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宰殺(1 / 1)

他們是一群旅人。大多都去爬高高的名山,領略其奇妙的所在了。隻有這四個人沒有爬高的遊興,便沿著鋪滿羊糞和塵土的山路下到深穀荒野裏去。

山坡上有一塊平平的麥地,麥子剛剛蘇醒,露出些許綠意。就是這四個人路經地畔的時候,一個男人發現了腳下地形上的一個洞穴。察看這洞穴的獸爪痕印和新土,知道裏邊定有兔子什麼的野物。他無所謂地用手中的家夥在洞穴口捅了捅。心想,也許是個空洞,便朝前走了。

當他察覺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時,他的女人已將一隻老虎按倒在麥地上,呼喚他來幫忙。看來,女人已給了突然撲出洞穴的老虎一撅頭,而後按住的。也許她是為了身邊的小男孩的生命安全,才來了虎膽的。而小男孩卻無事似的,站在一邊看稀奇。他的女人的舉動使他驚異,忙揮起手中的钁頭向老虎頭部砸去,卻怎麼胳膊軟軟的,沒有了一點氣力。他想招呼前邊走過的老男人過來搭手,那老男人也是那麼木木的,象沒有發生什麼要緊事似的。

他上前去,抓住老虎的爪子,吩咐女人借把刀來,可以殺死它了。刀也來得神奇,說有就有了。

女人說:“這是隻狐子。”因為軀體不大,黃色的皮毛很好看。她執刀從她認為的狐子的後腰劃開血口子,剔著一塊塊瘦肉,將骨頭撂在一旁。

她的男人卻認定它是隻小一點的老虎,狐子沒有這麼莽壯。再說狐子會放很臭的屁,在對待獵手和強敵時使這一手,可以讓一條溝都臭氣熏天,然後逃之夭夭。怎麼不見它使這絕招呢?他按著爪子,爪子還在動,險些要掐入他的肉裏。他吩咐女人不要丟了骨頭,那是虎骨,是一種名貴藥物,可以釀製虎骨酒。

肉從脊梁上剔過,似乎沒有什麼其他油水了。在女人的刀下,卻剜出一串粉絲狀的東西來,誰也辨不出它是否可食。

這時,那木訥的老男人才走過來,蠻有經驗地說:“嚐嚐嘛,就知道能吃不能吃。”

女屠夫掐一根嚼嚼,就是粉絲,可以吃的。隨後刀向腹部,看那被白膜包裹的黑的團塊,想來一定是下水。

老男人說:“別慌,是肝子,要麼是肺,有用的。”

女人的男人用手仔細剝去一層白膜,卻是一件可以展開的古銅色褥子,上麵有綢緞上的精製花斑。想那是肺部的肝部的自然紋飾,卻見確是一條褥子,邊上還有明顯的人工針腳。象是老虎平時的床榻,又象入棺時用的所謂“壽衣”。

獸物已是腹中空空,剩一副皮囊了,卻神奇地活著,睜著那雙不屈而悲哀的眼睛。

這時候,老男人從血乎乎的皮囊裏撿出一雙有繡花鞋麵的布鞋來,想該是獸之用物。又從中取出一隻小鞋,是三幾歲孩童穿的,同樣繡有花,十分潔淨,即遞給站在一旁的小男孩看。人們記起了,周圍村裏曾有個小孩叫狼吃掉的。

“這是隻狼。並不是老虎,也不是狐子。”老男人斷定說。

那女人的男人就義憤填膺,說狼是世界上最可惡的東西,即揮起額頭去砸狼的腦袋。

事要了了,他卻記起那張皮毛是好東西,不可以丟掉的。可這時,卻見老狼四蹄踏地,正經地站在那兒不動。

女人說:“我給它把皮縫上了,讓它活下去吧!”

男人說:“不行,那是後患!”

狼悲哀地望著這四個人,尾巴垂得拖在麥地上。

那老男人便走上前來,將狼按倒,拆去女人縫的針腳,要拾掇那張黃亮的好皮毛了。

女人還了屠刀,無事地站在那兒。小男孩玩弄著那雙童鞋,感到很有趣。女人的男人收拾那些肉,骨頭也不要了。麥地吸收了血跡,顯得幹淨,爽快。

《作家》一九八七年第一期

Tip:书名会因各种原因进行更名,使用“作者名”搜索更容易找到想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