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明白了。”“那麼,您最好暫時藏身於別處比較好吧。公子就暫時放在信長手上,您不必擔心他的安危,我會小心將他照顧好的。”義昭被信長從陣地上釋放了,他可以自由去往任何地方,也就是說他被流放了。
義昭的一個兒子,由藤吉郎護送到河內的若江城。雖說這也是以德報怨,但在乖僻的義昭看來,這不過是體麵地帶走了人質而已。
若江城裏有三好義繼在。義昭曾一度前往那裏,但現在卻讓三好義繼極為不安。他說道:“您如果留在這裏,身邊的人都會遭遇不幸。信長雖然那樣說,但也許什麼時候就改變想法,對您萌生殺意了。”三好義繼不想將這位棘手的亡命貴人放在家裏。
義昭於是又慌慌張張地逃往紀州方向,然後不斷地煽動熊野的僧人、雜賀徒黨,許諾隻要打敗信長就如何如何,他依然四處炫耀將軍的名望和權力,徒招來世人的嘲笑。
他在紀州也沒有停留很久,之後便前往備前方向,傳聞他寄居在浮田介錯:剖腹自殺或斷頭。
家,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了消息。
時代就此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室町幕府的消亡,就像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突然露出了一線陽光一般。久違的陽光,確實是久違了,之前的日本,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呢?
一個名存實亡的機構,占據了國家的核心位置,這樣的時代最可怕。以下犯上的現象出現了。室町幕府的孱弱,早已被人看穿。雖然有幕府存在,但全國從未被統一過。武將們各自為政,濫用私權,僧兵組織在山上積聚財力,倚仗教權獨霸一方。如此一來,公卿們也化身為廟堂碩鼠,今日投靠武將,明日煽動僧兵,利用政治來謀一己之私利。
僧國、武國、廟國、幕府,凡此種種,皆分崩離析,不顧日本大局,忙於內訌。農田也是一片荒蕪。古名“豐葦原瑞穗國”的日本,如今任由蝗蟲等害蟲侵蝕糟蹋,這樣說也並非言過其實。至少應仁之亂以來的日本社會便是如此。
作為王朝末代的人,足利義昭之流倒還算得上好人了,但如果置之不理,他所要依附的幕府及將軍職位的存在,肯定是有害無益的。放置一天,國家便動亂一天。
世人都極為關注信長的行動,所有人都看到了藍天,不過,烏雲依然厚重。今後將會如何?無人可以斷言。烏雲的一角坍塌之後,滿天呈現出劇變之相,這是天象的常道,也是自然守恒的法則。天地的變化雖然劇烈,但其實也是極為緩慢的推移過程。
最近兩三年裏,掐指一算,逝去的重要人物也為數不少。西國的巨藩毛利元就死去,東海梟雄北條氏康也於同年辭世而去。然而對信長而言,今年武田信玄的死與義昭的下台,具有最重大的意義。
尤其是一直威脅到後方北邊安全的信玄,他這一死,信長終於得以全力以赴推進自己的事業。
想來,今後的戰亂可能會進一步激化吧。室町幕府不複存在之後,各國的武將們肯定會競相搶占中原。在這個前提下,他們無疑會加強輿論攻勢,宣傳“打倒焚毀比睿山、驅逐將軍的暴徒信長”。
這是信長的估計,他認為應該先發製人,趁他們還沒有聯手前,徹底打垮他們。
“藤吉郎,你先輕裝火速回城。我信長也會在近幾日前往你的橫山城。”信長悄悄對藤吉郎說道。
“那麼我就等候您光臨了。”藤吉郎隻回答了這句,似乎徹底領悟了今後的方針。藤吉郎將義昭的兒子送到若江城後,帶領一小隊兵力,徑直從京都的戰場中回到了北近江的橫山城。
信長於七月末回到了岐阜城。剛過完月底,橫山城方麵就緊跟著發來出兵的催促函——時機已經成熟。信是藤吉郎用拙劣的筆跡親筆書寫的。
一隊大軍跨過北越的山界,踩著雲霧纏繞的山峰席卷而來。七月殘暑,軍隊從梁瀨經過田神山,麵朝餘吾、木本一帶布下陣地。他們是越前軍隊,不用說是從一乘穀出動的朝倉義景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