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近90年代的那幾年裏,可能由於他的精神狀況每況愈下,所以他的詩歌裏體現的是意象的破裂和瑣碎。那些看上去仿佛是簡單地串聯或者毫無意義的堆疊都讓讀者們越來越糊塗,不明白顧城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顧城自己大概也感到了這種類似於江郎才盡的無奈,他依然這樣無序地寫著,甚至開始自己造漢字。直到1992年,趙毅恒請他到倫敦大學演講,而那時他的演講題目卻是《我在等待死亡的聲音》。
麵對這樣的困境,顧城心中明白,作為一個詩人首先就應該是一位不被世俗所困擾的、敢於直麵內心和世事的靈魂歌者,沒有靈魂的詩人是無法透過這紛繁和誘惑的世事去做到與真理同存的。“他無所知又全知,他無所求又盡求。他全知所以微笑,他盡求所以痛苦。”
顧城站在思想的長河邊緣,用那依舊深邃卻又略帶哀傷的雙眼看著人們那精神河流的湧動。他會微笑,因為河水清澈。他會痛哭,因為河水混濁。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和人類站在一起,因為唯有詩人才是這個社會的全部靈性和良心所在。
在遊曆了大部分歐洲又趕到香港之後,兩個人本來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馬上趕回北京,卻不料又接到美國發來的邀請。美方稱想要邀請顧城夫婦去紐約藝術博物館大廳參加中美當代詩歌朗誦會。顧城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表現得很平淡。也許是在外奔波得太久,對於家鄉的思念越來越濃。又也許是這些城市都太過喧嘩,即便顧城已經很努力地去適應這種後現代的生活節奏,但他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喜歡卻始終沒法改變。
顧城抬眼看看謝燁就改變了想法。因為他在謝燁的眼中看到了她的喜悅和對美國的渴望。顧城愛著謝燁,為了自己心愛的人,顧城可以放棄自己的不開心和不願意。隻要謝燁喜歡的東西,顧城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送給她。隻要謝燁想要去的地方,就算顧城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他也仍然願意把委屈留給自己承受,然後滿足自己的“維納斯”的心願。
就這樣,夫婦二人便搭乘飛機趕往美國。到了美國之後,那些摩天大樓和現代化的街道建築都使顧城感到不適應,但是謝燁仿佛很享受這種繁華。
兩個人並沒有閑逛太久,他們便前往了紐約藝術博物館大廳,這場中美詩歌朗誦大會持續了3天之久,盛況空前。很多中國的詩人都出現在了這場盛會裏。顧城獨特的氣質和嗓音又是格外地吸引美國聽眾,就連中國的駐美記者也在新聞報道中稱讚“這是一場異常精彩的詩歌盛宴。每個人都非常優秀,但是對於美國聽眾來說,最吸引他們的無疑是中國的詩人顧城”。
當猶如世界巡回般的講學終於告一段落之後,顧城在某一天對妻子謝燁說:“我曾經從小就渴望著這樣的日子。像古代的孔子一樣,周遊列國地去講學。今天我終於做到了。”
妻子謝燁聽到顧城這麼講之後也是發自內心地替他開心。
父親顧工也是不無驕傲地跟別人宣稱:“這都是我的遺傳基因好!”他之所以欣慰甚至有些揚揚自得,都不是不無道理的。畢竟自從顧城小時候寫了那些詩歌之後,顧工就一直都希望自己在文學方麵的才華能繼續傳承在顧城身上,並如果能超越自己、為顧家光耀門楣,則是最好不過的事情。現在,顧工的這個願望是真真正正地實現了,而且現實的完滿程度似乎還遠遠超過曾經的設想。
顧城在而立之年就行走歐洲,並把自己的想法用詩意般的語言傳達給外國的讀者。這在很多作家來看都是很難完成的。所謂天才,大概也就是在很早的時間裏做了很多人直到很晚才能完成的事。大器晚成的人很多,卻很少被人銘記。少年早成的人也很多,但是卻依然很少有人能夠做得和顧城一樣。
顧城的一生隻活了37歲,在他30歲左右的時候,就在詩歌領域達到了這樣一個幾近巔峰的狀態,確實令人尊敬。
或許正如古詩所言,“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上帝賦予顧城以詩歌的靈魂,也許對於上帝來說隻是一個有時限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