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順風(2 / 2)

大家都回答:“隨時待命!”秀吉於是命令吹響號角,站起身,將折凳折起。螺手吹響海螺。

作為信號的號角聲又長又緩,高高低低地響徹整個陣營,作為先鋒的大將,中村孫兵次的槍隊以一架鼓六人的陣勢開始前進。

第二支部隊是堀尾茂助吉晴。接下來是中軍。羽柴秀勝先於養父秀吉二三百米出發,後軍則是秀吉的弟弟秀長為將跟著行進。總共一萬軍士分成五節從姬路城外的印南野出發。

這時,天也終於亮了起來,海路的鬆樹一棵棵鮮明可見,東方,在播磨灘的水平線與黎明橫亙天邊的雲層之間,紅紅的旭日仿佛是祝賀軍隊出發一般升了起來。

“是順風啊。看!旗幟、馬標都隨著西風飄動吹往京都方向。雖然生命脆弱,人生無常,但想來連老天也嘉獎我們出師有名,定會佑我們前途順利!首先,我們先來呐喊一番,將我們這次出發昭告天下!”

伴著號角聲,人馬駐足,首先從中軍開始,發出了大聲的呐喊。與此相和,全軍將士呼聲如濤,一片武士之聲。其中,迎著朝陽,有的隊伍搖晃著馬標,有的隊伍一起舉起紮槍。甚至連馬匹嘶鳴的氣勢都已經勢吞北麵明智光秀的勢力。

一路上,從攝津到尼崎,可謂與此前的急行軍一樣,落隊者即被拋下,人馬都不休息,也不管隊伍是否齊整,隻是一味地急忙往前趕。

到達尼崎時已經是十一日早上。見到擁進的無數軍隊,剛剛開門的百姓瞠目結舌。

秀吉把馬停在路邊,尋找休息的場所。“有禪寺嗎?”“那邊有一處小廟堂。”一名隨從手指著回答。秀吉於是令他帶路,從海路走上一條岔路,將馬拴在了附近的鬆林裏。因為大吃一驚,迎出寺來的和尚以及旁邊之人不斷絮絮叨叨地說此處沒有任何配備,不過是一簡陋小寺。所以秀吉不斷重複說:“什麼地方都行,什麼地方都沒關係。”

“進去啦!”

他已經來到外廊,到一處中意的房間坐下了。堀秀政也接著坐下。諸將、隨從等塞不下,從前院到後院站滿了所有的空地。看起來不像是人們在這小小的禪寺裏,倒像是禪寺在人山人海的軍中。

“秀勝,來這兒坐。”喝了碗白開水,秀吉立刻將坐在隔壁屋裏的養子秀勝叫了過來。秀勝此時十五歲,是信長第四個兒子,乳名於次丸。成為秀吉的養子也已經五六年了。

秀吉出征中國時,秀勝在長浜城中處理政事。今年三月左右,受信長之命,到養父秀吉麾下,受了著甲胄的儀式,攻打兒島立下首次戰功。

“秀勝。”

“是。”

“每次看到你的模樣,我便思念故去的主公。你長得跟信長公十分相像。”

秀吉端詳著他的臉龐。秀勝低頭想今日此時在此諸將環繞之中,養父不知要對自己說些什麼。秀吉轉過視線,同時瞅瞅在旁邊的堀久太郎秀政和秀勝之後,說道:“在得知主公喪生之後,從高鬆直到此地,正如你們所見,我築前守一直謹守齋戒。但如今尼崎之地與明智之軍已經是呼之可聞的距離。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就可能會與敵人碰頭交戰。”

秀勝瞪起圓圓的眼睛來,眼中激蕩的情感仿佛沸騰的滾水即將溢出。從信長死後,秀吉將父親的情感更多地向他傾注,對他格外疼惜與慈愛。

“我如今已經四十七歲,馬上就要進入老武士的陣營中去了。這次戰爭才是我畢生的大戰,先主的複仇之戰。我早已有所覺悟,緊要關頭定會親自執矛拿刀前去拚殺。然而,歲月無情,這種年紀僅吃齋戒的食物,總是感到沒有力氣。因此,我從今日起停止齋戒。不過,你們還都年輕,可要接著齋戒。”

秀勝明確答道:“是!”久太郎秀政也頷首讚同。

“另一件事,”秀吉又接著點撥秀勝道,“敵方的日向守光秀既是你的殺父仇人,也是你的主公的仇人,因此,可以說是你雙重的敵人。不用說,假若不討伐光秀,天地之間便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要比任何人都身先士卒,陣亡也一定要趕在我前麵。養父我在看到你的勇敢之後自會隨你一起!”

秀勝雙手伏地,跪下身去。諸將也都被這嚴肅的氣氛所打動。雖然在姬路城便已經見過秀吉在此次勝敗之中唯求一死的樣子,但此刻在距敵近處的尼崎他更是將堅定的覺悟再次深深銘刻於心。

“水開了。”

聽到寺僧的話,他來到禪廟後院沐浴淨身,又吃了事先吩咐準備的食物。他的膳食中有魚肉雞肉。結束了幾日以來的齋戒,他的胃口得到了滿足。用完飯,他來到一間房便倒頭大睡。一時間,軍馬也安靜無聲,隻有蟬鳴聲包裹著整個寺院。吃飽睡足,這便是秀吉的戰前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