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沉渾然的陝北高原上,除了延安和榆林,最為顯赫的城堡,當數綏德了。此地,古稱上郡,作為一方邊陲要塞,曆代多有精兵良將駐守,遺留著曆史的蹤跡。革命的火種,也曾在這塊土地上燃燒,化作幾多可歌可泣的傳說,使她變得年輕而美麗。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加上獨具一格的古今燦爛文化,她便以神奇的魅力,招旅人仰慕不已。
倘若涉足陝北高原,而不識高原之驕子的綏德,確也太遺憾了。
秋的高原,天藍而高遠,雲白而低垂。驅車於溝壑莽野之間,實在令人感到愜意。說到綏德了,卻不見這座塞上邊城閃麵,滿眼黃燦燦的田疇和綠中微泛蒼黃的草木。待車子拐過無定河與大理河相挽處,驀地便見山環水抱的綏德城了。潔淨的大樓,繁華的街市,擁簇的人群,是沿途不曾見到的,而令人頓生新鮮之感。
暫且不去品評街市上的人情風土,我們以一登屬疏山,鳥瞰全城豐采為快。
一條石板路曲折婉蜒,時而被高高的石牆挾在其間,形成深深的幽巷。石牆高處,臨巷的古式窗戶打開著,在擁抱暖暖的秋陽。偶爾有一紮蝴蝶辮的少女,倚窗遠眺,含情脈脈,棗紅的衫子象嵌在窗口的晨霞。臨近山頂。草木扶疏,影影綽綽,透著紅中帶黃的色調。沒膝的篙萊,黃的小野花,掩映著細白的小徑。小徑彙聚處,便是最高點的土丘,乃扶蘇墓。
名曰墓,是沒有墓亭的。一方墓碑,也是不久前才立起的。近處一樓閣,久經風雨飄搖,已殘坍不堪。遙想當年,扶蘇這位秦始皇的長子,能諫其父,指責焚書坑儒的不妥,實有可取之處。但秦始皇卻為之暴怒,使扶蘇監蒙恬來到此地。後始皇出遊病死沙丘,承相李斯便與趙高密謀,篡改了秦始皇給扶蘇的詔書,擁立第十八子胡亥為太子繼位,並遣使者以罪賜扶蘇、蒙恬死。扶蘇接詔後,便飲毒自盡。據說,城東南三裏處,有扶蘇死時的嗚咽泉。“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戍邊時。至今穀口泉嗚咽,猶似當年恨李斯。”不知是誰即興詠出感人的詩句,也使我不僅有些淒清之慨了。後人為紀念扶蘇,在城北二裏處修築了月宮寺。相傳,那裏曾是扶蘇賞月的地方,寺中多有唐宋以來名人題詠,可惜已無從尋覓了。
向導給我們指點著蒙恬墓,那是遠山下的一個聳立的山峁。蒙恬,曾是秦國的大將,其祖父、父親也曾是秦國將領,立過大功。蒙恬率兵三十數萬,修築長城,鎮守邊關十餘年。是同扶蘇一起,慘死在李斯手下的。當時,眾士兵悲痛不已,趕來掩埋,每人僅用衣襟撩土,即成此山一般的墓塚。
據傳,漢朝名將李廣亦曾在綏德抗擊過匈奴,至今有李廣寨跡。綏德城南砭上村,又是南宋抗金名將韓世忠的故鄉。他出身貧寒,為抗擊西北邊境西夏的騷擾,十八歲就投了軍,屢立功勞。金兵侵宋,韓自河南轉戰江南,從偏裨升為大將。曾以五十騎戰金兵二千騎,以少勝多,威名大震。南宋建炎三年,金冗術渡江南犯,韓帶八千兵士,駕大船於黃天蕩抗擊十萬金兵,夫人梁紅玉擂鼓助威,相持四十八天。金進退不得,幾乎作了俘虜。韓家軍與嶽家軍,抗金如宋朝兩支頂梁柱。後因觸犯宋朝求和媚外政策,得罪了秦檜,嶽飛死,韓兵權被解除而鬱亡。宋孝公時,韓世忠被迫封為蘄王。綏德城南一步崖有韓蘄王廟,故鄉的人們永遠記著這位愛國英雄。
時值午後,屬疏山之巔煞是恬靜。一夥年齡不等的男女學生,或坐或伏臥在草坪上讀書,或作畫描摹秋山景色。在山上觀望,無定河閃著光,悠悠東去。寬闊的河灘,田畦如織,一派田園風味。往南開闊處是新型建築物群,以及熙攘的街市。格調古樸的舊城,則悄悄地藏在山腳下的幽穀裏。居高臨下,舊城給人的印象,隻是一片煙囪林立的石窯的“腦釁”,篙草萋萋,若荒蕪的莽野。
我們順石板路而下,不時要給運石的毛驢車讓道。驢鈴叮當,石板鏗鏗,煙塵嫋嫋不散。漸漸地,看得清舊城的麵容了。回首山腰,竟是層層疊疊的窯洞,煞是壯觀。
途經一所古老的校舍,向導告訴說是綏德師院,不少卓有貢獻的老前輩都曾在這兒就讀過。不遠幾步,便是雅靜肅穆的子洲圖書館。李子洲,堪稱我黨在西北的創始人之一,他的故鄉也就在綏德城裏。他參加過五四運動,鬧過學潮,組織過暴動。在西安黨的地下省委工作期間,不幸被捕而病死於獄中。故鄉,忘不了她的兒子,建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圖書館。對麵山下,一片蔥鬱的樹林,便是他的墓地。據說,李子洲的父親曾是綏德城裏的銀匠。當我們漫步在舊城街巷,顧盼著老式的門樓和店鋪,發思古之幽情時,竟在一個塗滿深藍色傳統色彩的銀匠鋪門口逗留了許久。叮當的錘聲,銅似的音韻,斑駁的器物,使我們猶如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