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闞想，時間真是不多了，就給石無塵打了電話，卻沒人接聽。
他想莫非石無塵在開會或上課，就耐下性子等。他寫下一張捐贈《百蝦圖》給石無塵的字據，已快遞給石無塵。
此時手機響了，不是石無塵回過來的，而是大哥打來的。大哥首先向他報喜，說老家別墅這兩天就竣工了。“縣裏領導希望你回來搞一個落成典禮，作為一個旅遊景點……”
王闞說典禮就不必辦了，他現在忙得實在回不去，然後說了給家裏彙了三百萬的事。
大哥顯然是知道了網上的新聞，安慰他振作起來，好一陣才掛了電話。
王闞深吸一口氣，給胡人傑發了一條信息：胡總，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們都疏忽了，會有大麻煩。
過了十幾分鍾，胡人傑打來電話，問他在哪裏。他說就在俱樂部附近。
“那見個麵吧，我過來。”胡人傑說。
王闞說：“我現在還有點事，這樣，晚上六點，我們在俱樂部見吧。希望胡總和鄒局長趕緊給我想個辦法，京城是不能待了。”
胡人傑遲疑一下，說：“好吧。”
然後王闞給鄒副局長發了信息，鄒副局長也打來電話。顯然，他們比他更急。
鄒副局長陰惻惻地說：“王總不會又耍什麼把戲吧？”
王闞反問：“我還有這個能力嗎？”
王闞接著說他已跟胡人傑約好見麵，要鄒副局長也到場，因為他要兩個人表態才放心。“這東西不但關係我的生死，也關係你的生死……”
鄒副局長不置可否，掛了電話。
打了這個電話，王闞將電池取下，將手機扔進垃圾筒裏。他迅速離開了超市，離六點鍾還有兩個多小時，他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隱蔽起來。
他相信胡人傑和鄒副局長都會去俱樂部。他深知一個人如果惦記一件事，尤其是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一定會舉一反三地考慮到方方麵麵，生怕出現一點紕漏。胡人傑害怕留了什麼命門，鄒副局長也怕。
王闞打的趕到郵局，待了一會兒，然後又出來用公用電話給沈丹詩打了個電話：“晚上六點我和胡人傑、鄒副局長在俱樂部見麵，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沈丹詩反問會有什麼問題呢，她還那麼平靜、從容，就像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怕胡人傑和鄒副局長對我下毒手。”他簡短地說，然後又補充說，“我想我還是應該去，他們說要和我談一筆交易。”
在沈丹詩輕輕的驚呼中，他緩緩掛了電話。
他知道，這些話以後沈丹詩也許會用得上，即便沈丹詩是胡人傑一夥兒的，也可以使他們有所忌諱。
然後，他出去攔了出租車，讓出租車沿著二環逛了一圈。他要好好看看北京城。他的夢想在這裏生根、生長到枯萎，這裏留下了太多的印記。
熟悉的街景，恍惚的時光，在眼前閃過。他眼灼得生痛，忙閉上眼。
距六點還差二十分，出租車已停在中天俱樂部樓下。王闞沒有急於下車，而是再次撥打了石無塵的手機。這一次通了，他聲音平淡地說：“老師，我的事情辦好了，畫就不要送了。對，請記著我這話，不要送了。”他沒聽石無塵說什麼，隻聽到石無塵說剛到同學家外麵，還沒進去。王闞鬆了口氣，斷然說道：“謝謝老師，請老師答應我的請求，千萬不要將畫送給首長！”
掛了手機，他長吐一口氣。
他慶幸自己還算及時阻止了石無塵的行動。他相信石無塵會答應他的請求，因為他對石無塵研究得很深了，連石無塵知青時期那潛伏心底的記憶都被他發掘到了，他還有什麼不了解呢。關係學就是研究人的學問，可惜研究得再透徹，還是拗不過規則。他不想讓石無塵沾上這種習氣。正因為關係是活的，才是最靠不住的。正因為規則是死的、明擺著的，才會忙而不亂，疏而不漏。
下了出租車，他就暴露在俱樂部大廈廣場上，暴露在一個個監控攝像頭之下。到了這裏，他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半。
他大搖大擺地朝大廳門口走去。
在旋轉玻璃門外，他又停下，掏出這個新手機給胡人傑打了電話：“胡總，我到了。”
胡人傑顯然沒想到這是他的手機號，淡淡地說：“王總，你這是捉迷藏嗎？”
他笑笑說：“不得不防，相信胡總能夠理解。”
胡人傑緩和一些語氣，說：“那快進來吧。”
他又不急不慢地問了一句：“請問胡總，這不會是鴻門宴吧？”
胡人傑掛了手機。
王闞笑了，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隻有先把氣氛做足，他才能順利實施他的計劃，不引起他們足夠的警惕。
他步入大廳，從未有過的從容。
大廳裏顯然已被胡人傑安排了人手，加強了安保，有兩名保安不無戒備地盯著他，從左右走過來試圖想搜身。他回頭用嚴厲的目光瞥了一眼，兩個人就沒動手，卻站在他身後，手裏赫然握著警棍。
王闞皺下眉頭，轉身走向兩個人，張開雙手，不無調侃地說：“兩位是不是想搜身？”
兩名保安退後兩步，但目光沒從他身上離開。
電梯開了，王闞冷哼一聲，走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