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滿腦子都在想著他們的事,才會導致自己作了這場夢。不過,她並不太清楚為什麼夢境時間會設定在黃昏時刻。
棗突然瞇起雙眼。先前雖然完全沒有發現到,但好像有人蹲在操場的正中央。她看見一道仿佛小孩子的背影。
(……會是誰呢?)
那個小孩子蹲在操場中央做什麼呢?那道身影既已映入眼簾,自然令她感到相當在意。在猶豫了好一陣子之後,棗起身爬上桌子,跨過打開的窗戶跳到了草皮上。
棗跨躍花圃旁邊的低矮柵欄,有如受到吸引般筆直走向那道身影。那名小孩的背影也隨著兩人距離拉近而逐漸變大。雖然由於夕陽餘暉射入眼中,導致棗無法看得很清楚,不過由那身影看來,對方似乎是一名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
周遭一片寂靜,既聽不到蟲鳴也聽不到鳥叫聲,棗隻聽得見自己所發出的輕微腳步聲,那是一陣宛如走在泥濘上的濕黏聲響。
在距離隻剩幾步遠之際,棗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發現有人橫躺在少女的影子中。那似乎是一名矮個子的大人,由棗所在之處隻能看見兩條腿,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並沒有穿上鞋子,隻穿著一雙格子襪。
少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個人的臉龐。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棗不禁側頭感到疑惑。他們究竟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棗。」
不知從哪裏傳來這聲叫喚。開口講話的並不是眼前這兩個奇怪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快點醒過來吧,棗。」
棗睜開眼睛。原來是母親侑子正輕輕搖晃著躺在被窩裏的她。
「……怎麼了嗎?」
她看了時鍾一眼,現在是淩晨三點鍾,外頭依舊籠罩著濃濃的夜色。
「剛剛女管家打了通電話過來,祖父大人好像病倒了。我打算現在就到醫院去探望他,棗要不要也跟媽媽一起去呢?」
所謂的祖父大人,是以侑子所處立場來看的輩份差距。他是棗的曾祖父,目前仍住在這個鎮上,以前曾是一名大資產家。由於年紀老邁,最近幾乎都隻待在家裏,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棗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知道了,我也一起去。」
棗話一說完,立即起身更衣。
侑子與棗很快便搭車出發了。父親因為出差的緣故,此時並不在家,因此前往醫院的就隻有她們母女倆而已。
「這間醫院還真遠呢。」
棗一邊看著汽車導航係統上的畫麵,一邊開口說道。母女倆搭乘的車子出了飯見町後,行駛於人煙稀少的國道上。似乎還得開上好一段路程,才能抵達曾祖父被送往接受治療的醫院。
「也許是因為其它醫院都人滿為患了吧。」
侑子雙手握著方向盤,以平靜的語調回答。
「……總之,聽說沒有生命危險就是了。」
就算到了醫院,或許也看不到其它親戚到場關心。在整個大家族當中,曾祖父算是個不太受歡迎的人物。棗以前也時常有機會跟曾祖父碰麵,但她幾乎沒有任何與他交談過的記憶。他總是不發一語,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不同於其它親戚,母親倒是經常前去拜訪曾祖父。隻要主動跟他聊天,就會發現他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喔——母親曾經這麼告訴她。看來母親似乎跟任何人都能和平相處的樣子。
雖然不像母親那麼厲害,不過棗好像也繼承了這種個性。兩人就連容貌與身材都非常相似。每次看見母親,棗便忍不住想象自己日後一定會變成像她一樣的大人吧。
「妳剛才到底是夢到了什麼啊?」
侑子維持直視前方的姿勢開口詢問。
「……為什麼突然間我這個問題?」
「總覺得妳好像作了個不太好的夢,所以有點在意。」
「其實也沒那麼糟啦。」
那是一場置身在黃昏校園裏頭的夢。她隻是看見有人橫躺在學校的操場上,然後還有一名少女蹲在旁邊罷了,根本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不過,那確實是一場令人耿耿於懷的夢。
結果,她們花了三十分鍾以上的時間才抵達醫院。那是一間獨自聳立在郊外的大型醫院。明明都已經接近黎明時分了,但整棟醫院的各個角落卻依舊燈火通明。棗跟在侑子背後,一同經由急診室的入口走進醫院,服務台的年輕職員則告訴她們得前往外科病房才行。
「……曾祖父不是因為生病才昏倒的嗎?」
棗在電梯裏開口詢問母親。
「嗯,聽說是病倒沒錯啊。」
「那為何會被送往外科病房呢?曾祖父又沒有受傷。」
「這麼說也對……待會抵達病房之後,應該就能知道原因了吧。」
電梯門應聲開啟。不論是大廳或護理站都不見任何人影,但是卻能聽見陣陣微弱的吵雜聲由遠處傳入耳中,感覺就像有許多人聚集在其它樓層一樣。
「那是什麼聲音啊?」
侑子開口說道。
「我也不曉得……」
母女倆側頭感到不解之際,一名年輕護士剛好出現在走廊上,正準備從她們麵前經過。侑子連忙出聲叫住對方,詢問曾祖父住在哪間病房。
「啊,是的……兩位這邊請。」
護士帶領她們走向病房,總覺得她的背影給人一種十分疲憊的感覺。
「兩位也是來自飯見町嗎?」
那名護士頭也不回地問道。
「嗯,是的。」
侑子開口回答。
「……主治醫生待會會向兩位說明詳細的狀況,能否請兩位在病房裏稍待片刻呢?」
「請問,祖父的情況如何呢?」
「目前的病情算是十分穩定。」
護士以格外冷淡的語調回答後,突然在走廊上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
她打開房門,催促母女倆進入病房。那並非所謂的集中治療室,而是稀鬆平常的個人病房。擺在病床旁邊的小台燈發出微弱燈光,讓人勉強可以看見究竟是誰躺臥在病床上。
「隨同照料的女士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我先告退了。」
她口中的女士指的八成是之前打電話給母親的那名女管家吧。護士完全沒踏進病房半步,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啊,那個……」
即使侑子開口叫喚,那名護士依舊沒有回過頭來。她看來似乎相當忙碌,一下子就快步行經轉角,自母女倆的視野當中徹底消失。
(……這間醫院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棗頓時覺得心神不寧,侑子好像也同樣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氣息。
暌違一段時間不見的曾祖父睡得很安穩。隻不過,雖然布滿皺紋的臉龐與白胡須跟記憶中的形象一模一樣,但總覺得他整個人好像比以前還要瘦弱,個子似乎也變得更為矮小一些。
正如護士剛才那句病情十分穩定所描述的,曾祖父的呼吸相當平穩。不隻沒打點滴,身上也不見任何受傷的跡象。光就表麵上的狀況看起來,實在不像是生了什麼非得送進醫院接受治療不可的大病。
「哎呀哎呀哎呀,侑子大小姐!」
一陣尖銳嗓音在寧靜的病房中響起。回頭一看,一名年紀已經大到即便稱她一聲老婦人也不為過、臉上戴著一副眼鏡的微胖女性走進病房。她正是長年負責服侍曾祖父的女管家。隻見她踩著小碎步跑到母女倆身旁,緊緊握住了棗的雙手。
「侑子大小姐,三更半夜的還勞駕您動身前來如此偏遠的地方,真是感激不盡。其它親戚們至今都還沒一個人過來探視老爺啊。我從剛剛開始就不斷打電話通知各個親朋好友……」
「那個,很對不起。」
棗結結巴巴地出聲說道。
「我是棗,並不是侑子喔。」
老婦人用力瞇起隱藏在眼鏡後麵的雙眼。
「哎呀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兩位實在長得太相似了啊,這位才是侑子大小姐對吧。三更半夜的還勞駕您動身前來如此偏遠的地方……」
這次她改握住站在旁邊的母親雙手,說出完全相同的一段話來。雖然跟曾祖父的個性截然不同,不過這名老婦人也是有點與眾不同。她總是充滿活力,但卻不太把別人說的話當一回事。
「話說回來,祖父大人的病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被迫聽老婦人講了一堆話之後,母親總算抓到機會開口詢問。
「關於這件事啊,其實是我半夜起床上廁所時發現的啦。我上完廁所準備回房間的時候,順便側眼瞄了走廊盡頭一眼,結果發現老爺的房間投射出微弱的光芒。您也知道,老爺他平常絕不可能做出如此不成體統的事嘛,因此雖然知道一旦擅自開門,肯定會換來老爺一頓怒聲叱責,不過我還是悄悄透過門縫觀看房間內部的情況。沒想到卻看見老爺就這麼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女管家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這時候,棗突然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睡覺的曾祖父腳掌露出來。毛毯呈現微微掀開的狀態。
準備替曾祖父將毛毯蓋好的棗倏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然後呢,我總覺得老爺的情況有點不太對勁啊,所以就很害怕地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原本還以為救護車會開往位於鎮上的醫院,沒想到司機居然說現在隻能將老爺送往這麼偏遠的醫院。我當時聽了可真是氣得要命啊……」
老人腳上穿著一雙格子襪,就跟她剛才在夢中看見的那名倒臥在地上的人所穿的襪子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棗全身開始打起了寒顫。
「後來仔細問了一下,才知道打從昨天傍晚開始,就有很多跟老爺一樣一覺不醒的人陸續被送進醫院。據說鎮上每家醫院似乎早已人滿為患了呢。就連這裏也說他們的內科病房早就沒有半張空床位可供使用,目前整間醫院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後來還是我千拜托萬拜托,醫院才勉強答應將老爺送進外科病房安置……」
棗轉身衝出病房,朝著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傳來吵雜聲的方向直奔而去。
(原來那就是夢神。)
那名少女在夢中吃掉了曾祖父的靈魂。她一回到大廳,立刻轉身衝上位於電梯旁邊的樓梯。途中側目瞥見的告示板上麵,清楚標示出上麵那層樓就是所謂的內科病房。棗衝上樓梯後,來到一個與外科病房的結構一模一樣的大廳。
「啊……」
眼前的景象令她整個人像結冰一樣愣在現場動彈不得。隻見好幾張平常用來搬運病患的擔架並排於內科病房大廳。躺在擔架上的不分男女老幼,個個都如同失去生命一般陷入沉眠。同時,整座大廳也被看似病患家屬的人,以及疲於奔命的醫生與護士擠得水泄不通。
不單是這間醫院而已。如今已有比這裏多出好幾倍,說不定是好幾十倍的飯見叮居民,因為靈魂遭到夢神吞噬而陷入一覺不醒的活死人狀態。
不對,犯案者並非一般夢神。
「……『紅色眼珠』」
棗無法想象能夠引發如此可怕事態的夢神另有其人。
她想也沒想過「紅色眼珠」居然有能力以那種方式進入人類的惡夢中。「紅色眼珠」跟綾乃一樣是來自的夢神,也是經由某人的夢境衍生而出的新生夢神。她一直認定「紅色眼珠」仍舊飄流於現實世界的某個角落,隻是由於肉體四分五裂,因此無從得知她真正的藏身之處罷了。
但是,她究竟為何要這麼做——
(我不認為她的軀體有辦法恢複成遭到大卸八塊之前的完整狀態。)
腦海中浮現綾乃說過的這句話。
突然間,所有關於「紅色眼珠」的情報在棗的腦海中歸納出一個結論。
夢神無法使曾經遭到大卸八塊的軀體再度複活——既然如此,隻要設法潛入某人的夢境裏,再次以夢神的身分重新誕生就可以了。沒錯,藉此創造出一具比以往更為強而有力的肉體……
這就是「紅色眼珠」的計劃。
7
「……在深夜時分被送進醫院的民眾已超過百人之譜,預計人數還會持續增加。政府一早便展開緊急對策會議商討,認為有可能是流行性傳染病或是化學物質中毒所引起的症狀,並隨即頒布命令禁止一般民眾任意進出該地區……」
客廳裏的電視屏幕映照出醫院大廳擠滿病患的畫麵。自從天亮以後,電視台就持續播放著這條新聞,陷入「無意識」狀態的受害者幾乎都是這座小鎮的居民。由於擔心有可能是傳染疾病所引起的,因此電視上同時也打出了請民眾沒事盡量不要外出的警語。
直人與綾乃麵對麵坐在客廳。他們一早接到棗的聯絡電話之後,便一直密切注意著事態的動向。雖然也在這段期間撥了幾次電話給正宗,但無論如何都聯絡不上。或許他還在呼呼大睡也說不定。
「……為什麼我沒能早一點察覺到呢?」
直人輕聲嘀咕著。他之所以壓低聲音,是因為水穗目前就在客廳隔壁的廚房裏麵。妹妹一如往常地早起料理早餐,並未針對這起事件發表任何意見。
「明明有這麼多人作了同樣的一場惡夢……」
「因為『紅色眼珠』有能力操縱人類的記憶啊。我猜八成有很多人甚至忘記自己曾經作過這麼一場惡夢吧,況且現在鎮上不是流傳著許多相關的謠言嗎?也難怪我們都沒辦法察覺到啊。」
綾乃平靜地說道。不過,她認為直人無法進入他人惡夢乃是導致事態惡化至此的主要原因。就連昨天晚上,直人也作了的惡夢。不讓直人夢見其它的惡夢,或許也是「紅色眼珠」計劃中的一環。
(……難道我就沒有其它辦法可想了嗎?)
直人感到十分後悔。總覺得明知自己處於這種無法展現原有能力的狀態下,卻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危機意識。
「嗯?」
一根棒棒糖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是石紋巧克力口味的。
「吃些好吃的東西,有助穩定情緒喔。」
基本上,這似乎代表了鼓勵之意。直人默默接下了那根棒棒糖。隻不過這並不是他平常愛吃的東西啦。
「現在就將打敗『紅色眼珠』列為首要之務吧。」
綾乃開口說道。
「那個夢神還沒正式走進現實世界。你應該曉得這代表什麼意義吧?」
「……意思是她尚未得到一具完整的肉體嗎?」
經過一番思考之後,直人出聲回答。
「沒錯。所以我們趁她複活之前,先下手將她解決掉吧!也就是找出第一名夢見這場惡夢的『創造者』,再經由『非存之門』進入惡夢當中,與她展開最後決戰。」
「但是,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我們根本不曉得究竟有多少人作了這場惡夢啊?」
「隻要找出作過惡夢的人再一一加以詢問,或許就有機會查出他們到底是經由何種關聯而遭到這場惡夢『感染』的也說不定……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說的也是。」
直人點了點頭。就算講了再多辦不到的行動手段,最後仍舊無濟於事。
「還有一個問題。」
綾乃豎起食指說道。
「除了棗之外,我們並不認識其它作過這場惡夢的人。」
縱使想詢問詳情,棗現在人也還在醫院裏。由於這場騷動被認定很有可是傳染病引發的,因此她好像必須留下來接受醫生檢查才行。
(意思也就是非得尋找其它可以打聽情報的人不可囉?)
但是,他們根本不曉得惡夢究竟是透過何種方式在人群問擴散開來的,也沒聽說除了棗之外,還有誰也作了同樣的惡夢。再怎麼想也不覺得有辦法那麼簡單就找到情報的來源——
(啊……)
直人整張臉頓時血色全失。
腦海中突然浮現妹妹先前趴在餐桌上打瞌睡的身影。水穗當時好像作了惡夢。否則她為何會莫名提起了有關「紅色眼珠」的話題呢?或許就是因為作了一場導致她聯想到紅色眼珠的夢也說不定。
「我確實作過一場你們所說的怪夢。」
直人與綾乃同時轉過頭去,隻見原本應該在廚房裏麵的水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背後聆聽他們的對話。
「告訴你們也可以……不過,我要你們詳細說明有關『紅色眼珠』的事情給我聽。」
父親或許是被自己害死的也說不一定——水穗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因為在自己離開病房的短短幾分鍾之內,父親的病情便突然急速惡化。而以哥哥為首的親朋好友,則是一再以『這不是水穗的錯啦』這句話來安慰她。
雖然姑且接受了這個安慰,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卻也跟著留下另一個疑問。
(既然不是我的錯,那爸爸為什麼會死掉呢?)
她總覺得父親在臨死之前說出口的那個奇怪的字眼——「紅色眼珠」,必然與父親的死脫不了關係。當然啦,當時的她根本猜不透那個字眼代表的是什麼意思。直到「紅色眼珠」的謠言傳遍整座小鎮為止。
她依稀知道直人他們正在與某種從人們的夢境當中誕生的東西對抗。其中大概隱含了什麼他們無法詳細說明的緣由吧。她也很努力地嚐試著去理解這一點。不過,這一切若是跟父親的死有關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自己本來就有資格知道來龍去脈,畢竟這件事可是害得自己一直苦惱到現在啊,
此時,水穗就坐在客廳聆聽直人描述有關「紅色眼珠」的事情。除了父親的死,還有發生在鎮上的夢神事件——包括以前的同班同學野木幹央事件在內,所有與「紅色眼珠」有關的事情,以及「紅色眼珠」如今即將複活等事態。
「……詳細情形我大概都知道了。」
水穗深深點了點頭,猛然睜大隱藏於眼鏡之下的雙眼,直人與綾乃則是並肩坐在她對麵。
「為什麼一直瞞著我,不肯早點告訴我呢?」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直人才開口作進一步的解釋:
「這……妳也知道這並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說出口的事嘛。況且我們也隻知道所有事件似乎都是『紅色眼珠』所造成的,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知了啊。就像現在我也仍舊搞不清楚老爸在臨死之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水穗倒也不是真的無法理解——但她就是澆不熄心中那把怒火。這一年來,自己獨自一人鬱鬱寡歡度過的這些日子到底算什麼啊?她根本還沒抱怨夠呢!
「請問一下……提議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的人是誰呢?」
水穗出聲詢問。
「啊,是我提議的。」
綾乃輕輕舉手承認。
「等等,這並不是妳的錯……」
雖然直人試圖阻止,不過她卻若無其事地徑自說了下去。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啊?盡量別向其它人提起夢神的事比較妥當——這句話是我說的。而比直人早一步得知有關『紅色眼珠』的事的也是我……還有什麼問題嗎?」
「妳…………」
水穗頓時啞口無言。緊接著——
「妳到底是什麼人啊?」
她劈頭就以顫抖的語調開口詰問。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一個自疑惑念頭衍生而出的問題。直人剛才所作的說明當中,一個字也沒提到綾乃為何會與「守護者」的使命扯上關係。
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我是久世綾乃啊。」
綾乃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才開口回答,感覺好像被瞧不起自己的水穗則破口大罵:
「這種事不用妳說我也知道,難道妳還有其它名字不成啊!」
在她大聲吼出這句話的瞬間,直人與綾乃竟然同時變了臉色。
這股詭異的沉默氣氛反而令水穗感到不解。
「呃,那個……?」
「……可以說明一下妳昨天作了什麼樣的夢嗎?」
直人以平靜的口吻介入充當和事佬。
「我已經告訴妳有關於『紅色眼珠』的事情了。很抱歉,再不趕緊收集情報就來不及了……這同時也是為了妳的安全著想啊。」
水穗站在某棟建築物的屋頂眺望著夕陽。以眼前出現一座偌大操場的景色看來,這裏似乎是某一所學校。這個被紅色光芒照亮的世界,不禁令她回想起父親身亡時,自己在醫院所看到的那幕光景。
「……紅色眼珠。」
水穗輕聲嘟噥著。下一秒,她覺得好像聽見了自某個地方傳來人聲,彷佛有人對自己剛剛那句嘀咕產生反應一樣。水穗一邊瞇眼抵擋刺眼的逆光,一邊凝神俯瞰著下麵那座操場。
她看見操場中央有個小小的身影。看樣子,似乎有個小孩正在抬頭仰望著自己。就在她試圖看清楚那名小孩的長相之際——
「……我就醒過來了。」
水穗接著說道。直人與綾乃聞言互看了一眼。沒錯,這場夢跟棗所作的惡夢一模一樣。
「還有沒有其它人出現在妳的夢境裏呢?」
直人忍不住換上較為嚴肅的口吻,畢竟事關自己妹妹的生命安全。
「沒有……我沒看到其它人。」
「那麼,妳最近有跟誰聊到關於夢境的話題嗎?像是有那名小女孩出現的夢境等等。」
水穗隔了幾秒鍾之後,才開口詢問。
「那個……九識阿姨前一陣子……有提到類似的話題……」
「什麼……」
直人的背脊頓時為之一涼。棗、水穗、虹子——跟自己與綾乃關係親近的人,一個個都遭到惡夢所「感染」。
事態已經演變至刻不容緩的地步。再不盡快設法擊敗「紅色眼珠」,她們的靈魂都會慘遭吞噬。
「直人,我們走吧。」
綾乃臉色鐵青地站起身,隨即加快腳步衝向玄關。她一定是打算趕回久世家關心一下虹子的狀況吧。
「啊,喂! 」
直人也跟著起身,隨後又轉身麵向妹妹。
「在我們回來之前,千萬不可以睡著喔!我們或許得花上好幾天的時間才能搞定……妳撐得下去嗎?」
看見水穗點頭答應後,直人才急忙追趕綾乃而去。
8
向虹子解釋「紅色眼珠」一事的是綾乃,直人隻是在一旁靜靜聆聽而已。當然啦,她並沒有提到自己的真實身分,以及遭到之王所判處的「刑罰」等細節——也沒提及隻要成功擊敗「紅色眼珠」,她即將動身返回的事。
跟直人向水穗說明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三人麵對麵,坐在擺設於久世家客廳裏的老舊家具組。虹子一如往常地穿著一襲橘色連身洋裝與太陽眼鏡搭配而成的誇張裝扮,靜靜坐在沙發椅上頭——不過,右腳上的石膏綻放著一道異樣色彩。
在綾乃說明完之後,虹子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半空中好一陣子。
「……原來如此。」
然後才邊歎氣邊開口說道。
「換句話說,目前的狀況大概是這樣——你們正在設法找出創造出『紅色眼珠』惡夢的人,所以希望知道我曾經跟誰聊過什麼話題,才會導致我遭到那場惡夢『感染』……沒錯吧?」
兩人點了點頭。原本他們以為突然講出這種話,虹子八成不會相信,但事實證明是他們瞎操心了。虹子也被卷入先前發生在商店街的那起爆炸意外,或許她早就隱約察覺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說不定。
虹子任由整個背部緊緊靠著沙發椅,擺出交抱雙臂的姿勢。
「如果要問我在作那場黃昏夢境之前,曾經跟誰聊過天的話,那大概就是商店街的工會會長吧。喏,就是永田超級市場的老板啦。」
若是這號人物的話,直人他們也都認識。每次他們隻要前往購物,或多或少都會向他打聲招呼,再加上老板的兒子也剛好是直人他們班上的同學。
「因為這陣子都沒有開店營業,所以工會會長特地打電話來關心一下……但我不記得我們有聊到什麼關於惡夢的話題啊。他隻是詢問我的傷勢,另外又東扯西扯地閑聊了一下而已。」
「之後還有跟其它人講過話嗎?」
綾乃開口詢問。
「沒有,頂多就隻有你們會跟我聊天啊。畢竟我現在是個有傷在身的傷員,這陣子幾乎沒辦法出門閑逛嘛。」
這似乎算是目前可能性較高的唯一一條「感染」途徑。看樣子,他們接下來也隻能先去找超市老板談談再做打算了。
「總之,就請媽媽暫時先不要睡著,因為不曉得『紅色眼珠』會在何時下手奪走妳的靈魂……唯有這點非得小心提防不可。」
就在綾乃以眼神向直人示意,準備起身離開之際——
「等一下。」
虹子麵露嚴肅神色地說著。
「有沒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呢?」
「咦?」
她接著對大吃一驚的直人與綾乃說道:
「事到如今,每個人早已處在相同的危機當中。反正等到那個叫什麼『紅色眼珠』的怪物複活之後,我們大概也沒機會全身而退了。所以我想就算我設法助你們一臂之力,應該也不致於遭到天譴吧?」
她一邊吃力地挪動那隻不方便的右腳,一邊探出身子對綾乃說著:
「妳可是我的女兒耶,綾乃。別看我這樣,我偶爾也想盡一點為人母的責任啊。」
不知為何,直人竟然回想起之王的身影。虹子與綾乃並沒有血緣關係,不過在直人眼中,反而覺得坐在自己麵前的虹子更像個稱職的家長。
(……為什麼綾乃非得重返不可啊。)
直人內心不禁浮現出這個念頭。
「……抱歉,這件事並沒有媽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綾乃催促直人起身準備離開。
「更何況,我並不想害媽媽遇到任何的危險。」
雖然可以理解虹子的心情,但直人的想法也跟綾乃一樣,他不希望再害無力與夢神戰鬥的親朋好友卷入這場風波了。就在兩人準備離開客廳時,坐在沙發上的虹子開口說話了:
「我的想法也跟妳完全一樣啊,綾乃。我不希望讓我的寶貝女兒涉入險境當中……這一點妳懂嗎?」
綾乃的背脊微微顫抖了一下,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最後,虹子以夾帶著歎息的聲音說道:
「妳還會記得要回來這個家吧?」
「……當然了,媽。」
綾乃以低沉的聲音回答。
虹子就這麼坐在沙發上,聽著玄關傳來門扉關上的聲音。之後不論再怎麼側耳聆聽,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了。綾乃他們大概已經離開了吧。
(這孩子打從來到我家的那一天開始,就從沒說過需要我幫忙之類的話。)
無論跑到多遠的地方去玩,總是會在她出門迎接之前,自己就先乖乖回家報到。雖然內心不免感到有點落寞,卻也覺得綾乃相當可靠。虹子隻要氣定神閑地坐在家裏等待即可——但是,那不代表綾乃這次依然能夠平安回來。
綾乃他們現在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想追查出正確的惡夢感染途徑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綾乃自己也說過「紅色眼珠」有能力操縱人類的記憶。如果作過惡夢的人連自己進入夢境一事都忘得一幹二淨,那麼想查出更進一步的結果,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無論多渺小的線索都想要掌握——這才是他們的真心話吧。
「並沒有媽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真虧那丫頭說得出這種話呢。」
虹子使盡吃奶的力氣站起來,拄著還不太習慣的拐杖緩緩移動到走廊。自己確實隻是個普通人類而已,現在甚至連好好走路都辦不到。然而,她相信自己應該還是有能力為這兩個孩子做些什麼才對。
(隻要睡著就能進入那場夢境裏。)
隻要觀察出現在惡夢當中的人事物,或許就能得到查出有關「創造者」真實身分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照理說應該相當值得一試才對。
當然啦,這是個危險的賭注。一旦靈魂在惡夢中遭到「紅色眼珠」吞噬,就等於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有必要盡可能做好萬全的事前準備工作。
虹子來到走廊上,在電話前麵停下腳步。她拿起話筒,撥打某支已事先輸入的常用電話號碼。
直人踩著綾乃的越野自行車,奔馳於通往商店街的路上。他的自行車不久之前才被人偷走。綾乃則是坐在後麵的座位上。
「……天氣真好呢。」
他忍不住輕聲嘀咕著。今天依舊是個稀鬆平常的炎炎夏日。他抬頭仰望萬裏無雲的晴空,隻覺得他們目前所麵臨的危機好像隻是騙人的一樣。
要是真的是騙人的,不知道該有多好呢。
但是,口袋裏響起的手機鈴聲卻將直人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世界中。他停下車掏出手機一看,畫麵顯示來電者是正宗。
『唷,「守護者」。』
一按下通話鍵,立刻傳來這陣開朗的聲音。
「你這段期間到底是做了什麼好事啊!」
之前直人打了好多通電話給他,甚至還傳了好幾封簡訊過去,結果都沒有得到任何響應。
『我做了什麼好事?想也知道是……』
手機另一端傳來正宗急忙塞住嘴巴的氣息。他的表現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你現在人在哪裏?」
『嗯?我正準備離開我家啊。』
雖然說是家,但實際上隻是一間搭建在麟堂家舊址上的組合屋罷了。正宗家的房子在兩星期前所發生的鶇事件當中徹底被燒毀。縱使如此,他仍然堅持不肯離開自己出生與成長的回憶之地。
「這樣啊。我們目前正在前往商店街的路上,你也……」
『啊,歹勢。我要暫時采取個別行動囉。』
「啥?」
直人不禁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我啊,已經靠自己的方法查出一點線索囉~~』
「你查到的線索是……」
『你並不希望綾乃重返對不對?……因為你愛她。』
「什……你……」
這家夥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直人大吃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綾乃一眼。綾乃似乎沒聽見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內容,隻是瞇著眼睛仰望著直人而已。
「……這,我……我是不希望她回去沒錯啦……但並不是因為我……我愛……」
直人支吾其詞地小聲說道,整片背都汗濕了。
『既然如此,就別幹涉我接下來準備采取的行動。隻要我宰了那家夥,綾乃就用不著回去了吧?因為這樣就算不上是你的功勞了嘛。』
直人聞言為之一震。他依稀記得昨天正宗在離開岸杜家公寓時,好像也曾跟他有過這麼一段對話。如今他總算搞清楚正宗當時試圖透過那段話表達什麼意義。總而言之,就是假設殺死「紅色眼珠」的功臣並非直人,而是正宗的話,直人他們所承擔的「刑罰」可能將無法獲得赦免。
「……意思也就是說,你已經知道誰是這場惡夢的『創造者』了?」
『我不是說我已經查到線索了嗎……總之,我要討回鶇姊這筆血海深仇!拜啦!』
隨著嗶聲響起,通話就此中斷。直人啞口無言地凝視著手機。
「剛剛那通電話是怎麼一回事?是正宗打來的對不對?」
綾乃開口詢問。
撇開「因為你愛她」這句話不提,直人在說明自己與正宗剛才那通電話的談話內容之際,兩人已經來到了商店街。或許是由於民眾盡量避免外出的緣故,街上行人可說是寥寥無幾,倒是警察的身影時常映入眼簾。畢竟都已經發生如此嚴重的騷動了,整座小鎮八成也進入所謂的警戒狀態了吧。
「……他所謂的線索指的到底是什麼呢?」
直人一邊說著,一邊將自行車停進永田超市的附屬停車場。
「正宗接觸『紅色眼珠』的時間與次數都比我們還要多,或許他對那家夥的氣息較為敏感也說不定。因此就算他能察覺到我們無法發現的蛛絲馬跡,其實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讓我感到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直人走回綾乃身旁,她靠在停車場的柵欄前麵等待直人回來。
「妳所謂的另一件事是指?」
「你想想看,既然他都已經查到有關線索了,為什麼之前遲遲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呢?他不是一心急著想替鶇報仇雪恨嗎?」
「說的也是。」
直人側頭威到不解。
「但是,我總覺得他口中的『線索』似乎是真有其事啊。」
正宗沒有理由編出這種謊話來騙他們,況且他本來就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就是這點令我感到耿耿於懷啊。他是在鎮上發生這起騷動、和我們聯絡上之後,才說自己查到線索的對不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看樣子連綾乃也摸不著頭緒。她打從心底認定正宗是個奇怪的家夥,個性明明淺顯易懂,行動卻又變幻莫測,同時還存在著格外敏銳的一麵。
直人在一旁看著綾乃的臉龐,他到現在還是很在意正宗剛才說的那句「因為你愛她」。他並不是因為抱持這種心態才極力反對綾乃重返,而是由於綾乃始終不肯說出真心話。直人認為這跟自己希望她怎麼做毫無關係。應該是啦——不過,真的沒有關係嗎?
「……直人,你是怎麼了?你打從剛才就一直冒汗耶?」
「沒什麼,沒事啦。」
他連忙驅散這股曖昧不清的情緒。
兩人離開停車場,緩緩走向永田超市的入口。商店街大道明明一片冷清,沒想到永田超市裏竟然擠滿了購物的人潮。這批客人肯定是為了購買大量備用食材而來的。隻見身穿圍裙的店員們十分忙碌地來回奔波於店內各個角落。
「好像忙得要命呢……」
直人如此說道。就算現在能夠跟老板見上一麵,對方也不見得有空聽他們說話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我們所麵臨的狀況才叫要命吧……走了啦。」
綾乃在即將通過自動門進入超市之際,迎麵撞上了一名身材十分壯碩,剛好從裏麵走出來的店員。
「啊……對不起。」
那名店員以無精打采的聲音向她致歉,準備閃身從綾乃旁邊經過——
「喂,永田。」
直人開口打了聲招呼。這名店員擁有跟繡著「永田超級市場」標誌的圍裙極不搭調的黝黑皮膚,還有一身結實肌肉的高大身材。他正是超市老板的兒子,同時也是直人他們的同班同學永田。他大概是因為人手不足,才會被叫來店裏幫忙的吧。
「……原來是岸杜跟久世同學啊……」
永田以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明明是個嗓門宏亮又愛說話的家夥,今天卻是一副累到有氣無力的模樣。直人突然覺得眼前的永田好像已經靈魂出竅了一樣。
「你爸在裏麵嗎?」
「……我剛才看見他在冷凍食品專區那邊。」
「是嗎?不好意思,這麼忙碌的時候還叫住你。」
「無所謂……我不在意……」
直人說完便準備通過自動門——但綾乃卻佇足不前。
「永田同學,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她接著開口說道。
「你最近有沒有作過什麼奇怪的夢呢?」
一瞬間,隻見永田臉上的表情倏然愣住,隨即像是渾身虛脫似的當場蹲下身來。直人與綾乃見狀連忙折回他那早已縮成一團的寬敞背影旁邊。
「喂,你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你們也作過同樣的夢嗎……?」
永田垂頭喪氣地說道。
「……那場有個小女孩站在我們學校操場上的夢。」
直人與綾乃頓時互看了一眼——是「紅色眼珠」的惡夢沒錯。
「我們並沒有作過那場夢喔。」
「真的嗎——那太好了——」
他一副打從心底鬆了口氣似的抬起頭來,直人則是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預感直撲而來。
「你夢見了嗎?」
「就是夢見了啊,大概從前天開始吧。我們家的人全都夢到了同樣的一場夢啊!」
換句話說,這就表示超市的老板也作過那場惡夢。同時也等於證實了虹子究竟是經由何人而受到「感染」。不過,接下來才是問題所在。
「我們之前不是也遇過類似的狀況嗎?還記得吧,就是有『YOMIZI』出現的那場惡夢。」
永田接著說道。
「嗯……是啊。」
直人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YOMIZI」事件發生時,直人他們班的同學雖然全都被拖進惡夢當中,但當時永田的靈魂卻慘遭夢神吞噬。若非直人以莫斐斯解放了夢神體內所有的靈魂,或許永田至今仍身陷在一覺不醒的狀態中也不一定。
「我實在是覺得很不安啊。所以就到處去詢問我認識的人,看看他們是否有夢見有那個小女孩出現的夢……」
直人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液,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則變得愈來愈大。
「結果如何呢?」
「這個嘛——你們是我碰到的第一個說沒作過那場夢的人耶!」
永田麵帶笑容地說著。
「之前我問過的每個人,都說大概從昨天開始作那場夢。不管是來我們店裏購物的客人也好,在這條商店街開店營業的人也罷,還有學校裏的同學們。反正我見到誰就對誰提出這個問題,結果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樣啊!該怎麼說呢?我甚至有一種該不會鎮上所有居民都作著同一場夢的感覺呢……」
直人與綾乃目瞪口呆,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他們倆對永田接下來的說明幾乎充耳不聞。
試圖尋找受到這場惡夢「感染」者的想法簡直有如天方夜譚。因為他們根本連找都不用找。事實上水穗、棗與虹子並不是偶然被包含在「受感染者」的族群中,而是現在隻剩下他們兩人尚未受到「感染」而已。
他們當然也無從追查起確切的「感染」途徑,因為如今大多數的鎮民都已經被拖進「紅色眼珠」的惡夢中了。那個夢神隨時都可以將多達數萬人的靈魂當成「糧食」加以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