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把信紙壓在桌麵上,閉眼歎了口氣。
他不是不聽勸解的人,但勸他的人,大都自身資曆尚淺,無法做到讓他信服。
姚洲卻不同。他大他十歲,經曆的風浪比林恩走過的坦途還多,林恩抗拒他的專製,要從他身邊逃離,可是到頭來有他一句勸,卻比旁人說十句百句都管用。
姚洲是在他身上留了烙痕的,林恩跟著他學了太多東西,那些痕跡短時間內抹不掉。
稍晚些時候,林恩出了書房去找江旗,說讓待命的人動手,先把人控製住再分開審訊,兩個孩子交給親屬代為照顧。
江旗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通了,還是很高興地立刻去執行。
追查的結果證明姚洲是對的,黃炳成的情婦與外區勾結,準備助他越獄,因為攔截及時,黃炳成被追加刑期,換到了一所管理更嚴密的聯盟監獄服刑。
從這天之後,林恩便開始時不時地收到來自西區的信。
內容都很簡短,有時十餘個字,有時就幾個字,卻都是關鍵的提點。姚洲把他這些年管理用人的經驗一字一句地教給他。
尤其那座事關二零區發展的礦山,林恩在開采招標舉棋不定之時,收到姚洲的信,紙上一段話:稀有金屬受聯盟保護,先申請獨立經濟區,再做招標。
林恩當晚就開始加班加點地研讀獨立經濟區的相關報審條件,著手起草文件。
姚洲的這些信寄來有七八封,林恩一封沒回過。有時候找東西拉開抽屜,看到裏麵單獨放置一格的信,林恩的動作會滯一滯,再把抽屜關上。
轉眼到了五月底,林恩該過二十歲的生日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因為延遲分化在醫院等待手術,今年生日當天又要去聯盟參加一個地區發展統籌會議,於是林恩就在生日前一天,邀請白蓁來家裏吃飯,簡單慶個生。
白蓁帶著禮物上門,林恩有陣子沒見他了,覺得他身形似有些清減,笑容也不像從前開朗。明明是五月底的天,傍晚退了熱氣也有二十幾度,白蓁卻穿著長袖衣服,一邊耳朵上有塊新鮮的傷痕,像是被咬的,林恩覺得不對勁。
但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白蓁嘴卻很緊,什麼也不說,隻聊他生日的事。
吃蛋糕的時候,外麵又下起雨來。屋內燈火明亮,放著輕音樂做背景,氣氛很是溫馨。
蛋糕是江旗訂的,翻糖蛋糕上站著一個穿西裝的小人,有幾分像林恩。
林恩把這個小人放在自己盤子裏,還沒動叉子,他倏忽有一下恍神,繼而轉頭去看窗外。
分明是什麼都沒有的。隻有樹葉在雨水拍打下搖晃不定的暗影。
可是林恩心裏那種直覺很強烈,他放下手中的盤子,起身說,“去洗個手。”實則是去了門口查看。
屋簷下麵幹燥的台階上放了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林恩蹲下身,把絲帶下麵壓著的信封拿出來,裏麵是一張白色的卡片,以熟悉的遒勁筆跡寫了“二十歲生日快樂”幾個字,多的沒有了。
林恩鼻子有點發酸,在門口蹲了片刻,進屋時他手裏抱著那個盒子。
其實客廳裏的人都看見了,但誰也沒多嘴。
當晚白蓁仍是走得很早,比上次來那回還早了半小時。
走之前他問林恩要一個地下藥商的聯係方式,林恩警惕起來,問他做什麼。
白蓁說想嚐試一種進口的新型抑製劑,最近身邊人有在用這個,效果很好,自己好奇也想試試。
林恩沒那麼容易被糊弄,再追問他到底要作什麼用途,白蓁抿著嘴唇不說話了,林恩最終沒把號碼給他。
後來把白蓁送上車,後排的車窗降下,林恩注意到兩個座位之間有一瓶Omega專用的潤滑劑。
這輛車本該是白越之的專座,今晚臨時調給白蓁用的。
林恩腦子有點亂,那瓶潤滑劑毫不掩飾地放在車裏,明眼人立即就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白越之和白蓁的關係已經不是單純的非血親兄弟了,是白越之強迫了白蓁?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林恩沒法往下想。
他跟著車走了兩步,“小白,找個時間我們聊聊......”然而還不待白蓁回他話,白越之的電話打了進來。
上次從二零區回家晚了一刻鍾,白蓁就被白越之帶進臥室裏罰過,今晚他不敢再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