

真是一群愚蠢的家夥。

需要的情報已經全數到手了。因此她轉身離開現場,回到新軀殼的藏身地點,目的地便是位於商店街旁邊的神社。

隻見身穿破爛雨衣的鶇呆坐在開始映入夕陽餘暉的拜殿中。她此時的身影看起來就跟一般的人類沒什麼兩樣。

她就這麼以目不可視的透明狀態鑽入鶇體內,隨即靜靜睜開了「紅色眼珠」。

她驅使鶇的肉體站起來,反應要比之前快上許多。她總算可以自由地操縱這具肉體了,而這同時也是原本擁有這具肉體的人格已經變得十分薄弱的最佳證據。

「紅色眼珠」低頭看著這具肉體。發現整體輪廓時常晃動不已,手掌與腳掌也都變成了透明狀態——因為先前持續使用發出高熱的能力,導致肉體的存在變得愈來愈不穩定。

不過,隻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就可以了。隻要能夠吞噬那兩個「守護者」的靈魂,相信這具肉體一定能變成更為明確的存在才對。

她打開拜殿的拉門,舉步走出戶外,眩目的夕陽餘暉直射雙眼。這具肉體的力量十分強悍,最後殘存的那幾個守門之民,接下來將麵對無可避免的死亡命運。

隨著映照在地麵上的柵欄影子緩緩拉長,陽光也變得愈來愈接近橘紅色調。

正宗蹲在飯見川高中的操場中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校門口。

那場爆炸發生以來,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了。雖然他沒有受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先前遭火吻的傷口卻如同擦傷一般開始隱隱作痛。當然啦,他不打算表現出軟弱的一麵。因為直人與綾乃此時就站在他的身旁。

「……『紅色眼珠』真的會過來嗎?」

直人的聲音由頭上傳來。

「那家夥肯定知道這個地方。這一點絕對不會有錯。」

直到昨天為止,一直任由紅色眼珠潛藏在自己體內的正宗,十分清楚「紅色眼珠」的情報收集能力有多強——她本身或許連一枚硬幣都移動不了,卻有能力出現在鎮上的任何一個角落,親自耳聞目睹發生在鎮上的任何事情。

當然,若處於正潛藏在某人體內的狀態下,那就另當別論了。

「此時,她應該已經在前來這裏的路上了吧。」

她會現身於此這點已經無庸置疑。問題是在她現身之後……自己究竟該如何麵對遭到「紅色眼珠」附身的鶇才好呢?

「……該怎麼做才好啊?」

正宗忍不住嘀咕著。

他向來就很不擅長思考,之所以會養成不管什麼事情都輕易說溜嘴的習慣,或許也是由於如此一來便可省去費心思考解答的工夫吧。因為每次隻要他說溜嘴,就會有人告訴他是非對錯,而以往都是由鶇負責扮演這個指導角色。

「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直人謂口詢問。

「你認為我們有辦法讓鶇姊恢複正常嗎?」

他忍不住提出疑問。一想到這麼問很可能被直人認為自己是在示弱,正宗的內心就不免覺得有點火大,但是除了直人之外,也沒有人可以陪他聊天了。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耶。」

直人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話來。

「你也太不幹不脆了吧?難道你就不能更斬釘截鐵一點地回答我嗎?」

正宗不耐煩地撿起地上的小石頭,用力扔向遠方。沒想到所謂的「守護者」,竟然是個行事作風這麼不幹脆的貨色——

「我若講白一點,你真的就能接受事實了嗎?」

直人突然語帶嚴厲地說道。那聲音聽起來就跟前任「守護者」孝臣一模一樣。

一陣冰冷的感覺瞬間襲向正宗的胸口。就算直人講得再怎麼白,自己依然無法接受吧。除非擊敗「紅色眼珠」,否則根本無法營救目前身陷魔掌的鶇。但是,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擊敗「紅色眼珠」。

「為什麼非得煩惱這種鳥問題不可啊!」

正宗忍不住嚷嚷著。自己和鶇又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他隻不過是想要安安靜靜地住在那棟屋子裏,然後永遠跟鶇生活在一起罷了。

(你很有可能被迫做出相當為難的選擇。)

腦中浮現最後一次交談時,孝臣對他說過的話。

(他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