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58 君臨篇:棄夢(1 / 2)

他似沉浸在夢裏,睡得安穩,全然不知一把匕首已悄然抵在他的脖頸。

隻要一個動作,就能了結性命,大仇得報。

可她,到底沒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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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璽的臉色沉了一沉。即便光線昏暗,敏感如馬立忠立即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場,低著頭,把事情簡單說了下。

金陵城破那日,皇城大亂。斕瓴皇宮亂作一團,主子也好,宮女太監也罷,都倉皇逃命。事後清點了一下,那日死於踩踏的宮人達七十八人,如果不是顧青山率領一隊人馬及時趕到,恐怕會有更多的人喪命。

景璽入城時,皇宮裏隻剩下羽林軍與沒來得及逃走的宮人。顧青山稟報說,承帝的妃嬪除了下落不明的洛繆瑩,其餘的都已找到。景璽看著底下一排戰戰兢兢、惶恐不安的女子,擺了擺手,讓她們兀自出宮離去。

彼時的斕瓴皇宮尚沉浸在死寂中,他去了凡靈宮,想起初時給靖辭雪帶路的情形,靜靜地站了許久。適時,一名士兵向他稟報,說是在宓羽軒裏發現了羽貴妃與曹公公,這兩人都是與承帝關係極親近之人,士兵問他,該如何處置。

他給了花習習自由。可是,士兵再次稟報,羽妃與曹公公都不願出宮。他卻放任不再管,隻吩咐了底下人不得打擾,不許為難。也正因此,澹台綰晞至今未曾去宓羽軒探望過。

一年多來,宓羽軒無人問津,裏邊的人也甚是低調,景璽幾乎已經忘了花習習的存在。

曹公公年紀大了,又經曆了亡國之痛,病痛一來便再難擺脫。起初還能勉強撐著,可斕瓴的冬天素來濕冷陰寒,他本就疼痛難耐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花習習不禁慌了神,他們是斕瓴餘孽,沒有太醫敢來宓羽軒診脈。曹公公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地拉住她的手,無聲寬慰。她咬了咬牙,去了紫宸殿。

馬立忠隱約覺得皇上對這位先斕瓴的羽貴妃與眾不同,想了想便應承下來,大晚上地在宮道上候著。他直覺,若宓羽軒裏的那位出了事,後果絕非他能擔待的。

果然,他一說完,景璽就讓他去請太醫。

折騰了一晚上,馬立忠才從宓羽軒回來,卻趕上早朝時辰,來不及稟報便伺候著景璽去昭清殿。

“說吧。”下了朝,景璽忽道。

馬立忠尾隨著,“回皇上,命是保住了。”

景璽點了下頭。馬立忠看出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便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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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公終究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就在除夕這個千萬人家團聚一堂的夜裏,他永遠地閉上了眼,再不會睜開。

即便破城亡國淪為階下囚,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的花習習,那一刻猛然放聲痛哭,她頹唐地靠著床坐在地上,遲到的眼淚如大雨傾盆,驚動了一隊正好巡邏過宓羽軒的羽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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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蘭水榭照舊富麗堂皇。一派君臣和睦,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眾舞姬圍成圈,襯著中間的妙曼女子白衣如雪,在五彩琉璃燈下變得絢爛奪目。那翩飛的水袖急速如銀練,引得滿堂喝彩。

而目睹過當年那場“流雲婉月”的四人,卻因此失了神。

水榭外,無數煙花騰空而起,刹那間點亮了如墨的蒼穹。翩飛的長綾未歇,以天邊煙火為飾,中間的女子單足點地,飛快旋轉。

馬立忠眼尖地看到一小太監在水榭外探頭探腦地張望,遂不動聲色地從眾人後邊繞出去,不一會又疾步悄聲地返回。

澹台綰晞端坐在鳳座上,目不旁視地欣賞歌舞,餘光裏卻瞥見景璽在馬立忠附耳低語中臉色一瞬,眨眼間又恢複正常,隻是不再有前一刻的怔愣與失神。

皇宮裏由來最忌喪事,宓羽軒又偏偏挑在大過年的出事,著實觸黴頭。澹台綰晞是後.宮之主,這事瞞不過旁人,更何況是她?除夕晚宴尚未結束,便有宮婢悄悄跑來告訴她曹公公的事。

她以不勝酒力為由,回了凡靈宮,命貼身宮婢帶上幾個老嬤嬤與小太監去宓羽軒悄悄地處理後事。沒有擺到台麵上的事,後.宮眾人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就算有所耳聞也不敢亂嚼舌根,畢竟那是與先斕瓴皇室有關的人。

皇宮是天底下最風雲詭譎的地方,稍不經意,便是失了性命也未可知。

晚宴結束,曹公公謹慎地問,是否要派人去宓羽軒幫忙?

景璽負手走在雪地裏,“不必了,皇後會處理好的。”不經思索,他徑直去了澹台綰晞那處,留宿凡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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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繼續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他處理朝政,政績蒸蒸日上,再次將偏置一隅的宓羽軒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