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接下去該是什麼呢?”

接下去該說說在吃飯時,加西亞接到的那封信。從這封信可以知道,在暗處還有他的一個同謀。可是,這個暗處到底在什麼地方呢?我曾和你講過,它隻可以在什麼地方的一個大住宅中,不過,這兒的大住宅非常少。剛到村子裏來的幾天,我四處走了走,邊探討我的植物學,邊在空餘時間裏,拜訪全部的大住宅。並了解各大住宅中的家庭情況。但讓我特別關注的隻有一家大住宅,也是僅有的一家。那兒距奧克斯肖特河的另一端僅一英裏遠,與發生慘案的地方還不足半英裏遠,這就是雅各賓老莊園,在海伊加布爾非常有名。至於其餘大住宅的主人都談不上有什麼離奇的生活,他們都是一些平凡人,令人感到可敬。可是,住在海伊加布爾的亨德森先生卻是一個非常怪異的人,他身上或許就可以出現許許多多罕見的怪異事情。所以我特別關注亨德森先生及他的家庭成員。

華生,他們家全是怪人,但最古怪的就是亨德森自己。我去拜訪他時,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理由。但是,我真正的目的,他卻非常明白,這我從他那兩隻幽深、銳利、凝思的眼中可以知道。他的年齡在五十歲左右,頭發呈銀灰色,眉毛非常的濃,並且兩個眉頭長到了一起,成了一條直線,他身體壯實且靈活,走動時像小鹿一樣輕快,有如國王一般的風度,他是一個殘忍霸道的男人。他熱烈的情懷,隱藏在他那如羊皮紙一樣的麵孔後邊。他的肌膚又黃又幹,而且像馬褲一樣堅韌,我猜想,他或者不是本國人,或者以前在熱帶地區呆過很長時間。盧卡斯先生絕對不是本國人,他的肌膚呈棕色,有如貓一樣機靈,又有如貓一樣的文靜、優雅,他待人既刻薄又懂禮貌——他就是亨德森先生的朋友兼秘書。華生,你瞧,我們已和兩派外國人有聯係——威斯特裏亞寓所一派,海伊加布爾一派。因此,我們可以聯合我們曾經的兩個缺口。

他們全家的重點就是那兩位密友。但是,對我們有直接作用的,是另外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亨德森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十三歲,小女兒十一歲。亨德森給她倆請了一位家庭教師,是一個英國女人,名叫伯內特,大約四十歲左右。另外還有一個忠實的男傭。這個家庭就是由這樣的幾個人組成,而且他們總是一起到各個地方旅遊。亨德森先生就是一個典型的旅遊家,他一年中一大半的時間都用於旅行。他是在前幾個禮拜才從別的地方回到海伊加布爾的,而且這次的旅行長達一年,也就是說他一年沒在家中。另外,我還要告訴你的是,他特別的富有。所以隻要他需要什麼便能輕易的得到。還有一些其它的情況,就是在他家中經常有許許多多的管事、聽差、女傭,和英國農村宅邸裏的那些隻會吃喝玩樂,而不會做事的人。

對於以上的這些事情,有的是我親眼所見的,有的是與村民的閑聊中聽來的。最重要的一個證人就是在那兒受苦受累還受氣,最後被攆出來的傭人。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我的運氣。可是,就算有好運氣,也得自己出去找,它不會自己送上門來。就像貝尼斯警長說的那樣,我們各有各的想法。依照我的想法,海伊加布爾以前的花匠約翰·瓦納被我找到。他受不了他主人的殘忍霸道,一氣之下,辭職不幹。另外,在那兒做工的許多傭人都和他差不多,他們都是對他們的主人又恨又怕。因此,我就可以從此處下手,探索這家人的秘密。

真奇怪,華生!我還沒覺得我已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但是這確實是一個特別怪異的人。這所住宅的兩側都有廂房,傭人住在一側,主人住在另一側。而且這兩側之間一般沒有來往,隻是亨德森自己的仆人給全家人做飯。所有的物品都要送到那個規定的門旁邊。這也就是他們之間的往來。家庭教師和那兩個小女孩從不到屋外邊去,最多隻在花園中散散步。亨德森從未一個人去散過步,他走到哪兒,都讓他那位皮膚很深的秘書陪著他。傭人中間有人傳言道,亨德森先生對於某個東西非常恐懼。‘他用靈魂在魔鬼那兒換來了錢,’瓦納說道,‘債主隨時都可以殺死他。’他們究竟從什麼地方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沒有一個人知道。隻是他們的殘忍霸道眾所周知。凶暴的亨德森以前兩次打人用了打狗的鞭子,如果不是他有那麼多的錢和賠款,他早就要受到法律的製裁了。

華生,我們現在可以按照這個新的線索來分析一下情況。我們能作如此推測:這個怪異的家庭就是那封信的發源地,也許他們早就策劃好了什麼事情,命令加西亞去完成。那麼,是誰寫的信呢?應該是這所住宅中的一個人寫的,而且應是個女人,這樣,那位女家庭教師的可能性最大,其他的人不太可能。這個方麵是我們所有推理的關鍵。不管怎麼樣,我們能將它作為一種猜想,看從它身上會發生怎樣的結局。補充一句,開始時我以為這個案子裏或許夾雜著情感的看法可以推翻了,這從伯內特小姐的年齡和性情中可以得到證實。

假如是她寫的信,那樣,她應該是加西亞先生的朋友或同伴。當她知道加西亞先生被害的事實之後,她會做些什麼事呢?假如加西亞先生做的是違法的事情,從而被謀殺,那伯內特小姐則會一字不透。不過,她會在心中對那些謀殺加西亞先生的人恨之入骨,甚至還會想盡辦法為死者報仇雪恨。可不可以去會會她?找借口去會會她,當初我就是這樣想的。但現在我覺得事情起了變化。從那天晚上慘案發生到現在,沒有一個人見到過伯內特小姐,也就是自那天夜晚之後,伯內特小姐就消失了。她是否已經死了?或許,她與加西亞先生一樣,被別人謀殺了?或許,她僅僅也是一個同謀的凶手?對於這一點,我們還得作深入的研究。

“華生,有一天你會感到這個案子的進展是非常難的。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不可以申請搜查。假如我們將所有的猜想都交給地方法官,他們看了也許會說我們是在做白日夢。那個忽然消失的女教師並不能證明任何情況,誰都知道那是一個怪異的家庭,一個禮拜見不著某個人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現在她的生命也許非常不安全。我現在可以做的,就是把我的代理人瓦納先生留在那所住宅中看守大門。我們不可以再這樣拖下去。假如法律解決不了這件事,我們不得不自己臨危作戰。”

“你計劃該如何去做?”

“伯內特小姐的臥室我知道,從外邊一間房的房頂可以爬進去。我覺得早點下手為好,今夜我們就得去,看可不可以抓住這個離奇案件的關鍵。”

我可以肯定地說,事情並不那麼簡單。那幢充滿殺氣的老房子、古怪且恐怖的主人、在探索過程中的各種危險、還有我們被法律所限製的行事範圍,這所有的一切,攪合在一塊,大大降低了我的熱情。可是,福爾摩斯先生細心、冷靜的推測中有某種預料,使誰都不可以躲開他所說的一切風險,而放棄行事。我們十分清楚,隻有如此才能偵破事實真相。我不再說什麼,用力地握了握福爾摩斯的手。事情已到這個地步,是不可以再退縮的。

可是,我們進展的結果卻是那樣的奇怪,那樣的讓人無法想象。大概在五點鍾左右,天漸漸暗下來時,一個農民樣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我們這兒。

“福爾摩斯先生,那些人都離開了。他們是乘最後一趟列車離開的。那個女教師逃了出來,我將她安置在樓下的那輛馬車中。”

“瓦納,你做得真好!”福爾摩斯喊道,並興奮地跳了起來,“華生,一切都快水落石出了。”

馬車中蹲著一個精神頹廢的女人,她神情恍惚,那張瘦瘦的沒有一點顏色的臉上,還有最新的傷痕。她的頭耷拉在胸前。發覺有人來,她慢慢地揚起了頭,看著我們的眼睛沒有一點點光澤,這時,我發覺她服過鴉片,因為她的瞳仁已變成了淺灰色,眼睛中還有兩個小黑點。

“福爾摩斯先生,我按你的指示一直守在大門旁邊。”我們的代理人瓦納先生,也就是亨德森曾經的花匠說道,“馬車一離開,我就跟在後邊,一直跟到車站。她似乎頭腦不清,像患有夢遊症一樣,可是,就在她被他們拉上火車時,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她被他們拖入了車廂,她又跑了出來。於是,我趁此機會,把她拉到了一輛馬車中,然後就帶到這裏。我永遠都會記得我拉她逃走時,車廂窗戶中的那副麵孔。當時如被他抓住,我絕對死在他的手上——那個眼放寒光、氣勢洶洶的黃臉惡魔。”

她在我們的攙扶下來到樓上,我們把她放在沙發上平躺著。喝過兩杯濃咖啡後,她清醒多了。貝尼斯在福爾摩斯的邀請之下,也來了。見到眼前的一切,他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哦,福爾摩斯先生,我所要尋找的證人被你找到啦,”貝尼斯緊緊地握著福爾摩斯的手,熱忱地說道,“從最初行事開始,我和你查尋的線索就是一樣的。”

“你說什麼?你的目標也是亨德森?”

“對!福爾摩斯先生,當時,你在海伊加布爾的那片樹林中探索時,我也藏在莊園中的一棵特別大的樹上,對你的行動看得清清楚楚。關鍵是到底誰可以先找到證人。”

“可是,你為何將那個混血兒逮捕呢?”

貝尼斯笑了笑,臉上充滿了滿足的表情。

“我敢說,那個名為亨德森的男人早就知道別人在懷疑他,而且一旦他感到自己處境不安全,他馬上便會藏起來,哪兒都不去。我是故意將人抓錯的,就是為了給他一個錯覺——我們已不注意他。我早就明白,他也許會逃走,由此一來,我們就有機會找伯內特女士。”

福爾摩斯將手在貝尼斯的肩頭拍了拍。

“你有才華,機靈、敏捷,相信你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警官。”福爾摩斯說。

貝尼斯警長高興極了,臉上堆滿了笑容。

“一個禮拜以來,我吩咐一名便衣警察一直堅守在車站。海伊加布爾家人的一切行蹤,都在我們的眼中。不過,就在伯內特女士逃跑時,便衣一時覺得很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不過無論說什麼也是多餘的啦,他是被你的人找到的,而且沒遇到什麼麻煩。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從她那裏得到一份口供,不然我們無法抓到凶手,這點應該是非常明了的。因此,我們必須盡快拿到她的供詞。”

“她慢慢地好了起來,”福爾摩斯說道,並注視著伯內特女士,“貝尼斯警長,可以告訴我亨德森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亨德森的原名叫唐·默裏羅,”貝尼斯警長說,“他就是眾所周知的聖佩德羅之虎。”

聖佩德羅之虎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一提到他,我就想起了他所有的曆程。往往一些暴君在治理國家時,都會用文明的牌子作幌子,唐·默裏羅就是有名的荒淫、殘忍的暴君。他身體魁梧,精神旺盛,對什麼都不害怕。他非常地殘忍,用暴政將一個並不強大的民族整整統治了十一二年。在中美洲,人們隻要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感到非常害怕。就在那時,後來的幾年之中,為了反抗他的暴行,人們自發爆發了全民起義。但是,他不但凶殘而且非常狡猾,一聽到風吹草動,他就將他所有的錢財悄悄地搬到了一艘船上——一艘由他衷心擁護者操作的船上。當起義軍攻到王宮時,裏邊早已四壁皆空。這隻狡猾的狐狸和他的兩個女兒、一個秘書,帶著那些錢財一起逃跑了。從那以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的蹤影。但是歐洲的報紙上經常有評論他的文章。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聖佩德羅之虎的名字就是唐·默裏羅,”貝尼斯警長說。“隻要你稍微地調查一下,馬上就會知道聖佩德羅的國旗就是由綠色和白色的圖案組成的,與那封信上寫的完全吻合,福爾摩斯先生。他改名為亨德森,可我查尋到了他的過去,他先從巴黎到羅馬,再由羅馬到巴塞羅那,抵達巴塞羅那時正是一八八六年。這麼多年以來,人們都在四處尋找他報仇。但是,事隔這麼多年的今天,人們才找到他。”

“在一年以前他就被別人發現,”伯內特女士說。她可以坐著,專心地聆聽他們的講話。“一次,他差點就死了,但是他卻被某種邪惡的東西給保護著。目前,同樣如此,不該死的加西亞先生死了,該死的惡魔卻活得好好的。隻要正義沒有得到伸張,人們還會一個個地死去。這是絕對的,就像每天都要升起的太陽一樣。”她心中充滿了仇恨,一雙又瘦又小的手捏得緊緊的,她那張原本就沒有一點顏色的臉,此時白得像紙一樣。

“可是,伯內特女士,你怎麼與這件事有牽連呢?”福爾摩斯問道,“一樁慘案是不該和一位英國女士有關係的。”

“我是自願讓自己陷到裏邊去的,因為這個世上找不到可以主持正義的方法。許多年以前,聖佩德羅遍地是鮮血,但英國的法律卻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國家的錢財被人用船偷偷地運走,英國政府又做了些什麼呢?也許對你們而言,這也許隻是發生在別的星球上的事。可是,我們卻明了,我們生活的真諦是在悲哀和苦難中得到的。對我們而言,隻有在地獄中才可以脫離唐·默裏羅的魔掌。隻要他活著一天,人們就不斷地呼喊著要殺死他,生活也不可能得到安寧。”

“我知道你對我講的那個人,是非常凶殘的。但是,他是怎麼殘害你的呢?”福爾摩斯說道。

我可以毫無保留地講給你聽。隻要是對他有一點點不利的人,他都會通過各種途徑,將那個人處死。忘了告訴你,我的丈夫是駐倫敦的聖佩德羅公使,我的原名為維克多·都郎太太。我和我丈夫是在倫敦相識的,而且在那兒結婚。他品德非常高尚,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像他那樣的人並不多。糟糕的是,他的高尚品質被唐·默裏羅知道了,所以他找理由讓我丈夫進宮去,並殺死了我的丈夫。我丈夫早就感覺到了他會遭到不幸,因此沒讓我一同前往。他所有的錢財也被國家沒收,留下的隻是一點還不能維持生活的錢和一顆痛不欲生的心。

直到一天,那個魔鬼垮台,也就是你剛剛所講的那些,他逃之夭夭。但是,他傷害了數不清的人命,還害死他的那麼多親朋好友,人們不會放過他。人們成立了一個組織,隻要不殺死他,這個組織絕不會散去。當我知道那個惡魔改頭換麵為亨德森之後,我的職責便是進入他的家庭,讓人們知道他的一切。我要完成這個任務,隻能永遠在他家當家教。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曾經迅速地殺死的那個男人的妻子,就是每餐飯都要在他眼前出現的那個女人。麵對他時,我總是強裝笑顏,並認真地教他的女兒們學習,等著機會的出現,在巴黎時,曾有一次機會,但沒有成功。為了擺脫跟蹤我們的人,我們不得不東跑西竄,整個歐洲都走遍了,後來他一抵達英國,就住在他第一次來英國時就買下的一所房子。

但是,這裏也有警察守候著。從前聖佩德羅最高神職官員有一個兒子——就是加西亞。加西亞知道默裏羅要去那兒居住後,他就在那兒租了所宅子住下來,並帶去兩位沒有地位卻非常忠實的朋友一起居住。仇恨的火焰都在他們三人胸中燃燒著。白天時,加西亞沒有機會下手,因為默裏羅非常小心,防備甚嚴,當沒有他的貼身護衛盧卡斯在身邊時,他絕對不會出門——在他還是暴君時那個人名叫洛佩斯。不過在夜晚,他是一個人睡覺,想殺他的人就有機會。在一天傍晚,按照以前的計劃,我給加西亞傳遞了最後的信息,因為那個惡魔隨時都小心防備著,他所睡的房間從不固定。我要留心使全部屋子的門都不要關著,並在向著大路的那扇窗口亮起綠光或白光,當作暗號,意思是暢通無阻或有些不利,等會兒再進行。

不過,從開始就非常不順。我被秘書洛佩斯懷疑。我剛把信寫完時,他趁我不備,從身後偷偷地向我襲擊。我被他和默裏羅拖到我的屋子,給了我一個女叛徒的罪名。假如他們殺人之後有辦法逍遙法外,他們也許當時就一刀殺死我了。後來,他們商量,都覺得將我殺死對他們太不利。不過,他們商定將加西亞殺掉。我的嘴巴被他們死死地堵住,胳膊被默裏羅用力地扭著,直到我把地址交給了他們,才把我放開。我敢說,假如我明白這樣做之後會對加西亞有何後果,那我的胳膊也許早就沒有了。洛佩斯強製我寫上地址,並用袖扣封口,遞給傭人何塞送走。我不清楚他們是如何謀殺加西亞先生的,不過洛佩斯一直在屋子裏監視著我,應該是默裏羅親手將他打倒在地上的。我猜想,他肯定早就守候在金雀花樹叢中,因為有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在那片樹叢中。當加西亞走過那兒時,他就悄悄地從後邊將加西亞打倒。最初,默裏羅把加西亞帶到屋子裏,本來打算給他一個通緝夜盜的罪名,幹掉他。可是,他們爭論了一番。假如他們因此遭到追查,就馬上會讓別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從而就會引起更多的麻煩。隻要幹掉加西亞,就會使一切追蹤都自動退去,因為這能使另外的一些人感到害怕,對他們不再有任何威脅。

“若是我不清楚這些惡魔的一切醜行,或許今天他們還會逍遙自在、無人知曉。可以說,我許多次接近死亡。他們把我關在屋子中,用最厲害的手段對付我、折磨我、摧殘我,我的精神幾乎崩潰——你們瞧瞧,我肩膀上的刀疤,還有手臂上數不清的傷痕,有一回,我扒在窗口想大聲地呼喊,可我的嘴卻被他用東西堵住了。這種毫無人性的軟禁整整進行了五天,而且天天挨餓,差點就死去。直到今日下午,很奇怪地給我送來了一份午飯,而且非常豐盛。當我吃過之後,才發現飯裏邊有毒。在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推上一輛馬車,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莫名其妙地被拖上火車。當火車就要駛向前方時,我一下子清醒過來——自己的命運應由自己來把握。我奮力地向外跑,他們企圖拉我回去。在一位善良的人幫助下,我才逃脫了他們的魔掌,被那個人扶上一輛馬車,不然我不知是否可以活到現在,終於,我獲得了自由,謝天謝地。”

她動情地敘說著她那一段悲慘經曆,我們也都專心聽著。最後福爾摩斯講話了。

“我們還有許多難題需要解決,”他邊說邊搖著頭,“現在我們完成了偵查任務,可是,重要的判決工作才剛剛開始。”

“是的,”我接著說,“一個口齒伶俐的律師能把這說成是他在自衛。在這種情景之下,他能接連不斷地犯罪,但是,惟一可以成立罪名的隻有這件案子。”

“好啦,太好啦,”貝尼斯警長興奮地說,“我認為什麼都比不上法律。自衛是自衛,但心懷敵意去殺人,就應另當別論,無論你擔心會在什麼時候遇到怎樣的險情。算啦,算啦,我們所做的一切,到以後的吉爾福德巡回法庭上,見到海伊加布爾的那些房客就可以證實。”

可是,在佩德羅的製裁上,牽涉到曆史問題,必須經過長一點的時間。默裏羅及他的同謀都狡猾且膽大妄為,他們悄悄地躲進了一個寓所——在埃德蒙頓大街,後來又從後邊的門溜了出去,在柯鬆廣場終於擺脫了追蹤他的人。從此以後,在英國就沒有看見他們的蹤跡。大概六個月之後,在馬德裏的艾斯庫裏餐館裏,蒙塔爾法侯爵與他的秘書理利先生都遭到了殺害。這件人命案有人說成是無政府主義者所為,可是凶手一直未捕獲。貝尼斯警長前往貝克大街來探望我們,並將默裏羅及他的秘書的複印圖像都拿了過來——秘書是一張炭黑的臉,默裏羅則是麵孔老成,濃濃的線眉,眉下邊的那雙眼睛閃出銳利的光芒,極富魅力。沒有什麼可以懷疑,雖然拖了這麼長時間,但終於可以伸張正義。“華生,這樁案子非常複雜,”傍晚時,福爾摩斯先生邊吸著煙鬥邊說道,“絕不可以輕易地把它想得太簡單。它牽涉到兩個洲和兩夥離奇的人,還有我們一向儼然起敬的朋友——斯考特·艾克爾斯的到來,使案子更加錯綜複雜,他提供的線索使我們知道被害人加西亞非常有智謀,自衛的能力也非常好。你仍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

“那個混血兒的廚師後來又是何時才返回來的呢?”

“我認為,你所有不明白的問題從廚房的那些古怪的東西中都可以明白。那個廚師是聖佩德羅古老的森林中的生物。那個怪東西是他的神物。當他與他的夥伴一起跑到計劃中的地方時——早就有他們另外的朋友在那兒等著他們——他的朋友曾經告誡過他,不要那件會引起麻煩的東西。但是,那個東西對於這個廚師太重要。所以在過了一天的晚上,他忍不住地又返回去。可就在他向那扇窗子裏看的時候,被正在值班的瓦爾特斯警官發現。等到三天之後,也許是因為對神的虔誠或者說迷信吧,他又去了一次。以前機智的貝尼斯警長在我這裏曾把此案看得非常簡單,可是現在也知道了案子的複雜,因此設置了計謀讓那個可惡的家夥自投羅網。還有其它的疑問嗎,華生?”

“如何解釋那個充滿怪異的廚房中,那些古怪的東西呢?比如說那隻撕成碎片的鳥、那滿滿的一桶血,烤焦了的骨頭?”

福爾摩斯邊輕輕地笑著並翻開他記事本中的一頁。

我在大英博物館中整整呆了一個上午,這些以及其它的東西都經過了細致研究。下邊是艾克曼著的一本名叫《伏都教和黑宗教》書中的一段文字:

虔誠的伏都教信徒,必須先向那些並不高尚的神供奉祭品之後,才可以做其它的事情。甚至有些時候,有殺人奠祭的儀式,不過平常的祭品都是一隻活生生的大白公雞,黑的也行,將其撕成一塊一塊的,並把喉嚨割開,其它身體部分燒掉。

“因此你瞧,在儀式方麵,我們的野人朋友全都是按規矩做的。真的太怪誕,華生,”福爾摩斯又說了一句,並輕輕地將記事本關上,“可是,怪誕和恐怖之間幾乎隻有一步距離,我這樣的說法絕對是有事實可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