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寧子此時跳舞與上麵的事例不同,是充滿歡慶地跳舞。在犬千代小鼓的催促下,她展開一柄扇子,選了幸若中的源氏物的一節。
“跳得好,跳得好!”新郎藤吉郎興奮地拍起手來。也許是因為酒的作用,大家的狂熱勁兒依舊絲毫不減,還有人提議去須賀口。須賀口是清洲的宿驛中最有名的紅燈區,已經沒有一個人還有些理智,今夜的新郎藤吉郎最先站起身來。
“好,去。”來舉行潑水祭的這些人全然不顧那些親戚們的表情,也忘了潑水祭這回事,或抱著新郎的脖子,或互相摟著腰,揮著手,踉蹌地蜂擁離席而去。“可憐的姑娘!”
親戚們搖頭想到寧子的心情,發現寧子也不見了蹤影。沒人注意到寧子是推開旁門跑了出去,她追上被一群醉友簇擁著向前走的丈夫,“早點回來。”並將一個裝有錢的荷包塞進了藤吉郎的懷裏。
藤吉郎還沒有醉到連這都不知道,但他並沒有因此純情地清醒過來。藤吉郎一步三晃地像在流水的蕩漾中前進一般,跟著一大幫朋友朝泛著紅色夜霧的那邊愈走愈遠。
有一間名為布川的茶屋,總是在城內的年輕公子們來的時候,擺起酒陣。這位於須賀口古驛站的茶屋是從在織田家、斯波家之前便有的酒家老鋪轉變而來的,房屋構造很具有不拘小節的古樸風味。清洲的年輕人非常喜歡這裏,動不動就說“去布川!”
藤吉郎也是經常來這布川。不,應該說在這樣的地方聚會的時候,若少了藤吉郎的身影,茶屋的人、朋友們都會覺得像少了顆牙一般不自在和寂寞。偶然在這裏相遇、聚集,最終也會有人提議:“叫木下過來!”“讓使者跑一趟!”
藤吉郎今夜成了新郎。大家那充斥著酒精的頭腦裏都想著還得在平常的酒場也舉杯慶賀一番,吵吵嚷嚷地擁到茶屋門前。不知是池田勝三郎信輝,還是犬千代在門簾處向寬闊的裏麵喊道,“喂,喂,布川的女人們、男人們、婆婆們還不出來迎接?我們帶來了天下最棒的新郎,你們猜是誰?是木下藤吉郎。你們猜新娘是誰,是清洲中被稱作小町的弓長屋的寧子哦。快來祝賀祝賀!要舉行潑水祭!”
一群腳底不穩的人拽著藤吉郎,踉蹌入內。吃了一驚的茶屋裏的人,明白了什麼事後,笑著沸騰了起來。當得知這新郎是被從婚宴上拽來的,又是一番驚訝,繼而不由得都捧腹道:“這潑水祭成了擄新郎。”藤吉郎逃一般地奔入坐席,他的這些愛好惡作劇的朋友們團團圍他而坐,性急地招呼酒水,打定主意不到早晨不讓他回去。
不知又喝了多少。大家唱啊跳啊,漸漸地,還有意識的沒幾個人了。最後,枕著胳膊的,擺成大字的,各種各樣的睡相,都醉倒在了大大的茶屋房間內。
深夜,秋的味道悄然顯現。八月的庭院裏秋草蕭蕭,草根上都掛著晶瑩的白色的夜露。醉酒的人們安靜下來後,蟲鳴聲開始不斷傳來。
“……咦?”犬千代猛地抬起頭四下看了一下,發現藤吉郎和池田勝三郎信輝也都醒了。
“……”他們互相對望著,仔細聽著外麵。聲音來自庭院外的大路上,是馬轡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中,這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嗯?”
“怎麼回事?”“有好多人啊……”
犬千代想起了什麼,猛然拍下膝蓋道:
“對了。前段時間派往三河鬆平元康處的使者瀧川一益部隊長該回來了。是不是他們?”
“是啊,是跟隨織田家,還是靠著今川家,使者該帶著有關三河的向背的消息回來了……”
三個人不待自己完全清醒,一個接一個地跑出布川,順著馬轡的聲音,朝城門方向追趕一群人馬暗影而去。