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2章 命定時刻(2 / 3)

直人分不清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隻覺得綾乃好像在突然間回過神一般,迅速鬆開了手。

「等一下我再說明詳情,現在先講結論給你聽。」

她以低沉的語調說著,看來應該已經恢複冷靜了吧。

「棗八成擁有白色鑰匙……我猜她就是衍生出這場惡夢的『創造者』。」

直人頓時啞口無言。

棗獨自步行在不見其它人影的道路上。自從走出車站,行經商店街之後,她就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了。

那把白色鑰匙現在仍靜靜地躺在包包底部。她雖然曾一度想要將它丟掉,不過卻無法鼓起勇氣加以實行。因為她擔心一旦這麼做,說不定反而會引發更嚴重的問題。

(我得趕緊和綾乃他們聯絡才行。)

她一直搬出這句話來說服自己。在得知自己就是惡夢的「創造者」之後,他們倆必定會火速趕到自己身邊。然後打開不知位於何處的「非存之門」,挺身前往夢境世界打敗「紅色眼珠」吧。

再不快點聯絡的話,被害狀況會持續擴大。到時可能會有更多人和母親一樣,陷入靈魂慘遭奪取的沉睡狀態,並導致「紅色眼珠」出現在現實世界當中。

棗從包包裏拿出手機,最後終究又再度放了回去。

(我好怕。)

好怕被他們倆——不對,應該說是很怕被直人知道這件事。

光是想象那一瞬間,棗的內心就覺得相當不安。直人或許會認為自己與「紅色眼珠」有所掛勾也說不定。「紅色眼珠」不僅殺害了直人的父親,同時也是在暗中穿針引線,誘發了許多詭異事件的真正元凶。縱使事情順利解決了,但他卻開始和自己疏遠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

(真的是我嗎……?)

這個疑問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去。因為這也很有可能是某個與「紅色眼珠」連手的人事先預測到棗會有這樣的反應,而試圖用來陷害她的手段。對方或許是趁棗在車上打瞌睡時,悄悄將鑰匙丟進她的包包裏麵。

還是先確認一下這是不是自己的鑰匙,再打電話和他們聯絡也不遲——

棗突然回過神來。不知不覺當中,她已經站在掛有「倉野」門牌的大門前麵,門的後麵有一棟眼熟的兩層樓透天厝。也不知她到底是沿著哪條路怎麼走的,總之,她似乎是在迷迷糊糊之中走回自己家了。

(……先稍微休息一下好了。)

就算隻有短短幾分鍾也好,現在的她隻希望有時間可以整理一下腦中混亂的思緒。

她穿越大門,打開玄關門鎖走進屋內。

「……我回來了。」

她很清楚家裏沒有人在。父親應該正從出差地點直接趕往醫院探望母親。最佳休息地點當然非自己的房間莫屬,那是最能夠讓她感到放鬆的地方。棗緊握著扶手,一步一步緩緩爬上樓梯。很難相信從先前踏出家門到現在,竟然還不到半天的時間。總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棗沿著走廊來到二樓盡頭,伸手打開自己的房門。

「啊……」

她整個人全身虛脫地癱坐在門口。在正麵的牆壁上有一麵全身鏡——照理說應該是這樣才對。但如今那麵鏡子卻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附有複雜浮雕裝飾的雪白色門扉。

(……果然是我沒錯。)

棗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全身直打寒顫。

(是我創造出「紅色眼珠」的惡夢。)

而且還害那麼多人不幸淪為犧牲品。果然還是隻能趕緊聯絡直人他們前來了吧!就算自己被嫌棄也無所謂。這或許是老天爺給她的某種懲罰也說不定。

「……妳的動作實在有夠慢耶。」

這陣平靜的嗓音突然傳入耳中。棗聞言抬起頭一看,隻見一名少年戴著缺少鏡片的太陽眼鏡,獨自盤坐在她的房間裏。手上還握著一把半截呈透明狀的黑色鑰匙。

「都是因為妳遲遲不回家,害我等得超級不耐煩的。」

正宗說完後露出一抹獰笑。

4

「麟堂同學……?」

棗開口以沙啞的嗓聲說道。

「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

「還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非得請妳幫我打開牆上那扇『非存之門』不可嘛。」

正宗豎起拇指指向白色門扉。

「我的潘塔索斯雖然能殺死『夢神』,不過卻無法打開『非存之門』。所以一旦少了擁有鑰匙的妳,我就拿這扇門沒輒了。妳手上有那把白色鑰匙對不對?」

「你、你早就知道……我就是……那個……?」

棗支支吾吾地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正宗似乎一直都在這裏等著她回來,換句話說,也就表示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她是惡夢的「創造者」。

「其實也不是很確定啦,但我的確把妳鎮定為追查目標就是了。」

正宗邊抓著頭,邊這麼說道。

「之前在直人家商量事情的時候,有好幾次我都有一種我們的對話好像全被『紅色眼珠』給偷聽了的感覺。那時我就在猜該不會是我身旁的某人被她給附身了吧?妳不覺得她這樣做反而比較容易掌握住我們的行動跟計劃嗎?」

棗一聽睜大了雙眼。她完全沒察覺到正宗居然產生了那樣的念頭。

「……那你為什麼沒有提出來呢?」

「又沒有人開口問我。」

他很幹脆地做出回應。依照正宗的個性,如果有人開口詢問,他恐怕早就說出來了吧。

「不過,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啦。總而言之,我自己針對『假如我們四個人當中有人遭到附身,那麼這個人又會是誰呢?』這個問題好好思考了一番。綾乃不是笨蛋,就算遭到附身也會馬上察覺異狀;而我腦筋雖然不算好,但若再被附身就是第二次了,所以我也會發現不對勁;直人生性遲鈍,因此八成不會有所警覺,但他的個性實在太老實了,肯定無法吸引『紅色眼珠』附身。那麼剩下的就隻剩妳啦!妳感覺起來就是一副很有可能被『紅色眼珠』看上的樣子……應該說不僅會被看上眼,甚至很有可能主動召喚她前來……」

「我、我才沒有主動召喚『紅色眼珠』前來!」

棗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但正宗卻不為所動,繼續說下去:

「『紅色眼珠』啊,最喜歡那種懷抱著好想這樣做啦、非得這樣做不可等等……腦子充滿難以啟齒的念頭,而且又喜歡鑽牛角尖的家夥。不管是夢神也好、人類也罷,她曾經說過,那種狀態就叫『心靈裂縫』。」

棗之前也聽過這個字眼。據說鶇就是因為「心靈裂縫」,才會被「紅色眼珠」給附身的。

「妳心中必定也存在著類似的『心靈裂縫』,我說的沒錯吧?」

「我心裏……才沒有那種……」

棗以虛弱的語氣回應著。

「再繼續辯解也沒有用,妳的心意全都穿幫了啊。」

正宗接著說道。

「妳喜歡直人對不對?但又覺得這樣做很對不起綾乃,所以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這種反複思考、鑽牛角尖的想法,也算是那家夥所說的『心靈裂縫』。我猜那家夥八成就是看上了這一點吧。」

棗已經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她相信就連直人與綾乃應該也還沒如此清楚地看穿自己的心意吧。在他們四個人當中,就屬正宗對這種說不出口的心意最為敏感。

這大概跟他先前與鶇一起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有關。

「那家夥設法刺激妳內心那道微妙的『心靈裂縫』,以便誘導妳開始作起惡夢。如此一來,她的複活大計就算是準備完成囉。」

這時,突然有一股不對勁的感覺掠過棗的胸口。為什麼「紅色眼珠」要刻意挑選自己做為「創造者」呢?難道這鎮上再也找不到其它擁有「心靈裂縫」的人了嗎——不對,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念頭,或許隻是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已經變成「紅色眼珠」的寄宿體罷了。

「我想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幹掉『紅色眼珠』,替鶇姊報仇雪恨,所以才會特地跑來妳家等妳回來。我的潘塔索斯無法在現實世界隨意實體化,不過若能進入惡夢當中,那就另當別論了……可以拜托妳快點打開這扇門嗎?」

正宗像是探頭窺視她的表情似的開口對她說道。

「可、可是,你一個人跟她戰鬥實在太危……」

「一旦『紅色眼珠』死掉,這扇門與白色鑰匙也會跟著消失。隻要我不說的話,就沒人知道妳曾經淪為『紅色眼珠』創造者的事實。或許還可以在不被他們兩人發現的狀況下,讓整起事件就此落幕喔。」

原本垂首不語的棗頓時睜大雙眼。

「另外,隻要我擊敗『紅色眼珠』,功勞也就不會歸到直人身上。綾乃之前說過要重返一事大概也會跟著取消吧。」

「咦?」

她忍不住抬頭看著正宗的臉。這是一個她連想也沒想過的結局。

「你說的是真的嗎……?」

「唷?還是妳覺得綾乃回去對妳較為有利呢?」

「我、我才沒有這麼自私的念頭!」

棗用力搖頭加以否定。比起為綾乃先前向自己說的那句「直人就拜托妳了」感到煩惱不已,設法讓那件事就此不了了之,反而算是更好的結局——不但綾乃可以毫無顧忌地繼續過現在的生活,相信直人也會對這個結果感到很開心才對。

「妳隻要拿鑰匙打開那扇門就好,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一手來包辦吧。」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不隻『紅色眼珠白會被擊敗,自己身為『創造者』的事實也不會被發現,綾乃更不必重返——棗目前所背負的問題將一次獲得解決。但她卻沒有把握這樣做是否真的算是正確的決定,總覺得好像有哪個環節會出差錯。

「再不快點打開,小心會讓直人與綾乃察覺到妳就是這場惡夢的創造者喔?畢竟他們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

棗突然回想起在夢中校舍遇見虹子一事。我是前來偵察敵情的——她當時的確是這麼說的。此時,她或許正在對綾乃與直人描述棗在惡夢中是什麼模樣也說不定。已經沒有時間再讓她繼續猶豫下去了。

「好吧……我開門就是了。」

她開口說道。

「不過,我也要和你一起進去。」

「啥米?」

正宗頓時瞪大雙眼。

「妳在說什麼傻話啊?躲在惡夢中的可是那個『紅色眼珠』喔?」

「她是我創造出來的夢神對吧?既然如此,我也想親眼見證她被消滅。況且麟堂同學不是不曾進入過這場惡夢嗎?裏頭的世界十分寬敞,你肯定需要一個熟悉環境的人為你帶路。」

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棗認為如果可以發現其它被拖進惡夢中的無辜民眾,或許有機會救他們脫離險境也說不定——正如之前幫助過虹子一樣。她隻希望能盡力避免因為慘遭自己創造的夢神屠殺而導致犧牲者增多。

正宗咂了下舌頭。

「……到時大概光是應戰就很吃力了,我可沒空再分神保護妳的安全喔。」

「沒關係,我猜『紅色眼珠』應該也不敢輕易傷害我才對。畢竟身為『創造者』的我若不打開門扉,她就無法離開夢境進入現實世界啊。」

話一說完,棗便開始翻找起自己的包包。

直人他們快馬加鞭地騎著越野自行車衝向倉野家。

雖然不知道棗究竟人在何方,但「非存之門」或許已經出現在她家裏了也說不定。他們打算前去確認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一旦發現門扉出現的話,便可以使用莫斐斯進入惡夢世界,當然也能提前與「紅色眼珠」決一死戰。

「倉野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和我們聯絡呢?」

直人開口說道。在聽完綾乃的說明之後,唯有這一點仍舊令他感到不解——總覺得她應該要盡早告訴自己與綾乃才對。

「……大概是不想讓直人知道吧?」

坐在後座的綾乃輕聲嘀咕著。

「知道她跟『紅色眼珠』有所關連。」

「就算知道,我對她的觀感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啊。想也知道一切都是『紅色眼珠』不好嘛。」

直人很不高興地說著。雖然至今為止已經解決過好幾起由夢神所引發的事件,不過他認為自己有很明確地將夢神的所做所為,與夢神『創造者』的所做所為當成不同的兩回事來加以思考。

隻要是人,內心必定都存在著軟弱的一麵。夢神就是人們心靈軟弱的這一麵無視當事人意願,自行失控暴衝所幻化而成的實體。但那並不代表當事人本身打算采取什麼行動——至少直人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是啊,直人或許是秉持著這樣的想法吧。不過……」

不管再怎麼等,就是等不到「不過」下麵接續的話。綾乃就此不發一語。

唔。直人發現車道開始出現壅塞現象。他們倆目前共乘一輛越野自行車,奔馳於交通流量龐大的國道上。肯定是警方在前方進行盤查的緣故。

(……這下子不妙了。)

就算是自行車,一定也會被警方攔下。他希望能盡量避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直人轉動把手彎進超商轉角,騎上沿著河岸搭建而成的休閑步道。雖然得多繞上一段距離,但走這條路就不必擔心會引人注目了。

「哪,直人。」

綾乃突然開口叫他。那是一種平常很難得聽見的客氣語調。

「幹嘛?」

「以後別再做出像剛剛那樣的舉動了。」

「剛剛那樣?」

「剛才在正宗的秘密基地裏麵,你不是握住了我的手嗎?我指的就是那樣的舉動。」

直人的胃部附近頓時竄起一股寒意,背上也跟著冷汗直流。綾乃當時很用力地回握自己的手,因此直人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舉動竟然會害她心生不悅。

「啊……那個,不好意思。如果讓妳覺得討厭的話,我向妳道……」

「我並不覺得討厭,隻是希望你以後別再那麼做。我們最好還是別再那麼做比較妥當。」

綾乃以淡然的語氣說著。雖然感覺上她好像確實沒有在生氣,不過直人卻無法接受這番說辭。

「既然不討厭,那麼應該就沒有關係吧,況且妳自己前陣子不是也才主動握過我的手嗎……就在鶇小姐過世的時候。」

綾乃瞬間陷入沉默,直人則是明顯感受到背後傳來一股動搖之意。

「那、那個又沒有關係。況且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嘛,我是因為看到直人好像受到不小的打擊,才好心握住你的手耶。」

「那不就跟我剛才的用意一模一樣嗎?」

「總、總之,不要再對我做出那樣的舉動啦!……以後記得把對象換成棗就對了。」

「妳幹嘛在這個節骨眼提到倉野的名字啊?我跟她之間的關係又沒有好到可以對她做出那種舉動。」

所謂可以做出那種舉動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啊……就連說出這句話的直人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腦中瞬間浮現正宗說的那句「因為你愛她啊」,不過卻又立刻沉入胸口深處。那並不是能夠如此簡單就說明清楚的感覺。

「但是,你之前不是跟棗勾過小指頭了嗎?」

直人一時心慌,把手跟著左右猛然搖晃了一下。

「很危險耶。你這勾指男在搞什麼鬼啊?」

「不要隨便給我亂取綽號啦,那……那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也是鶇事件發生時的事情。棗當時對直人說,要是他還記得的話,日後再找時間將自己的秘密說給他聽。直人當然沒有忘記這個約定,隻是事情落幕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了。或許是因為直人的惡夢變得更為嚴重,讓她覺得現在並不是開口的時機吧。

「可是,你們當時看起來一副很開心的表情啊。那又是怎麼回事咧?」

不知為何,綾乃的語氣顯得十分不悅。

「就算妳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也……」

直人也不曉得該怎麼說明才好。棗口中所說的那個「秘密」至今依舊是個謎。雖然他也曾想過棗該不會是打算向我告白吧?不過,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念頭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直人。」

綾乃小聲叫了他一聲。

「怎樣?」

接著是一陣沉默,直人差點忍不住要轉過頭去。綾乃最近的表現真的很不尋常,這樣含糊不清的說話方式一點也不像她平常的作風。自從將之王所說的話語轉述給她聽之後,她就一直都是這樣,或許自己當初應該直接拒絕國王的提議才對。

「……我已經拜托棗,等我回去之後多多關照你這個愣小子了。」

直人反射性地握緊左右兩側的煞車。越野自行車的輪胎發出軋吱聲響後,緩緩停在路中央。綾乃一臉困惑地放下雙腳踩住地麵。

「妳這話是什麼意嗯……?」

直人緩緩離開自行車的座墊。

「什麼意嗯……我再過不久就要離開現實世界了啊。直人身為『守護者』,日後還有很多任務等著你處理,當然需要一名可以從旁協助,或者提供意見的助手嘛。所以我就拜托棗……」

直人心中突然爆發一股足以令他失去理智的怒火。

「妳在開什麼玩笑啊妳!」

綾乃感到相當驚訝,雙肩頓時震了一下。

「這……你是怎麼了啊?」

說老實話,就連直人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總之,他已經氣到難以言喻的地步。

「什麼在妳回去之後我該如何是好之類的,根本一點都不重要!我又不需要任何人來照顧我!妳居然擅自對倉野講出這種蠢話……」

直人說到這裏,突然想起棗先前急忙離開他家時的身影。綾乃說要單獨跟棗談的,肯定就是這件事吧,

「什、什麼嘛,你對棗有什麼地方不滿嗎?她明明是個那麼可愛的女孩子……」

「妳這笨蛋,問題不在這裏吧!」

直人心中的怒火愈燃愈旺,而且他也很受不了自己這張笨拙的嘴巴。他想表達的明明另有其事,而且是一件單純到不行,早在很久以前就應該說出口的事情。

「說要送妳回是我一時失言!妳別回去那種鬼地方啦!反正妳自己也不想回去那裏。再加上……我……」

直人頓時為之語塞,好像又出了什麼差錯,整句話的語意就是有點格格不入。他想表達的是一句更接近自己真正心意的話語。

他瞬間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我並不希望妳回去妳的故鄉啊!我希望妳留下來啦!」

他內心浮現出一個念頭:對了,就是這句話!

綾乃聞言整個人愣住了。雖然表情毫無變化,不過雙頰卻浮現一抹紼紅。隻見她像是為了掩飾羞紅的雙頰般,連忙將頭撇開。

「什麼啊……就算你突然這麼說,我也……」

直人也跟著難為情起來,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讓對話中斷。總之,他非得把自己想講的話統統講完不可。

「既然妳不想回去,而我也不希望妳回去,那不是很簡單嗎?妳隻要在我打敗『紅色眼珠』之後,選擇不要回去就可以了啊。」

「可是…………」

隻見綾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人則是無法理解她為何會對這麼「單純的事情」感到煩惱。

「這麼做難道有什麼問題嗎?不過,如果妳有其它非得回去不可的理由,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她並沒有說確實是有其它理由。隻是一直保持沉默。

「等擊敗『紅色眼珠』之後,我會試著向妳父親提出要求。不是什麼『懲罰』,而是問他願不願意讓妳在這個世界定居,搞不好他會答應這項請求也說不一定啊。畢竟他自己也說過如果能打敗『紅色眼珠』的話,就要給我一點獎賞。」

「……想也知道他絕對不可能答應嘛。」

綾乃傻眼地說道。直人當然也認為那個國王絕不會如此輕易就答應他的要求,可是,這麼做總比眼睜睜看著綾乃重回要來得好吧。

「不管了,反正我會開口跟他交涉。我已經下定決心,就是要這樣做。」

直人再度跨上自行車座墊。想說的話總算全部都說完了,總覺得心情頓時舒暢許多。

「我們走吧,畢竟若是不能擊敗『紅色眼珠』,剛剛說的就全部都無法實現了。」

綾乃看來有點迷惘似的佇立在原地——但是,最後她還是默默坐上了越野自行車的後座。

「我要加速囉!」

直人話一說完,便使盡全力猛踩踏板。

5

那扇「非存之門」通往杳無人煙的校舍走廊。棗原本很擔心一打開門扉,「紅色眼珠」就會立刻現身襲擊他們,但看來隻是自己在杞人憂天罷了。

「……所有玩意兒都是紅色,看得我眼睛都快痛死了。」

正宗瞇起鏡片碎掉的太陽眼鏡後方之雙眼。校舍的每個角落都染上了一層鮮紅色彩,隻見這片深紅的夕陽色彩變得愈來愈濃烈,其它色彩幾乎全部被它給覆蓋過去。

「對了,這裏是什麼地方啊?應該是在學校裏麵對不對?」

「……我想八成是位於一樓的走廊盡頭吧。」

棗隱約知道為何「非存之門」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隻見圖書準備室出現在眼前,而這裏正是她與直人首度交談的地點。

(……這的確是我的夢沒錯。)

她重新體認到這項不爭的事實。

「那麼,我們這就快點去幹掉『紅色眼珠』吧。」

正宗領頭舉步往前走。

行經轉彎處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之後,兩人來到了樓梯口。正宗突然像是愣住一般停下腳步。在鞋櫃對麵有一扇呈現開啟狀態的出入口,透過這個出入口可以看見操場上那片巨大血泊。棗忍不住移開視線。

「……等到消滅『紅色眼珠』之後,這種現象真的能夠恢複成原狀嗎?」

雖然表情並未產生太大變化,不過正宗的臉色相當難看。

「嗯……我想應該可以。」

棗以顫抖的語調回答。或許連自己的母親都在那片血泊當中。

「『紅色眼珠』那家夥不在這裏啊。」

正宗開口說道。

「她之前在哪出現的?」

「從屋頂摔落之後……我想她應該是再次走進校舍中才對。」

「那我們就跟著繞一圈看看吧。」

兩人慎重其事地在校舍裏展開搜索。正宗覺得頗為稀奇地巡視著每個角落,但對棗而言,這隻是一棟再熟悉不過的校舍。雖然個中細節可能跟「實物」有點微妙的差異,不過這裏應該是沿用她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

每問教室都打掃得相當整潔,地板上也不見半點灰塵。看樣子,校舍裏似乎還沒出現所謂的「被害者」,甚至連絲毫殺戮跡象都找不到。

正宗突然在三樓的某間教室前麵停下腳步。

「那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指著黑板詢問。隻見上頭寫著「不準睡!」幾個大字。棗看見這一幕的瞬間,差點笑出聲音來。

「啊,這裏是我們今年使用的教室啦。」

棗開口回答。2年E班,這裏正是綾乃、直人以及自己就讀的班級教室。

「那這三個大字咧?」

「那個是在『YOMIZI』事件發生時,綾乃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寫下的啦。」

用意是為了提醒當時被拖進惡夢當中的同學們提高警覺。其實她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不過既然這一幕會出現在夢境中,就表示這件事似乎早已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綾乃寫下那幾個字的時候,態度相當強硬、也很帥氣,但卻又給人一種有點寂寞的感覺……」

棗無法以言語形容。或許當時也在場的直人有辦法理解自己想表達的是什麼也說不定——她不禁這麼想著。

「哦——……」

正宗花了一點時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幾個字,不過……

「總之,我們到下一間教室去看看吧。」

他隻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教室。

結果他們找遍整棟校舍,就是沒發現「紅色眼珠」的蹤影。最後兩人走上通往頂樓的樓梯,來到了屋頂。

從校舍屋頂的外緣往下俯瞰,整座化為血海的操場頓時盡收眼底。那兒仍然跟之前救虹子脫險時一樣,並沒有產生任何變化,隻能說是一幅徹底跳脫現實的可怕光景。

「那家夥究竟殘殺了多少無辜的受害者啊……」

正宗咬牙切齒地說道。恐怕已有好幾百人的靈魂遭到吞噬了吧……而且犧牲者人數如今還在持續增加當中,搞不好鎮上所有居民的靈魂到最後都會加入犧牲者行列也說不定。

「……為什麼我會變成『創造者』呢?」

棗輕聲嘟噥著,正宗則是傻眼地搖了搖頭。

「喂,我剛才都已經詳細說明過了,妳還是聽不懂嗎?就因為妳心中……」

「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就算再怎麼厭惡,她也得接受自己就是「創造者」這項醜陋的事實。但是,令她感到耿耿於懷的卻不是這一點。

「除了我之外,鎮上應該還有其它如同麟堂同學所說的,懷著『心靈裂縫』的人才對吧?我隻是很好奇她究竟是基於什麼理由,刻意挑上了我呢?」

「理由很簡單。大概是為了就近監視我們的行動,然後剛好發現妳很適合成為『創造者』吧?」

「可是,你不覺得若是挑選我為『創造者』的話,大家很有可能立刻就會察覺到這一點嗎?現在不但已經被麟堂同學識破,我其實也很有可能主動開口告訴綾乃他們啊,她如果選擇與我們完全無關的其它鎮民當『創造者』,不就無須擔心事跡敗露了嗎?」

在那種情況下,想要找到「創造者」等於是不可能的任務。畢竟鎮上的人全都作著同一場惡夢。

「八成是想炫耀自己的從容吧?她一定認為就算我們為了擊敗她而前來,她也有能力反將我們一軍。」

棗陷入了沉思,或許果真是如此也說不定。隻是「紅色眼珠」為了讓肉體複活,肯花費長達一整年的時間進行準備工作,卻在最後階段刻意采取這種行動,實在是毫無意義可言啊。

「原因一點都不重要好不好?畢竟等我將那家夥宰掉之後,整件事情就徹底告一段落了嘛。」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令自己耿耿於懷……就這麼任由正宗與「紅色眼珠」展開對決真的妥當嗎?說不定連他們置身夢境一事也早已被「紅色眼珠」列為計劃中的一環——

噗通。一陣微弱的水聲突然傳入耳中。

兩人不禁互看了一眼。除了他們之外,在這個世界還能行動自如的,就隻剩下「紅色眼珠」而已。

「她既不在校舍裏麵,也不在操場上。」

正宗壓低嗓音說道。

「除了這兩處地方,還有哪裏可能發出剛才那陣水聲嗎?」

擁有大量水的地方——腦中隻浮現出一個符合條件的地點。

「…………遊泳池。」

棗輕聲說道。

正如現實世界的學校一樣,夢境中的遊泳池也是位於體育館的後方。專用出入口的門扉此時開了一道小縫,看起來就像是在引誘他們進去一樣。

「……妳待會再進來。」

正宗留下這句話之後,便快步衝上前去,粗魯地打開門扉後閃身消失在裏麵。棗隻覺胸口萌生出一股不祥預感,連忙跟著鑽過門縫,快步穿越了專用鞋櫃的前方。

來到遊泳池畔附近時,她總算追上先行進入的正宗。這個四周圍繞著挑高護欄的空間裏不見任何人影,隻有一座平常因參與遊泳社練習而再熟悉不過的二十五公尺標準泳池。

「你們學校就隻有這座遊泳池吧?」

「嗯,沒錯……」

正宗漫不經心地走向跳水台,棗則是站在原地環視周遭。遊泳池內鴉雀無聲,呈現出不符合季節的殺風景狀態——但現場卻彌漫著一股好像有什麼東西屏住呼吸,正在暗中窺視他們的詭異氣息。

「嗚……」

正宗的喉嚨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沉吟。隻見他站在遊泳池旁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麵。

「怎麼了嗎?」

棗正準備趨前關心,他卻舉手製止她接近泳池。

「勸妳還是別看的好。」

正宗勉強擠出聲音對她說道。棗原本準備停下腳步,不過卻又立刻改變心意。自己是這場惡夢的創造者,因此更有義務看清楚發生在這個夢境世界中的一切事態。

水麵跟操場一樣,被夕陽餘暉照得閃閃發亮。但隔了一會兒之後,棗發現泳池裏的水顯得格外混濁,完全看不見畫在池底的藍色水道線。取而代之的,是長度不一、仿佛黑色海藻的物體在池底隨著池水飄動。那些海藻幾乎填滿了整座遊泳池的池底。

她的視線突然跟水中某個陌生人的雙眼對上。

「啊……」

棗頓時倒抽一口氣,踉艙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心跳猛然竄升至令她感到疼痛的激烈程度。

「……難怪操場上就隻有雙手與雙腳的殘骸而已……」

她連正宗的嘀咕都聽不太清楚。剛才所見沉於池底的物體並不是海藻,而是人類的頭發。有數不清的人頭沉沒於這座泳池中。

「喂!『紅色眼珠』!」

正宗突然朝著泳池大吼。

「我知道妳在這裏!馬上給我滾出來!」

經過片刻的沉默之後,另一側的內壁倏然冒出一隻紅色手臂攀住了泳池外緣。隨後隻見一具如同小孩般的嬌小軀體激起水花,縱身躍上遊泳池畔。

跟先前在屋頂見到時相較,她的身體此時已經產生些許變化,感覺上變得更接近人體外觀。然而頭顱大小以及手腳長度的比例依舊不對稱,還是維持著仿佛因為注入空氣而膨大鼓脹的扭曲狀態。

隻為了追求如此微不足道的變化,就在短時間內吞噬了那麼多人的靈魂嗎……光是想象就令人不寒而栗。

「……哎呀,原來是你們啊。」

「紅色眼珠」以一副有點遺憾的語氣說道。跟剛才比較起來,她的發音變得較為清晰明瞭,語調也更自然流暢了。

「身為『宮守』的麟堂,以及創造出這場惡夢的母親。」

一聽見母親這個字眼,棗瞬間氣得全身發抖。

「不準用母親這個字眼形容我!」

她不禁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就是這隻怪物吞噬了侑子的靈魂!

「話說回來,妳那具軀體還真是有夠難看耶。」

正宗行經棗的身旁,舉步走向「紅色眼珠」。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黑色鑰匙。

「妳不惜引發這場騷動,就隻是為了取得那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身體嗎?」

「這具軀體尚未完全成型啊,因為現在還缺少一些要素。」

「難道妳還沒吃夠……人類的靈魂不成?」

紅色的嘴角浮現一抹近似嘲諷的笑容。「紅色眼珠」嘴上說軀體尚未完全成型,但卻依舊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有憑著這副模樣也能與正宗一較高下的自信。

「總而言之,我非得好好向妳說聲謝謝不可。」

正宗手中的黑色鑰匙逐漸產生變化。握把部位悄然無聲地伸長,化為一根長柄,前端則浮現出兩片銳利刀刃。這就是潘塔索斯原本的姿態——專門用來消滅夢神存在的利斧。

「要知道,我是真的很感謝妳喔。」

他突然咧嘴露出了獠牙。

「沒想到妳居然為了死在我手中,而想盡辦法讓自己複活!」

正宗將潘塔索斯斜舉至麵前,隨即猛然跨步衝向「紅色眼珠」。

綾乃定睛注視著出現在眼前的白色門扉。那是一扇與其它家具完全不搭調,附有複雜浮雕裝飾的巨大門扉。她已經來到倉野家,現在就在棗的房間裏。

「……棗。」

綾乃緊咬著嘴唇。她多少可以理解棗無法對直人坦承自己就是惡夢「創造者」的感受。可是,她還是很希望棗能夠在得知此事時,便通知身為手帕交的自己。

(難道就連對我也說不出口嗎?)

一想到這,綾乃便感到十分難過。她認為自己跟棗都算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因此自然以為在這種節骨眼上,棗必定會向自己求救才對。

這時,直人剛好走進房間。

「果然到處都找不到倉野的蹤影。」

他剛才前往其它房間確認棗是否在家。

「搞不好還沒回來呢。」

「……嗯。」

不過綾乃總覺得不太對勁。照理說,棗現在應該早已經回到鎮上。而且依照棗的個性,極有可能趕回自己家確認「非存之門」是否有出現才對。

或許她曾回來過,隻是又出門上哪去了也說不定。

話說回來,沒看見正宗的人影也令人頗為掛懷。他先前說的「線索」指的八成就是棗吧,原本以為他或許早就跑來這裏了也說不定,沒想到……

「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直人說完,像在催促她似的晃了晃手中的莫斐斯。

綾乃暫時先將棗的事情趕出腦中。縱使再怎麼思考有關於她的行蹤也沒用。重要的是眼前出現了一扇「非存之門」,隻要打開門扉進入夢境世界,便可以與「紅色眼珠」展開對決。

「你透過鑰匙孔看見了什麼嗎?」

「……總覺得好像是在學校裏麵。我想夢神應該不在門扉旁邊才對。」

「這樣啊。那就走吧,麻煩你開門囉。」

綾乃重新振作起精神。等透過這扇門扉重回現實世界時,這起事件大概也已經落幕了吧。

(我並不希望妳回去妳的故鄉啊!)

綾乃的腦海中突然冒出直人說的這句話。她之前一直堅信自己非回去不可,之所以拜托棗照顧直人,也是因為她認為撇開自己的感受不談,對他們兩人而言,這是最為妥當的安排。

她是為了直人才決定重返的。因為無法忍受直人處於永無止境地受到惡夢侵襲的狀態。結果說穿了,他等於是獨自一人背負著兩人份的「罪責」。當然啦,直人八成會說縱使如此也沒關係——然而這麼做簡直就跟趁入之危沒兩樣。

她本來已經打定主意,接下來要借著重返過著原有生活的機會,改由自己一肩挑起兩人的「罪責」,隻要把這十年來的一切當成一場美夢就好了。

可是,那句話卻使她的決心產生了動搖。

當然,直人的一廂情願八成無法對之王的裁決造成任何影響吧。說什麼要請國王答應讓綾乃留在現實世界,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腦子裏明明認為不可能,她卻怎麼也舍棄不了那麼一絲希望。

如果能在這扇門扉的另一側順利擊敗「紅色眼珠」,或許就可以為這一切畫上完美的句點了。

「……我要開門囉。」

直人出聲說道,同時轉動莫斐斯。隨著門扉響起哢嚓一聲,「非存之門」也跟著緩緩開啟。

6

在正宗高舉潘塔索斯之際,「紅色眼珠」的身體忽然往地麵一縮。

(嗯?)

這個舉動令他差點停止攻擊行動。因為夢神的身體有如瞬間被壓扁的橡膠球,成了攤開成一大片緊貼著地麵的薄膜,但正宗依舊猛然揮落手中的利斧——不料對方居然隻留下少許紅色殘像,實體就這麼倏然消逝無蹤。潘塔索斯撲了個空,隻砍中水泥地麵。

「麟堂同學,上麵!」

待在泳池另一側的棗放聲大喊。可是即使抬頭仰望天空,也遍尋不著敵人的身影。就在他準備掃視其它地方之際——

「看仔細一點!」

她的聲音再度響起。正宗半信半疑地再度抬頭定睛凝視,這次赫然看到一顆飄浮於紅色天際的小點竟然愈變愈大。

(騙人的吧。)

對方展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跳躍力。正宗不假思索地往後跳開,一個紅色物體立刻落到他原本所站的位置。一陣水泥地麵裂開的聲響隨即傳入耳中。「紅色眼珠」再度縱身躍起,輕巧地跳到遊泳池畔的護欄上麵。

「……妳的跳躍力還不賴嘛。」

嘴角雖浮現桀騖不馴的得意笑容,其實正宗背上早已冷汗直流。要是剛才沒能避開那一擊的話,自己肯定必死無疑。

「給你一個忠告。」

「紅色眼珠」開口說道。

「光憑你手中那把武器,是絕對無法擊敗我的。」

根本是在虛張聲勢嘛——正宗心想。這把潘塔索斯的斧刀具有消滅夢神肉體的力量。不管怎麼看,眼前的「紅色眼珠」都是具有肉體的狀態。因此他相信自己必定能用這把斧頭將她斬殺。

「我說的是真話。這具軀體雖然尚未完成,但絕對不是一具如你所想象的單純肉體。這可是我使用好幾百人的靈魂,精心練製而成的『作品』呢。」

正宗既無法理解這番話的涵義,也不覺得有必要費心去理解。

「是喔?有種就站著讓我砍砍看啊。」

他飛衝過去砍斷護欄支柱,「紅色眼珠」則是輕靈地自逐漸傾斜的護欄上頭跳開。正宗立刻掉轉腳步,全力衝向她的降落地點。

夢神伸直雙腳落到地麵上。正宗則試圖讓潘塔索斯沿著水平方向,攔腰將她的軀體砍成兩截。

「咦?」

正宗突然停下腳步。隻見「紅色眼珠」由上往下徹底壓扁自己的雙腳,她的雙腳隨即像是沒有關節組織一般膨脹成兩個圓形。「紅色眼珠」就這麼利用雙腳恢複成原狀時的反作用力,再次縱身躍入泳池中。

(……這家夥。)

夢神在製造肉體之際,多半都會顯現出愈接近人類愈好的傾向。不止外表,就連體內的器官組織也一樣。正宗所知道的夢神——鶇與綾乃的肉體構造跟人類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多了人類所欠缺的強大療愈能力而已。

「紅色眼珠」顯然成了另一種異質的存在,她的體內恐怕沒有骨骼,整個人形同一隻裝滿血液的皮囊。打從開戰以來,那一連串異常動作都是透過任意改變身體形狀衍生而出的,根本就不是以人類為基準所能預測得到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