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火澤睽(2)(3 / 3)

信被打亂了日期,閱讀支離破碎,南無暇顧及這些,華東的鑰匙也許在下一刻就會插進鎖孔,此刻,閱讀本身是最重要的,她把所有文字拚命推進腦子裏,排隊是日後的事。

那些信沒有交代出他們的相識。唯一可以追溯的最早曆史,是關於X和華東的初夜。X是在一個清晨把自己交給他的。前一天是她的生日,她去了他租的屋子。夜深了,她先去裏屋睡了,“你在外屋和你的哥們喝酒聊天,我把溫熱的花雕帶了一杯回屋,靠在床架子上,一邊喝一邊想,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然後酒勁上來了,我睡著了。迷迷糊糊地你進來了,我睜開眼看到你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我,天已經有些亮了。後來你在我耳邊說,把衣服脫掉睡吧……我是不是很勇敢?”那一天,X撕下了書桌上的台曆,端端正正貼在了信的末尾。三年後,也是在這一天,他們一起去商場買了一對白金戒指。

“戒指是你親手給我戴上的,我想,它永不會有脫落的那一天。”

人在死之前,說永遠,似乎總是為時過早。

X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應該已經被摘下了,並且應該是被她自己的另一隻手。南仔細回憶了一下,她確信自己第一次見到華東時,他的左手無名指上確乎有一枚戒指。當時她不出聲地在心裏歎了口氣。後來的那個雨夜,他們的雙手交叉相握了,南很想體驗一下那個小圈圈的質感。她不出聲地死命去夾華東的手指,讓他的戒指在自己的手指肚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粉紅的凹塘,並且舉起給他看,但是華東瞥了一眼後就把頭扭開了。

那枚戒指的造型很簡單,隻一環,挫出數個棱角。

她想起剛才他撫摸她時的動作。她把頭枕在他的右胳膊上,他抬起的左手空空如也。那裏曾經有一彎皮膚特別的白皙,但是在幾個日照後,它們就和其他部位的皮膚融為了一體。

X在她的初夜之後回憶了他們剛認識時的情景。

“你第一次吻我可不怎麼紳士啊。”

真的呢,南一下子想起了那個讓他們更近的雨夜。他的舌頭不算靈巧,幾乎有些橫衝直撞。有幾次,甚至捅上了她的牙床。她小小的粉紅舌頭於是躲在暗處,閃展騰挪,並不正麵與他的相交。幾次擦身而過後,她感覺到他失去了耐性,他的手將她往胸前勒了勒,幾乎是居高臨下地,將整條舌頭塞進了她嘴裏。

X和華東很快住到了一起。他們同居的第一個地址在一幢樓房的最頂層,十四樓。那時日子似乎還拮據,“你在二手市場買的那隻熱水器居然也很好用,現在我洗了一個熱水澡,隻穿了一條白色小內褲,躺在床上等你。”

那一年X仍在一所大學裏忙著最後一年的畢業論文,華東已經畢業,在離十四樓很遠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

他們開始吵架。“看著那些破碎的水杯、鬧鍾碎片,我覺得很對不起它們。為什麼總是有爭吵呢?你就不能讓讓我麼?你知道我是任性的呀。我是任性的小女孩。”

X的脾氣竟是這般激烈的嗎?南突然就胡思亂想了,她想X還不知道她和華東的事吧,要是被她堵在屋裏,會怎樣呢?氣得一揚手,把一串鑰匙擲過來?她是想砸華東的,到底他才是負心的那一個。但是南在一旁看見了,衝過去,然後鑰匙砸在了她的額角,血就流下了。X會楞一楞,但她不說一個字,轉身就走。最尷尬的人算是華東了,去追X也不好,留著也不知道能為南做什麼,隻紮撒著兩隻手……

她想著,竟是有些羨慕了,羨慕X可以用一種暴烈的方式傷害對方。而她呢?她不會發火,沒吵過架,甚至連氣憤也不會。出口在哪裏?隻有自己。

她想起剛和西分手的那些日子,常常一個人拚了命地走,走到早上。沒有及時拿下的隱型眼鏡片硌著眼球,痛得睜不開。每天不動腦子地看著電腦屏幕。整整三個月。期間剪過頭發染過顏色配過眼鏡買過衣服,折騰來折騰去,看看鏡子,還是一張憔悴的臉……信紙在她手裏軟軟垂下,發出秋天裏第一片落葉的歎息。怎麼又想起了西?她定定神,視線重新轉進字裏行間。

“有一個下午,是我記憶中最難磨滅的。我們又吵了架,你拿上鑰匙摔了門就走,說是要一個人出去靜一靜,並且關了手機。我一直坐在床上等,從憤怒等到害怕。”

也有家常便飯的日子,“我似乎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好女朋友。在一起三個月後,你有一次哀歎,說你的房間何時這麼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